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和配角怎么做真爱 第25章 暮雪

“小子，你可愿跟我走？”

听到这句话的沈重，第一反应是去看洞中另一侧盘坐休憩的方青折，他白日耗力过多，眼下却是睡着了。金揪儿趴在他身侧打盹，一人一兽这时看着倒很和睦。

独藏老人道：“也罢，你可以再考虑几日。”

“不。”沈重在老人面前低头道，“晚辈……谢过前辈好意。”

他本来没什么可牵挂的，他本来在玄苍山便是可有可无。他于玄苍山可有可无，玄苍山于他，也是可有可无。

如果……如果没有师兄的话。

独藏老人并不感到讶异，他于江边初见这两个年轻人，便察觉到，他二人的命线正隐隐地交织在一起。

这与独藏老人最初卜算的不太一样。按理说沈重此人，幼年丧亲，孤星照命，一生漂浮不定，了无牵挂，倒是最合适修仙的心性。

但心性不定，易入迷惘之界。这样的人心中，无什么好坏善恶、正邪之分，便极易堕入魔道。

这是独藏老人本来的推算。

却没想到，眼下他遇到的沈重，已在心中种下一份因果。

有了这份因果，就犹如空中浮荡的风筝，被一根摇摇晃晃的丝线系着，看似丝线脆弱，但或许能在危急之时，挽道路于狂澜。

也罢，就让小孩子们自己闹去吧。

独藏老人心中这样想，但毕竟他堂堂一代宗师遗老，要收徒居然还被拒绝了，便轻哼了一声：“小子不识好歹，将来若后悔，可没地方哭去。”

沈重笑笑，起身向老人郑重地一揖礼。

清早，方青折起身来到江边，金揪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

方青折在岸边坐了，给渔钩上饵，鱼线一抛，便开始垂钓。

水面稍有漾动，他便一提杆，一尾灵鱼当即出水，大小品类皆不一，但受到此处山水灵气滋养，鳞片在太阳底下都映出粲然光辉。

方青折钓上来一尾，便扔在身旁的草篓里。

待到一两个时辰过去，他自以为钓的鱼应该够了，回头一看，却见草篓里空空如也。

再往旁边一看，金揪儿正蹲在水边舔爪子呢。

“你？！”

再过片刻，金揪儿仰着头，在岸边跳来跳去，它头上方，一尾硕大的灵鱼晃来晃去，被一根鱼线吊着，系着弯弯的竹竿头上，竹竿的另一头则被固定在它背上。

方青折钓够了尾数，拾起草篓，看了眼还在自己跟自己搏斗的虎兽，哼了一声，转身先走了。

回到洞中，方青折将一篓鱼交给沈重，待得一碗鲜香四溢的汤煮好，方青折便端到独藏老人面前：“前辈请用。”

独藏老人接过粗瓷碗，才喝了一口，就看到方青折在他面前，那眼神亮闪闪地放着光。

独藏老人活了千余年，但被一个俊秀小子这样眼巴巴地盯着看，也有些背上发毛。

看着方青折，再想起昨夜沈重的回答，独藏老人忽然心中一动，将粗瓷碗一放：“也罢，小子，你随我来。”

方青折大喜过望，起身随独藏老人来到洞外。

只见老人负手而立，对方青折道：“你那落春剑所配的心法，的确是不能复原了。但当初真人与我们切磋数年，所创的功法却不止落春剑一样。”

他说着，忽然江上风动，吹拂得江面阵阵涟漪，山间的空气以独藏老人脚下所在的范围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柔和的漩涡。

老人双足缓缓离地。

方青折双眼微睁。他能感觉到，这并非是像寻常修士那样，放出灵力引导周围的环境，独藏老人在运功之时，周身灵力没有丝毫外泄，是他体内的周天运行，自发地影响了山风的运转。

这正是修道之中的至高境界——“天人合一”。

“此功法名为‘暮雪’。”

这才是真人与独藏老人那数年论道之中，所创出的最为精妙的功法。连当年的独藏老人见了，不禁为之称奇。

然而真人却是将它当作一件赠礼，本是打算将其赠与所钟情的，当年北海刀宗一脉的开山祖师——女刀客左烟雪。因此这套功法便被唤做“朝烟暮雪”。

当年上阳真人向左烟雪表露心迹，不成想被一言回绝，上阳真人秉性骄傲，将之视为生平奇耻大辱，负气便将这套功法弃之不用。

如今千年过去，当年人事早已湮灭，独藏老人将这套功法再传回玄苍山门人手中，也算是物得其所。

不过独藏老人没有告诉方青折的是，这是一门双修功法，一册名曰“朝烟”，一册名为“暮雪”。只修其中一册，也可自成气候，但若是道侣合修，相互之间取有余而补不足，才算是将这门功法发挥到极致。

独藏老人观方青折性情纯直，秉性中自有一股耿介执念。执念太深，刚极易折，便容易伤到自己。因此传方青折路子偏柔和的“暮雪”功，但愿功法中一股柔劲，可以助他渡过执念。

眨眼近半个月过去。

方青折人在江面，足尖点在水面，以暮雪功的心法在体内周天运行。此刻江上无风，但随着真气周天运转，他的衣角却轻轻翻动。

那一股温纯的真气在丹田内打转，散入经络，终于冲开了数日来僵涩的经脉，开始畅通无阻地运转起来！

方青折脚尖一点，回到岸边，衣带飘垂。

沈重道：“恭喜师兄，终于功力恢复了。”

方青折看着手中乌鞘剑：“也只恢复了六七成。”不过独藏老人所传的这功法，当真奥妙。他半个月第一层尚未练完，虽然速度不快，但却觉得肉躯轻盈，丹田经络都在以一种最为舒缓的方式运行。

他看了沈重一眼，皱了皱眉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不愿跟着前辈。”

沈重笑道：“要是跟前辈走，不就见不到师兄了么？”

独藏老人一避世就是数百年，若是入他门下，必然要跟随左右，到时候何年何月再出世，就不得而知了。

这厮又说这些甜言蜜语。方青折额角凸出个井字，可惜他不是上一世那些拜倒在对方地位和权势下的男男女女，不会被这样的话所蛊惑。

他不理会沈重，转身回洞中调息打坐。

水边“哗啦啦”一声，是独藏老人钓上了一尾鱼。老人将鱼篓提起，起身往回走，经过沈重面前道:“老头子不在此多留了，明日你们也走罢。”

未等沈重回答，他便将一物掷来。沈重接过，却是一枚小小的锦囊。

老人道：“此物你拿着，或许将来机会到时，咱们还能再见。”说着不待沈重回应，便朝洞中踱步而去。

次日，老人连同虎兽已不在洞中。方青折便朝洞内行了大礼，随即和沈重整理行囊，顺江而下。

两三日间，两人离开了峡谷禁制的范围，原本温暖如春的天气急转直下，江风浸骨寒凉，落叶萧索，已是入了秋了。

顺着蜿蜒的江水，又跋涉两日，两人的眼前出现一座偌大的深湖。

原本澄明如练的江水，在注入湖中后，变得诡暗莫测起来。

“且慢。”方青折拦住沈重，抬手折了一片半枯的红叶，松开，让它顺风飘去。

那枯叶原本在空中飘翻，直至飞到湖水的上空，忽然变得仿佛重若千斤，直直地向水中沉下去，没入了晦暗的湖水之中。

就在二人打量之时，忽然湖中波浪涌动，轰然一声，两道淋漓的身影呼啸着破出水面！

两条水龙交错对立于湖面之上，眨眼间，便朝二人咆哮而来。

与此同时，四边湖水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环状的水幕，挡住了两人向外的去路。水龙在水幕中徘徊拦截，仿佛戏弄猎物一般围绕着二人。

若是方青折并非受伤初愈，对付这两条水龙倒还不算难事，但眼下他修为只恢复了六成有余，可就有些吃力了。

他一边挡住二龙攻击，一边注意沈重方位，以沈重的修为在这种情况下，能自保就不错了。

“师兄脚下！”

沈重的提醒入耳，方青折一低头，只见一条水龙自下方冲来，他足下乌鞘剑猛地向上一让，龙身自他身后呼啸而过。

然而横斜里另一条龙尾甩来，方青折待要再转过急弯，忽然经脉中灵力一空，竟是没转过来。

他堪堪躲过龙尾，身子被余风一扫，登时往下摔去。

下面便是阴晦的湖水，刹那间，便有无数无形的丝线捆缚上方青折的身躯，要将他拉入水中。

身子飞速下落，方青折运功捻决，正要从丹田中再聚起灵力。

就在这时，一声清唳划过上空。

那溢满阴气的水幕犹如易碎的琉璃般，被来者一头撞散，那火红犹如云霞的影子贴着湖面一掠，将马上就要落进水中的方青折稳稳接在背上。

方青折感受到掌下炽热的温度，那不是寻常火焰的烫热，而是一种触及神魂的温暖之意。

抬头，只见飘动的火红金羽。

这是……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