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观存活率 第50章 百分之六十八

第二天清晨，树早早去大殿之外等候，而在欤的“强烈要求”下，南木栖也一并前往。

为何是强烈要求，那是因为他一不留神瞥见南木栖盯着树孑然一身的背影黯然神伤，瞧着南木栖四周悲伤忧郁的空气凝实成笔，在脸上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着担忧二字，于是好心建议，“跟着吧。”

放心不下就自己跟上去看看吧。

似乎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句话，南木栖整个人一下子明朗，都来不及朝他表示些什么，一溜烟的功夫面前空空如也，欤习以为常，十分淡定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杯子里的水一杯接着一杯，满了空，空了满，丝毫不间断停歇。

房间内的活物又只剩自己一个了，欤恍惚，平日里有树、十五他们在身边咋咋呼呼，无论走到哪处脚边也总有几个嬉笑调皮的娃娃，就连外出任务甚至睡觉，也有白衍会寸步不离跟着自己，先前不觉得，如今细细想来，他许是的的确确热闹惯了，适应了一转头就能看见他们，以至于忘了自己本就是一个人。

出去走走吧，自己一个人总容易胡思乱想，欤随即放过杯子，打算出门找点随便什么事情干，总之只要忙起来便好。

不幸的是，欤人生地不熟，而且似乎也无事可忙，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来到飞鱼处，他想着，这好歹是个熟悉的活物，比空荡荡的房间好得多。

飞鱼好似也高兴有人来陪自己玩，正摇头晃脑乐意至极地欢迎，但始终与欤保持距离不肯逾越，欤往前，鱼退后，欤退后，大鱼偏偏往前。

一大一小四只眼睛齐齐对望，最后欤以生物的条件反射——眨眼惜败于飞鱼，他叹口气，挑了个不近不远的地儿席地而坐，仰头看着畅游的飞鱼，也没了逗弄的心情。

但世上有些生物就是你不理它，它反而更来劲，好巧不巧，飞鱼算一种，它甩甩尾巴毫不避讳地打量欤——那个小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出于好奇，飞鱼缩小身躯，探出水墙，来到小人近身处，打着圈用尾巴搓欤，一下一下的。

思绪被强行打断数十次，欤心情颇为复杂地瞥一眼飞鱼，接着拍开湿漉漉的鱼尾，深深叹口气，无奈讲：“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应该能听懂。”欤语气淡淡，“请不要恶作剧。”

一脸无辜的飞鱼瞪大眼睛——浇了欤一身水，并非是如同先前那般的小水滴，这次是结结实实地浇，欤来不及躲开，被从头到脚被淋了个实在。

“……”欤抹去脸上的水，黏腻的发丝紧紧贴在皮肤上，特别是现在，头发长不长短不短，一湿就尽数黏在他脖子周围，让他很是不舒服，于是便轻轻向飞鱼建议道，“我的厨艺还算不错，特别是鱼，想试试看吗？”

接着，欤似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给他的那颗神奇果，拿在手里不紧不慢地抛，有意无意向飞鱼靠近，飞鱼不出意料急忙后撤，瞧那么大块头委屈巴巴缩回水墙内，欤这才仰起嘴角，他就脚边放下果子，形成一个只针对飞鱼的天然屏障。

显然，大鱼也切身体会到了那个屏障，这使它十分不满，随即发出鸣叫朝欤表示抗议，而欤只挑挑眉不为所动。

“小欤？”一道清脆的女声发出疑问。

听到熟悉的声音以及熟悉的称呼，欤不可置信般回头，愣住了，他耿耿于怀的那个人，如今就站在自己不远处，周围的一切在欤眼中似乎都静下来，就连那吵死人的飞鱼好像也不叫了。

他呆呆傻傻立于原地，恍惚之间，那人不知何时凑到他跟前，抱着个大罐子，歪起脑袋，上上下下打量，然而一张堪称秀气的脸却皱成一团，此情此景，欤脑袋空空如也，手心止不住发汗。

“还真是你，好久不见。”女人扬起笑容，满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道，“怎么这样一副狼狈样？”

“我……”欤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无措地绞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角，在引来女人的笑声之后，黑色脑袋垂得更低了。

入年本是遵循谈奕的吩咐，趁家长大人不在的这三天里，帮忙照顾一下他的小宠物，没想到会遇到她在人界的一个任务对象，人妖有别——特别是妖族，极其不欢迎异类，当初她回到妖界时，自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所以乍一下见到不免新奇。

她眼底含笑地看着欤的小动作，心里好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几年了依旧像个小孩子模样。

“入年姐…姐姐，病……怎么样了？”

如此一听闻，入年愣住，脑中冒出多个问号——病？什么病？我有病吗？怎么我自己不知道……接着恍然大悟般想起，她就是以这样一个毫无逻辑且并无征兆的理由离开的。

“啊，谈家长药到病除，已经没问题了。”入年无计可施把谈奕拉出来当个挡箭牌使，瞧着欤堪称乖巧地点头，她不禁忆起往日那个乖戾的小孩，止不住感叹，小欤好像不一样了。

现场两人，一者陷入往昔，一者沉默不语，竟一时之间安静无声，唯一的吵闹源是个读不懂气氛、就知道吃的大鱼，飞鱼从瞥见入年的那一刻起，它的眼睛就没有移开过那个大罐子，但是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喂它，这不就相当于只能看不能吃，于是飞鱼极其不满，叫声也愈发尖锐刺耳。

好在这入耳魔音唤醒了入年，她打起抱歉的笑容，把大鱼的食物一一丢出去，很快罐子里空空如也，入年轻轻松松完成谈奕交付的任务后，不经意间回眸，欤依旧是一身水，却不再低着头。

“小欤什么时候离开？”

“树治疗完毕。”

“那还有两天呢，姐姐带你逛逛药兽领地！”入年兴高采烈道，“不过，得先把你身上这套换一下，湿衣服不舒服。”

入年说罢便给欤寻来一套黑衣，上头绣着乱七八糟的花纹样式，一针一线似那龙腾虎跃般灵动，袖子还一长一短，纵观这套如同半成品般的衣裳，入年不好意思地道歉，“纺织似乎还是不得要领。”

但这套不得要领的衣服穿在欤身上却别有一番滋味，入年细细品味，突然灵机一动，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欤也不知入年想到了什么憋笑憋得格外辛苦，她一抽一抖把人拽到水边，欤不明所以一瞄，不看还行，这一看可了不得，水面像个照妖镜，而自己就是那个丑到出奇的妖怪，若是再给他一根棍和一个破瓷碗，他能当街去要饭，欤悄悄吐槽。

“就算要饭，小欤也是要饭里最帅的那个。”入年调侃道，“说不定，还有哪个小姑娘就看上你这张脸，然后把你捡回去了。”

“入年姐又开玩笑。”欤已无力吐槽，亦无力反驳，平静挽起一边的长袖子，这样最起码在视觉上对称。

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入年失神地望向欤，她竟在小欤的身上找不到半分从前的影子，入年无意识偏头，紧紧盯住欤的背影陷入沉思。

许是几年前，但到底是多久之前，入年自己也记不清楚，毕竟就是无聊至极的漫长日子里挑了个兴致而已，那天，入年去妖都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好像是听说，那个什么亲戚很受现任狐族家长的器重，使得他在族里位高权重，那日子是越过越有滋味。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入年的那个亲戚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一问才知，是妖都狐族家长一时兴起给他出了个难题——去人界降服一只对某个穷乡僻壤具有潜在威胁的怪物。

为什么是潜在威胁呢？祈愿任务纸上是这样写的：人界现怪物，翌日少牲畜或毁庄稼，暂无大碍，唯提心吊胆，恐伤人耳……

入年把埋进纸里的脑袋抬起，眼神不经意间与便宜亲戚相对，她硬是从那双无神的眼睛中瞧出了一丝渴望，心下了然，便拍着自己的胸脯应下，随即转念一想，自己居然不知道怎样称呼他，犹豫间，便叫那个亲戚的族中地位，确保百分百不会出错，“二长老……”

二长老朝她摆摆手，脸上老肉纵横都抵挡不住他的眉开眼笑，“叫伯父就行，伯父年纪大了，像人界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不适合我这种老人家，你们这些小年轻朝气蓬勃，不假时日定有一番作为！”

之后一盏茶时间内，入年对她这个伯父讲的话全部左耳进右耳出——二长老跟她讲述此任务的必要性，她玩弄手指；跟她解释其重要性，她又埋头看纸，对外界任何充耳不闻。

如此油盐不进之相，二长老也听之任之，因为他知道这是个聪慧的孩子，不然也不会把家长交给自己的任务托付给这孩子，新家长上任时间不长，这个任务也不算难，至此，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只有一个目的，用以表态。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必须完美解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以至于他们药兽那边众商，最后定下这个孩子，不自作聪明，做事也稳妥，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春花、夏风、秋果、冬雪……我的意思是，爱你的不止身边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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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百分之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