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观存活率 第59章 百分之六十

“你是人族？！”

面对一脸诧异的树，宁司显然疑惑不解，“我难道没说过吗？”

“当然没有！”树听到回答后反而更兴奋了，“还以为你是魔族的，没想到是人族，那你真的挺厉害，我可以大大方方告诉你，现在能跟上欤那个妖孽速度的，这世上不超过这个数。”

一个手指比划的数字豁然出现在宁司眼前，看得他眼前一亮又一亮，身体四周情不自禁冒出别人看不见的名为“骄傲窃喜”的小火焰。

还未等火焰燃烧充分，一盆冻得人直哆嗦的冷水淋头而下，多一滴湿地，少一滴灭不彻底，此刻不多不少正正好浇灭宁司那多到无处安放的热情火焰。

“别想了，你不在那数字里，连勉勉强强追上欤的步伐都艰难万千，还妄想跟上他的速度。”南木栖嘴一张一合说着不少风凉话。

“那南大人呢？”少年人不甘落后的自尊心作祟。

“跟不上啊。”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从前跟得上，速度及观察侦测能力本就是欤的天赋，情不外露更使得锦上添花，好好培养一番定能成为首屈一指的暗卫，可惜的是，体质不怎么样，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云辰眼光独到，发扬欤天赋的同时弥补短板，从现如今的效果来看足以说明一切。

幻想狠狠呛一口南木栖大人的宁司，也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利落，剩下的话再怎样也说不出口，就这样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憋得宁司搞了个大红脸，整个脖子也都染上色，堪堪制止住的眼泪又有冒出来的趋势。

“你也不错了，那坑坑洼洼的地板踩上去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树急急忙忙夹在两人中间充当和事佬。

“悄无声息，那是作为暗卫的基础……其他人不出三日都能练会，我用了小半年……”提及基本功，宁司嚣张的气焰瞬间收敛，不自信小小声说，“就是因为这样……家长才让欤大人来指导我吧……”

料是树也没想到，好不容易当一次和事佬，竟一把戳中红心，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树自觉乖巧闭上自己的嘴巴，并眼神示意自己师傅——自己惹哭的小孩自己哄。

难道不是你射的那关键一箭，踢的那临门一脚，与我何干系，南木栖心力憔悴，干巴巴开口，“……家长正是对你抱有希望，才会让欤来指导你，没错，就是这样，若你水平在欤之上，那就该是你去指导欤。”

“对我抱有希望？”

“……对……吧。”

中间那可疑的停顿并没有被宁司在意，他饱含泪水的眼睛出奇明媚，那一丢丢自卑来得快去得更快，宁司咧起嘴角露出大白牙，赶忙兴致冲冲去追欤——那个同他一般大却早早成为他指导的少年，能获得家长的信任，就在高手云集的安阁司里，也占据着不小地位。

而这一切的发生，仅仅小半年。

宁司朝着欤消失的那个方向无言狂奔，不再理会身后那欲言又止的别扭表情，跟树他们搭话耽搁不少时间，好在知晓欤的目的地，这样也许只是时间问题……不，或许还有不少态度问题。

遥想半年前，初次在魔界见到欤大人的那一瞬间，他不免小小震惊一下，无他，面前这个笔挺的身姿逐渐同某个模糊身影重合，愈发清晰的面相呈现在自己眼前，而对面的人似乎没有认出，只在家长的引荐下做个不超过两句的介绍。

自己就如此被托付给了欤。

家长走后，宁司怯生生默默瞄着眼前一言不发的人，思绪难免飘到他那一言难尽的首次任务。

弄丢木盒不说，还恬不知耻让同期收拾烂摊子，最后以颇为沉重的代价换取任务的成功，不用想也知道，灰溜溜逃回后受到了怎样非人的对待。

半死不活的他，用着仅剩的一口气吊着，就这样睡着了是不是就不会再痛了？这样的想法日复一日突兀地冒出来刺激着他的神经。

突如其来的某天，他浑身上下不知从何处攒着一股劲，扭曲的四肢使他匍匐在地动弹不得，只能勉强撑起一只眼皮，接着门开了，耀眼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满身血污无所遁形，他恍惚中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对他说：“抱歉，我来晚了。”

在他伤好之后，如愿以偿见到心心念念的人——竹兆，他们这群暗卫的新主人，魔族的新任家长，并且获得一个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属于自己的名字，不仅如此，还被竹兆家长破例允许加入安阁司。

看起来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直至宁司再次遇到了欤，他丝毫不留情面地戳破自己的幻想——说自己不适合待在安阁司。

宁司呆愣住，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三步外冷酷无情的人，好半晌才寻自己的声音弱弱反驳着欤，“若是……若是能力问题……自己有在努力。”

“不是。”

这两个字如同死刑犯最后的判决书，宁司脸上血色全无，眼泪一颗接一颗坠落，支支吾吾半天没再吐出一个字。

“竹兆为何担任新家长，为何成立安阁司，为何……邀你们加入，想过吗？”欤看着宁司快速摇头，没过多久又缓慢点头，他也没再解释任何，徒留这句话给宁司放了几天假，让他仔细斟酌。

思考过后的结果便是，宁司现在锻炼更加卖力，而且尤为喜欢跟踪他，就凭宁司那烂得出奇的跟踪技术，隔老远就瞧见宁司鬼鬼祟祟，为此竹兆可没少嘲笑，而被揭露的宁司也不恼，改为正大光明跟着欤。

于是南木栖和树便瞧见这俩人奇怪的相处模式，一个愈发惜字如金眼瞅静如死水，另一个明显心中发怵却依旧寸步不离，这不，屁颠屁颠追着欤就跑远，看得两人忍俊不禁频频摇头。

“大人……欤大人……”宁司脚步匆匆气喘吁吁，总算是赶上欤的步伐，火急火燎缓口气，偷摸瞧一眼，瞥见前方停在原地的身影，心里美滋滋地想：欤大人特意停下脚步等我！

“作为暗卫，你——”未尽言语皆在欤的神情中。

顷刻间听到这话，宁司脊背一凉，死命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一路过来，好比狗喘似如牛喊，无声无息——这四个大字，怕是早忘到谁的后脑勺去了。

……完了！

宁司低着头，以此逃避欤的眼神，他可不想此时此刻对上欤大人那能冻死人的目光，分明大人的神情和语言同平常别无二致，但他就是知道，只要不作声硬扛过风暴中心，就能获得新生，抗不过的话，掉几滴眼泪也能免除一顿处罚。

“加罚。”欤盯着宁司圆溜溜的头顶松口，接着未卜先知说道，“不许哭。”

被说教之人爽快利索地揩掉鳄鱼的眼泪，昂起头气赳赳站直，一板一眼冲欤吼：“没哭！”

“好，二十个来回。”

“大人！这、能不能……”

“不能。”欤思考片刻解释道，“这是三日训练量。”

“大人您要离开魔界吗？”

“大人要去完成什么任务吗？”

“大人……”

此后，宁司的若干个问题都被欤气定神闲地无视，直至抵达目的地，不用欤吩咐，宁司自然而然扛起农具锄起了地，一边干活一边小嘴不停叭叭，欤心领神会般绕过宁司，拿了把趁手农具自顾自开始锄地。

日落西山，魔界的整体气温在通红天空渲染中开始极速下降，长长的影子在新翻过的土地肆意，这片地上的人直起腰板自傲地巡视自己的成果。

“帮大忙了。”又雪小心翼翼放下手中两大箱东西，朝他们招呼，“特殊时期人手还真是不够啊。”

“又雪大人！”宁司兴致冲冲高举双手示意，又雪点点头，随即朝两人喊：“你们过来帮我播个种。”

瞧着两人乖乖靠过来，又雪笑着给他们俩介绍，“这是经过处理的农种，你们帮忙撒到地里，再盖点土。”

“随便撒吗？”宁司好奇瞅向箱子里那黑褐色如同鹅卵石的颗粒，忍不住用手扒拉一下，竟有黏糊糊的稠状物粘在手上。

“对，随便撒，范围越广越好。”又雪瞪一眼手多的人没好气地说，“就是想试试这种子在极端气温及劣质土壤中的存活情况，只要它们能发芽，哪怕就一株也可以在魔界繁殖下去。”

欤点头表示明白，接着三人激烈协商，终于确定种子由又雪来撒，而剩余两人在后面埋土，这样的结论使得又雪眉头一挑，眼神中无一不透露出不满，却又在转头的瞬间倾泻出一抹笑意。

“好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两人为自己先前决定付出惨痛代价，欤还好，至少能自己站住，宁司就不一样了，遭受到又雪的特别照顾，摔了一跤狗啃泥还被无情嘲讽一番。

“哎呀，宁司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能站得起来吗？”

“可以的……又雪大人。”宁司撑住农具起身，咬咬牙看着越撒越广的范围。

“那就好，要不叫人看去了，得说你们俩身强力壮的男娃，比不上我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女人。”

可怕的家伙，这是宁司的第一想法，不愧是竹兆家长的二把手，这是紧接其后的另一感慨，而后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朝欤望去，沉默片刻，一种无名冲动地攀比涌出胸膛。

蹙然打鸡血的宁司弄得又雪一头雾水，迟来的愧疚心让她告诉两人，此后几天不用再翻土，难得时光就好好休息一番，甚至还贴心回答宁司没有从欤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她和欤作为家长指定的人选，两日后动身去往人界汴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