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万里宗的一帮弟子们就都乖乖待在房间内,没有方罗的命令,他们不敢自说自话就直接出去转。如果换做其他的领头人,直接告知一声就可以让狂曲阁的人带领他们出去转悠乱玩了。但是是方罗在这里,哪个不长眼地敢去以报告这种事的理由打扰他啊。
于是,狂曲阁的弟子们也都觉得奇怪,都说魔门弟子生性狂妄,他们也是打着十二分精神在这里站岗随侍,结果这帮人进了侧殿跟去了异世界一样,全都紧闭房门,一点声音都没有。
难道这些魔修与他们部分妖兽种族一样也有类似习性吗?就喜欢昼伏夜出?
等日渐西沉,连玉晶才被人轻扣门的声音吵醒,朦胧间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在外人的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了,是近日太累了吗……
抹去手背的口水,连玉晶看着去开门的方罗,他正在听来者说话,原是狂曲阁人来邀他们去参加晚宴。
连玉晶还带着郁闷,朝着方罗摆了摆手告诉方罗自己并不想去,更不想见到首阳派的人。反正他只是一介小弟子,就算不去也不会怎样。反正百冽华也一直都不希望自己跟万里宗的人接触的样子。
方罗走了过来,“你要一个人待在这里?不怕吗?”
连玉晶打了个哈欠挪了几步,直接往身后窗边床上一躺,“有什么怕的,此前也来过几次,大人物们有大人物要商量的事,哪会管我等小人物在哪里或做什么。师兄要去便快去吧。莫让百兄、莫叫师父等着了。”
方罗看着他神色倦懒的样子,虽然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听他说不想见到首阳派的人多少也能理解到点那种被人当弃子的不爽与不自由。
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扯了扯连玉晶。
连玉晶被他扯了下还是跟个死猪似的不肯动弹,在床上滚了滚,闷声哼哼了几声。
方罗看这胖子倦懒的模样,莫名觉得有点好笑,连玉晶大概是睡得有些懵了,在外人面前都没注意要保持一开始的风度了。
“师弟,还是一起去罢。”
见连玉晶眯着眼仍然没有理他,方罗回身看了看窗外,还是继续道:“其他魔修尚且成群结队有自保之能,师父托我照看你,留你一人在这我也不放心。”好歹喊自己一声师兄呐。
看着连玉晶,方罗也发觉到自己刚才下意识就喊出口的“师弟”,心中微动,莫名想起了此前在隐渡门的日子里看到的那些亲爱和谐的师兄姐弟们的相处。他居然也有师弟了啊。
连玉晶听到这里好似终于醒神了,几乎是从床上弹跳了起来,对自己刚才的犯迷糊好似也感到尴尬。是啊,自己这是在谁的地盘,自己又代表着谁的势力?!这里可不是他可以随意偷懒的首阳派了,他也不是一个别人不会多管的自由外门弟子。
匆匆收拾了下仪容,就再度打起警戒与方罗前后保持着距离出去。
外面只有三两个万里宗弟子待在大殿的边缘,离他们较远,连玉晶没有想太多,只是等和方罗走远后,才回头看了眼。
他打量着身后大殿内几乎空无一人的安静气氛,嘟囔道:“不过师兄啊,你们这魔门人,倒是感觉比传闻中要更安分守则呢。果然流言不可全信啊。”
方罗不置可否。
连玉晶不知道的是,待他两走后,万里宗一众弟子这才一窝蜂地从宫殿内涌出来,看着先他们一步离殿的方罗,特地放慢脚部的弟子们这才松了口气,终于,自由啦!魔修字典里怎么会有“安分”两字啦。
一个个脸上都激动不已,这下更是印证狂曲阁随侍们心中的猜想,果然,这帮人也和他们妖兽中的夜行种族一样,是太阳落山后才会有出洞的。不知为何,晓得了他们这点,莫名狂曲阁人对魔门弟子们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亲切感。原来他们也会有这种特殊习性啊。
待到了宴场入口,侍从指引他们进去,方罗就让他们去接应其他人,找了个借口把他们支使开对连玉晶道:“你说你以前来过狂曲阁对吧,那你帮忙多多注意四周的逃生路径,以免待会儿真有什么不测。”
连玉晶愣了下,没想到自己这种被抓来的“无能”小弟子还要负责安保呢?万里宗这么缺人?不对啊,怎么感觉这师兄真把他当成和万里宗利益绑定的自己人了?
虽然不清楚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应下方罗的吩咐。
待进去后,琳琅满足的奇异灵食摆在宴场的两侧,中间有一张宽阔的奢华石台,而在石台之上,伫立着一方火红石质的蛟龙巨像,熊熊火焰在四周燃起,更衬得露天场面气势磅礴。
正在方罗为宴景震撼时,就看到连玉晶也朝着一个方向神情一亮,甚至要朝着那方挥手的兴奋模样。
方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到数名身着首阳派门派服的弟子,但在方罗看过去的时候,他们旁边站着位师长,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立马脸色不善地跟几名弟子说了些什么。顿时,那些弟子神情大变,未再看连玉晶,而是连忙“找掩物”躲避起连玉晶这方的热情视线。
连玉晶也注意到他们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排斥,未伸欲伸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估计是因为自己吧……那些小弟子不认识自己,但那位首阳派的师长估计是认出来了的。方罗想着讪讪垂眸,明明与自己无关,但总归有些尴尬,“师弟放心吧,师尊不是说了,后续会想办法给你送回去的。”
连玉晶苦笑摇头,“回不去的。就如飞鸟会排斥有人类气味的同类一样之理。”
方罗没有再说话。有权者就是能轻易这样改变他人的人生啊,首阳派果然就喜欢给人添堵。不过,自己连人都能杀,事到如今,何必在意这种害人失去亲朋归宿的这点小细节呢。
呵,方罗也冷笑自嘲,不想了,何必这样自寻烦恼,不关他事,明明是首阳派犯贱。
正在方罗想着好歹说点什么安慰下连玉晶时,连玉晶脸上划过一丝冷艳,继续道:“在被送出来的那一刻,就再也不会回去了。况且,那些不过是些连招呼都不敢和我打的胆小之辈罢了。”他刚才也只是有些怀念过去的闲适日子而已,但他可不是离了哪里就活不下去的人。
见方罗沉默,连玉晶心底有些诧异,这师兄看上去寡静无情的样子,竟然还会替他担忧的么。
方罗听他突然这样说,也有些讶异,随即笑着附和道:“呵呵,不回去就不回去。万里宗的大家也都挺好的。”说着视线注意到了远处的百冽华,匆匆换了个不容易被百冽华注意又能看到他的站位,开始盯着眼前之物发呆,没有再跟连玉晶多说什么了。
连玉晶看着他又疑惑不已,附近也出现了不少被接引来的万里宗弟子,那接着他刚才的话,不是应该拉自己去认识认识万里宗的“新朋友”吗!这师兄怎么又走一边一个人发呆去了??
正疑惑间,却注意到周围的人好似都分神注意着他这边一般,时而会瞥来一眼,颇为忌惮着什么。而且,两人站这边许久,竟然愣是没有一个人找过来和他师兄说话,明明基本都三五成群热闹得很。
奇怪啊……
方罗没有意识到,旁观他的处世境况,是个人都会觉得方罗很奇怪。
同样没有人理的连玉晶突然就跟找到了事情做似的,他开始观察方罗和周围的人。
越看越觉得方罗奇怪,因为他发现,不光是万里宗的弟子对他如避蛇蝎,就连狂曲阁和首阳派那边的高层,甚至本来看行为路线明显就是要路经他们这处的,但在注意到方罗的存在后,还在说笑中的神情立马一变,脚步也瞬间变换了方向。
连玉晶看着方罗,对他的好奇心到达了顶点,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问才算不冒犯。
这样的好奇心一直持续到狂曲阁阁主与一众高层齐齐朝着这方走来之时。
狂曲阁阁主拥有一副神秘的紫眸兽瞳,彰显着他非人的身份,而身上披着一件绣有绝世麒麟的威严华服,他的真身兽态已然不言而喻了。
“尊主,自夜仇山那次分别以来,已有数年未见了啊。”
听着问话,方罗端起魔门尊主的架子,淡笑道:“现在才‘出场’,我当你是不乐意待见我。”虽说是自己一开始没有跟着百冽华去打跟地盘主人招呼,但既然此时对方直接过来了,还操着一口明显认识自己的腔调,只好把这“无礼”的帽子先扣别人头上。
虽说有疯二的那本册子,但那上面对这狂曲阁阁主并未有太多介绍,故他没有什么信息量。想来也是,一门之长的秘密总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打探到的,更何况,还是与人修关系较远的神秘狂曲阁。
但认识自己也很正常,之前听那金雕师长说话间的态度就懂了。
见方罗态度冷淡,阁主倒是客气继续道:“哎哟,尊主可别迁怒哟,首阳派做的事可与我等无关啊。我可得感谢尊主把蛟龙老祖完好送归呢。”狂曲阁阁主笑说着从一旁侍从端着的餐盘上拿过一杯酒递给方罗,态度又熟稔了几分。
方罗一愣,瞄了眼阁主身旁之人,看样子都是狂曲阁弟子,没有首阳派的人掺和。旁边连玉晶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就在他考量的瞬间,阁主突然捏着酒杯就朝前一步搭上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道:“怎么,你以前最爱喝我酿的酒,每年都要秘密差人来取。怎今日我亲自端来,你倒杯盏不动?”
方罗脊背僵硬,两指拎开那阁主搭到肩上的手臂,冷道:“秦攸走了,我便不再贪味了。”
阁主叹了声无趣,自己一口饮空手中酒,放下酒杯又缠上方罗的肩膀,“秦攸、秦攸,你就知道提他。我化人形近百载,至今未搞明白你们人类的情之一字。”
方罗故作失落的样子,没有开口,余光瞥到另一侧的百冽华已然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要往这边来。但因众目睽睽,且周边都是接待之人,百冽华行动间必然不能抛下身边的一帮人直接瞬移过来,那样太失礼,只能一边应付着一边慢速朝着这边移动。
可就在这个瞬间,狂曲阁阁主猛然拢着他的肩膀往反方向带了带道:“不说‘情’了,我们来谈谈‘势’。他是什么人?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么?昔日魔门尊主,怎混个如此屈居人下的境地?”
屈居人下?看来这人是完全信了魔门尊主在万里宗实则失势的那个传言啊。方罗猜测。
说话间,已然被他带出个老远,方罗回头再看,人头攒动,已经看不到百冽华的身影了。正要感叹危险,哪知一扭头就看到百冽华堵在跟前,神情冷然道:“阁主要去哪儿,是腻了这盛宴吗?若是如此,倒与我意合,不如,便趁此时,带路去五灵泉一观吧。”
那狂曲阁阁主脸上浮出夸张的笑意,松开方罗道:“是我怠慢了。”说着看了眼天色渐红的月光,眯眼道:“众位确实是赶了好时候呀。血月出,震云眠。我等妖族的后花园,便破此一例,让尔等人类进之一观!”
他说话间又瞥了眼方罗,似笑非笑道:“不过……我不巧感了寒疾,无法入水,此行便让我阁副门莲见陪同前去。”说着朝着方罗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方罗回味着他刚才的眼神,莫非是在引自己去私下见面?见鬼了,他才不去掺和节外生枝。他要和师尊一起去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