逐浪无烬 第40章 篇六·恶虚妄·第二章

晤晔带着墨浪出了升平坊一直向城里走，越往里越是荒凉。黄沙满布，颓垣败井，毫无声息。细看远处却生着不明的光亮，连接天地，向四处扩散。

晤晔朝着光亮越走越近，直至在一片悬崖处站定。他背着手凝视远方，也不看墨浪，抬手指了指远处，问道：“读了这么多书，你可知这前头是个什么地方？”

墨浪顺着晤晔所指之处看过去，回忆着是否在哪处见过此地，竟是没能得个所以然来，回答道：“弟子愚钝，不知。”

“墨浪啊，这么多年来为师一直将你养在极南之境，想来也是为师的错，你切莫怪为师。很多事情，不是为师不教你，饶是活着的时间太长了......竟连自己都忘了许多。如今你也长大成人了，有些事情......是时候让你知晓知晓了。”

“是。墨浪聆听师父教诲。”

“这里......是神族的秘密。”晤晔轻描淡写道，墨浪却是一脸犹疑。

晤晔回首看了一眼墨浪，又转回头看向那光亮处，说道：“你进去了七星塔，也读过各类上古史籍。应知神魔一仗后，神族大胜，消灭了魔皇，建立了天宫。”

顿了一顿，晤晔继续道：“但......这前后发生之事，你却是难以知晓细枝末节。其实也不怪你，都是太猗那个家伙把这些给抹去了。”

墨浪听的云里雾里的，道：“还望师父明示。”

“混沌期后，始祖魂归太虚空衍生了万物，沧茫大地各族因此繁衍生息。受始祖恩泽的魔皇横空出世，忽地放言要毁掉新生的世界。当时的妖皇，也就是如今的皇尊帝圣，本存着混沌之力的妖制而统领万妖，顺始祖意维持着万物的平衡。自魔皇现世后，以自身鲜血解除了帝圣的妖制。如此，大批的妖族脱离了帝圣的制肘，开始以魔皇为尊大杀四方。要知道，相比神族和人族而言，妖族才是着世上最庞大的族类。由于各类妖族的支持，使得上古之战前的沧茫大地遍地焦土、尸横遍野......”

“后来，神树出现了。元始天尊作为灵识点化使开始点化我们这些从沧茫大地出现的上古族类。受到指引，我们代替已入归墟的始祖神们成为了新的神族一脉，开始同魔皇带领的魔族抗争。如今的局面你也应当明了了，魔族最终败了。同神族大战后，魔皇消失。沧茫大地被告知魔皇已然身死，但......却没有人看到过他的尸身。魔皇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魔皇究竟是如何......不过，强悍如斯，怎会轻易死掉呢......”晤晔说着，眼神却不住瞟向墨浪。

听到这些上古之事，墨浪思绪万千，丝毫没注意到晤晔的视线。这是墨浪第一次完整了解上古之战真实的缘由，也是墨浪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远古魔皇的实力。墨浪心想，从师父的语气不难听出对这位魔皇的敬畏之意。作为神族的一员不当对想要毁天灭地的魔皇存此心意，以师父的脾性这位魔皇大人当年必是有其过人之处。

“师父说了这许多，只是墨浪仍不明，这些事和此处，究竟有何关联？”

“上古之战结束，魔皇消失。随着魔皇的消失，灵识也消失了，就连元始天尊也在之后魂归了太虚空。随着上古之战的平息，此处却逐渐出现了。”说到此，晤晔变得眼神犀利。

“当时，为了尽全力阻止魔皇灭世。元始天尊在点化诸神之后，将诸神的妄念封存起来，投下了洪荒。因是神族的妄念，这些被封存的恶之念便附着在了天宫之下，成为了神界的投射。怎知......后来竟修成了一个遍地焦土的恶虚妄。凡体不敢踏足，仙者不愿进入。”

闻此言，墨浪心道，神不是最喜欢说什么六根清净？如何还能存有妄念？便脱口而出道：“神为何会有妄念？”

听墨浪如此问，晤晔转过身来，背手而立，同他解释道：“所谓神族的六根清净不过是活的时间长了便逐渐无欲无求，即使修为再高也需要时常净化身心来稳住神魂。更多的不过是后世附会罢了，如果神族从来就没有妄念，那此处如何会存在呢。”

墨浪听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晤晔话锋一转，继而道：“为了惩罚意欲毁灭天地的魔族众妖，神族在元始天尊的指引下将他们尽数赶进了此处。当时的魔族，魔皇消失了，魔尊也死伤了大半。魔族修习的术法古籍更是被神族毁半，很多都未能传习下来。恶虚妄本就会吸食灵力，故不勤加修炼术法便会加速死亡。因此，魔族也日渐消亡。”

“那，现在仍有魔族残部在恶虚妄生活吗？”

“虽然恶虚妄吸食灵力，但这万万年并未灭掉所有的魔族，他们就一直被囚在那恶虚妄之下。”

“弟子仍有一点不明。您提到的神树和灵识既能点化神族，为何不点化魔族？而且，如何就消失了？”

“这个问题，为师也想过。但......唯一同灵识交谈过的元始天尊都已消散，这世上再没人能知道是何缘由了。神树消失则是因太猗的第一只坐骑。你去过七星塔，应了解犼分化成了三只凶兽，这犼便是幼时太猗自己收服的凶兽。太猗一直对犼很好，可那一战中，不知为何犼却突然发狂，将神树吸食殆尽......”

“神树因吸食消失，而犼灵力大涨。犼与太猗识于幼时，一龙一犼能安度万年已是奇迹。犼虽臣服于太猗，但是此犼上古时也是食过龙脑的。那时的犼，虽无毁灭天地之心，但却有毁灭天地的能力。彼时魔皇刚消失，天地初定，犼继续留存在世上说不好就会成为下一个灭世灾祸。那时，女娲娘娘的一个分身忽现，将其魂魄尽数打散。虽集合了我们所有人的力量，但却并不能完全消灭它，最终分化为了三只凶兽。你在七星塔看到的便是仍活着的两个，赢勾占据了犼的身体，而旱魃则是犼的魂魄入体生根所造。”

听师父一番解释，墨浪总算是了解了七星塔中的那两只凶兽的由来，也算是理解了旱魃为何一直要破塔而出。

“师父，既同为犼，为何赢勾和旱魃如此不同？”

“赢勾占据的是犼的本体，因此还存留存犼的善念和些许与太猗的情谊，最接近当初未吸食神树的犼脾性。而旱魃是占据了他人的身体所成，善念早已消散，只剩报复的恶。但身体原本的主人并非极恶，故每隔一段时间，身体积攒灵力后能够破除七星阵，出塔给人界带来灾祸。”

“没有终结的办法么？”

“无法，连女娲娘娘都没办法消灭他们，只能将他们关起来。我们......便是更没法子了。”

墨浪好好消化了晤晔传递的信息，眼光不自觉被故事中的恶虚妄吸引了视线。看着恶虚妄，说道：“那前面，便是封存神族妄念的恶虚妄。师父，那发光的是什么？”

顺着墨浪的视线看去，晤晔答到：“发光处是恶虚妄和天界的连接，只是从前恶虚妄未曾同彼岸城如此接近过。不知为何此处忽恶念横生，竟是快蔓延到了彼岸城。”

“所以，彼岸城的曼珠沙华才凋零了很多......”

“不仅是曼珠沙华，还有不能投胎轮回的浮魂也消失了一半。”晤晔说着表情便变得凝重起来。

“如今的彼岸城，住着的竟是浮魂吗？”闻此，墨浪转头问道。

“上古之战后彼岸城就荒废了。你师父我在管理冥府时便为不能投胎的浮魂在此处建造了庇护所。民间传说虽喜欢写那些被剥夺轮回之人到了阴间将会受尽各种刑罚之苦，其实不然，那些浮魂并不都是极恶之人，他们也有他们的苦楚。为他们修建一座城，让他们过着和凡世一样的日子，也是一种安慰。我们做仙的总有大自在的一天，而他们却要被世世困在此处，难道不是已被惩罚了么。只是，彼岸城的一切本是我照人界修建的，可是如今你也看到了，受到妄念侵袭，已成残破之相。”

“师父，您确定是恶虚妄导致的么？”

“其实我也不明，但恶虚妄在蔓延是事实。我将城中的浮魂转移走了，留在此处观察情况。墨浪，你感受到恶虚妄里散出来的魔息了么。为师我已清洗了好几天，仍是抑制不住。今日......竟又升起来了。”晤晔看向恶虚妄，似乎有些许泄气。

墨浪顺着晤晔的视线，看向看似平静的恶虚妄，一时无话。

其实，从墨浪靠近恶虚妄开始，她胸前的墨玉便愈发滚烫了。那时，墨浪便感受到了汹涌的魔息。像此前遇到魔息一样，墨玉泛了泛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