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观存活率 第55章 百分之七十二

天边晨光渐起，欤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紧接着开始了今日份的晨练，欤每天重复着枯燥无味且单一的训练，但他并不觉得无聊，反而从中得到一份有序的安心。

然而，天不如人愿，欤这份有序的安心注定会被打破。

这不，隔老远就瞧见一个人影朝自己飞奔过来，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谈奕，就他那个河东狮吼，欤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能在高速移动的同时发出如雷贯耳的噪音……可能，他是妖吧，欤如此跟自己解释。

“欤！欤——小欤，小欤！”谈奕兴奋地朝他吼，“他同意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说完，一把抓住欤的胳膊就想往外走，未曾想后者纹丝不动，欤顶着谈奕疑惑的目光无可奈何，“换身衣服。”

“啊？哦，好的。”谈奕懵懵懂懂松开手，随即又催促道，“那你快点啊，我怕他又中途反悔了。”

中途反悔？那还能跑了不成，不是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应该也是有道理的吧，难不成那人还能带上住处一起，王八吗？

虽然欤想得较为失礼，但行动上的确是一把好手，他风驰电掣地收拾好自己，下一瞬便妥妥帖帖站在谈奕面前，期间不过几息，本打算磨着性子等上几个时辰的谈奕，瞧着眼前人也瞪圆了眼睛，随后十分爽朗地拍打欤的臂膀，拽上就是一顿狂奔。

到达目的地，欤面不红气不喘，眼里只顾审视这颇为熟悉的建筑，沉默片刻问到：“大殿？”

树他们治疗也是在这儿，不会打扰到他们吗？

谈奕神秘般笑笑，心底跟明镜似的，连连推着欤往大殿去，嘴里一直不停解释，“我们在主殿，他们在偏殿，打扰不到的，而且他特别注意，什么结界术、幻颜术啊都是最基础的。”

“怎么样？”谈奕继续问，“安心了？闭上眼睛我带你进去。”

不轻易露面，还是在大殿……这不得不让欤联想到初来药兽领地时，在那一方竹林里见到的妖，欤默不作声悄悄注视谈奕的脸，再结合谈奕所说的幻颜术，以及他想让自己保守的秘密……

或许，欤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那个竹林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此刻他面前的这个妖——谈奕或者叫他一更为合适，并不是癔症，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两只妖，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谈奕和一大相径庭的行径。

又或许，谈奕他们对自己本就没有丝毫隐瞒，不但如此，而且堂而皇之地提醒，否则凭借自己，为何能发现一家之长藏匿多年的秘密，欤对自己还是有较为清晰的认知。

欤顺从地闭上眼睛，任由一拽住自己往大殿里走，忽然像是撞上了什么软乎乎冰凉凉的东西，条件反射般要睁开眼，被一大呵一声制止。

“别睁眼！”一屏气凝神，“这是小奕特制结界术，常人有伤眼力。”

他听后朝一的方向示意点头，也不在乎一到底能不能看到，接着两人如履平地般往前走，估约一炷香时间才停下脚步，欤依旧紧闭双眼直到一叫他睁开。

大片绿色拥挤进眼底，欤不适地眨眨眼驱赶，片刻才瞧清周围事物，他们正站在一条小道上，左右两边是笔直的竹林，后边是蜿蜒曲折的道路，正前方一座石桥，桥头倚靠一位少年郎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们。

这场景似曾相识，欤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不正是树掉下来的那片竹林。

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少年身边，熟练地牵起身侧妖垂下的手，与他一同直面欤打量的目光，并且郑重向欤介绍：“我叫一，这是我同胞兄弟——谈奕，也是如今药兽一族的家长。”

“只有在这个空间我们两个才能见面。”一毫无知觉往平静无风的湖里投下一枚巨石，“平日我都寄生于小奕的这副身体，就像一缕魂魄般，偶尔出来看看。”

“……欤。”他反应许久才朝谈奕他们点头，瞧着对面一高一矮两兄弟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容貌，他百感交集，想张嘴问为什么——为何导致如今这副模样，又觉着自己没有什么资格窥探别人的过去，只能哑口无言。

“愿意参与进我们的过去吗？”一眼底带笑询问道，语气里却是怎样都藏不住的哀求，他不自觉攥紧谈奕的手，谈奕瞬间感知到，立马将重担往自己身上撂。

“吾来。”

谈奕风轻云淡接过一的话头，用轻柔的声音慢慢陈述，似乎只要他说得满不在乎，甚至故作漠不关心，那件事对他们兄弟俩来带的痛苦就会少一分。

吾与兄长为双子，自幼便一同，吾喜静，他悦动。药兽幼子本就药理异常，吾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兄长却不擅长。双亲不喜、族群厌恶、吾…亦漠然。

拜赐那日，双亲赐名为“奕”，双子一名，则另一魂归大地。兄长坦然择后，吾庆幸有余。而后偶然得知，双亲不喜实质为吾，吾愚钝死板，为人处世远不及兄长，而双亲于族群正处尴尬，那魂归大地之妖本该是吾。

之所以会是那样的结果，全权是兄长的妄断，自顾自替吾决定，因此为了报复他，吾就用秘法唤他回来。

“是的是的，我自愿回来赔罪，也乐意与你挤同一身体。”

一松开谈奕的手，高高踮起脚尖，同小时候一样搂着弟弟的肩膀，还一晃一晃地哄着，要不是现在身高不允许，他非得抱着他乖弟弟转上几圈，天赋异禀、听话、长得也好看，但只记得别人的好，自己受过的罪是一句不提。

一笑着笑着鼻头发酸，心里一阵一阵委屈，替小奕不平——如此好的弟弟，爹娘为什么不喜欢；为自己愤懑——只长了张巧舌如簧的嘴，要是自己比小奕强，就根本不会有那些事，从开始就会是我。

一缓缓贴近弟弟，朝他露出一个笑不似笑哭不似哭的表情，作为哥哥躲在弟弟身后真不像话啊……但，谁又规定当哥哥需要孔武有力高大威猛的，哥哥也可以比弟弟矮，也可以理所应当地接受弟弟的保护。

这样一想，果然小奕哪哪都好啊，我弟弟怎么这么优秀，自己恨不得十二时辰都同小奕腻在一处！

可惜的是，这个愿望只有在小奕的空间中才能实现，不仅如此，就这还有时限和次数要求……但这也丝毫不妨碍我和小奕在外用同一躯体在脑中交流，虽然交流过多的后果就是被人当成癔症患者。

因为是谈奕主动让出身体的一部分控制权，所以一也算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当然两兄弟也就能随时切换，这或许是他们被欤当成病人的主要原因。

从小到大，一提到自己的这个弟弟，胸膛中总算充满十二分傲气，有十一分半是来自于他的好弟弟，至于剩下半分，源自于谈奕兄长的这个身份。

而如今因种种原因，知晓一身份的屈指可数，这可远不及从前，所以一可借此炫耀的活物也少之又少，好不容易逮到个欤可不得促膝长谈，好一番抒发内心。

两兄弟先是旁若无人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管唯一的观众——欤到底听没听，或许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倾听者，他们要的仅仅只是个宣泄口，而这个宣泄口此时此刻恰巧为活人罢了，所以他们丝毫不在意回应与否。

但在一段时间后，谈奕两兄弟的倾诉对象——欤却依旧保持一个良好态度，把他们俩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完完整整装进脑袋，给予对方应有的回应，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我好像明白小白衍认定你的原因了。”一吸吸鼻子感慨，“小白衍啊，我也好久没见他。”

许久未曾听闻过的名字乍一下在耳边响起，白衍一袭白衣顿时出现在脑海，欤情不自禁喜上眉梢，细数这几天过往，他有许多好事同白衍分享。

同样，他想知晓白衍禁闭室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想知道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好不好，十五的名字定下了吗……他有点想他们了。

瞧着两个自顾自陷入沉思的人，谈奕吐出一口气，认命般说道：“今日亥时三刻便可结束治疗，之后按照药方疗程就不会出现问题——今晚动身，明日巳时到达妖都。”

于是，在谈奕教唆下，亥时三刻刚过，三人便踏上回家的路程。

树轻托刚治疗完成的手臂，他清清楚楚感受沉寂多年的神经再次于右臂跳动，他如同恶龙护卫宝藏那样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而此时此刻，树却用一种震惊且迷惑的眼神打量这马车里的一干人等，自己、师傅、欤……还有，药兽家长谈奕！

与谈奕坐在同侧，且在假寐的欤隐隐约约感受到来自对面的视线，睁开眼，瞧见的就是树朝他身边的位置挤眉弄眼，不用开口询问欤就已明了树的意图，无非是谈奕这个大人物怎么屈尊同我们一道之类的。

“谈家长是白衍旧识。”欤用这短短八个字轻易堵住树的探究之口，也轻而易举地概括这几天种种迹象的原由。

他随即抬眼观察对面两人听到此话后的表情，一人低头沉思全然不敢直视，一人张嘴瞪眼，便心下了然，他知道树未曾领会自己的深意，不知道也好。

因为，他自己也没有考虑清楚怎样面对白衍，起先是喜悦充斥脑中，但随着他们距离妖都越来越近，他反而焦躁起来，不知名开始心慌，并且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