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里。
一只黑猫,一个金发女孩,一个中岛敦。
“嗯?”
五条悟解锁“仇家”识别,自己曾经在青森被黑猫戏耍一通,是黑历史小本本上的第二十三页。
他扬手给了黑猫一发轰成渣的冲击波。
黑猫在原地消失,它重新出现在东侧的位置。
“不可以欺负我的猫猫!”
恐山结夏挡在黑猫面前,向五条悟愤怒瞪眼。
这个女孩用着薇奥拉的身体,但她的内在绝对不是原来的薇奥拉了。
“你们没有自己的身体么?”五条悟比了一个大拇指下指的姿势,“寄居生物最恶心啦!”
“纠缠不休的人类,青森的魔女已经消失,我可跟你们没有任何瓜葛了唷。”黑猫回怼道,“你们的皮囊不过尔尔,血肉之躯转瞬即亡。”
“真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啊,我早就看你不爽了!”
一人一猫在斗嘴,夏油杰在一边跟中岛敦了解情况。
“你说,望被黑影给吃进了肚子里?”
中岛敦跟着黑猫跑入了这个神社,栗本望紧跟着他们进入了这里。
一个体型庞大、尖耳毛多的怪物冒了出来,它裂开四瓣血嘴,就要把两个人吃入肚子里。在双方对峙时,金发的女孩出现了,她手上还拿着一个玩偶。
这个玩偶是她从城川监督身上拿走的战利品。
栗本望瞥见玩偶的一瞬间,愣住了几秒。
怪物趁机把他吞了下去。
栗本望和怪物都消失不见了,原地只掉下一个铃铛,金发女孩把铃铛捡起来了。
那么,栗本望去哪里了呢?
栗本望做了一场悠久的梦。
他飘忽忽地来到了平安时代。
“国有大疫,天下患疮而夭伤。旱灾伤农,天下不稔而饥馑。”
民间疫病猖獗,庄稼青黄不接,平安京的皇宫里举行了四角四境祭,他们试图用法术驱逐疫鬼。
可这场隆重的祭祀没显效,鸭川浮尸,饿殍遍地,山川四野皆是经久不散的怨灵。
一场又一场的祗园御灵会各处兴起,游街的神轿从街头走至街尾,人们念佛诵经,求神拜像,盲目崇拜一切非自然力量。
这时,一位咒术师来到了青山下的村子。他望着古静的山林,一只狐狸在林间窜行。
山脚的村民也在饥荒和瘟疫中苦苦挣扎,路边的草席卷着新殁的尸体。
咒术师一进入村中,他那奇异的神道打扮,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人,慈悲的大人,请救救我们!”
“大人,我的孩子死掉了四个,现在就剩这一个了,他现在也病了哇!”
“大人,请为我们祛除疫鬼吧……”
村民们个个暗黄肌瘦、行销立骨。
唯独深陷的眼窝里还亮着一点光。
栗本望飘在空中,深觉无力,这就是天灾肆意横行的时代。
“我正是为此而来。”咒术师沉着应答。
他学咒术多年,如今总算在这乱世里琢磨出一副“治疗”的良方。
村民簇拥着咒术师往山里走。
山上有一座神社,神社供奉着主管农业丰产的稻荷神。
在神社的另外一边,也就是山的背面,有一个天坑。天坑是在某次地震中产生的地缝,现在用来丢入染病而亡的尸体。
其中领头的老人说话了:“大人,小人该如何称呼您?”
“天元。叫我天元即可。”
“天元大人,像您这样的大好人,来世必定是有天大的福祉!”
一片失去水分的枯叶砸落在地上。
矮树枝上的绿叶都被村民薅秃了,长在高处的树叶经受烈日暴晒,又难以成活。
咒术师扶着扒掉树皮的树干,深深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天。
“好人么……我怕是个小人啊。”
在空中飘来飘去的栗本望无意对上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透过他的眼神,能看到这个咒术师的意念格外坚定。
他要做什么?栗本望好奇起来。
咒术师拒绝村民跟从,独自入山调查。
半天后,在村民焦急的等待中,咒术师受了伤,一条腿还在渗血,踉跄着走了出来。
“山中有疫鬼作乱,需用少女来祭山神。”
咒术师断定道。
村民们相信了,他们附和着。
“山里头确实怪得很,上次木匠进去了,只找到一条腿。”
“别说木匠,去年连大名的一位家臣也掉下了悬崖,现在也没找到尸身。”
“可是,阿月那孩子天天往山上跑……”
突然,咒术师开口了,他在同村长吩咐着什么话。
栗本望想凑近去听一听对方在说什么,忽的天旋地转。
他再一睁眼,女孩柔美的脸庞映在水面上。
“阿月,你今儿不能再去山里野了,阿苗总是闹着要跟你去。”屋外的女人在说话。
女孩轻轻应了一声,她利落地舀起一勺水,倒入陶土做的饭锅中,几十粒米在锅底沉着。
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蹦蹦跳跳走进来,她抱着阿月的腿,昂起小小的脸:“阿月,你再给我讲讲山里的狐狸,好不好?”
“可以啊。”女孩伸手抱起妹妹,“上次我进入山里,那只狐狸就在我身后跟着,叼来一只野兔子……”
“野兔子肉好吃吗?”阿苗把手指含在口里,姐姐带回来的那只野兔,被爸爸拿去卖掉,换来了一小袋白米。
她用手指为妹妹梳着枯黄的碎发:“嗯,应该是很好吃的,贵族大人都喜欢野味呢。”
栗本望附在女孩的身上,他在用女孩的视角看着这一段记忆。
“村长,啊,还有天元大人!”女人惶恐着问好,她赶紧呼唤自己两个女儿出来见人。
“你就是阿月?”高大的咒术师转头望向她。
阿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连忙低头问好,心脏怦怦跳。
“这个,你能看见么?”
咒术师掏出了一个东西。
阿月悄悄抬头,咒术师的手心里躺着一个金灿灿的圆形铃铛。
“是一个铃铛。”阿月老实回答。
咒术师欣慰地点点头,收起手说道:“就是她了。”
那是什么意思?阿月迷茫着。
阿苗拽着她的衣角,好奇地问:“姐姐,天元大人的手里什么也没有啊?”
女人跪倒在地上,她向咒术师拼命磕头:“不,不!天元大人,阿月她什么都不会!请您再去选——”
“闭嘴!”村长站出来斥责道,“这是为了村子!阿月是要去侍奉神的!”
大人们的话她完全听不懂,阿月只知道村子里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咒术师大人。
三天后,村子里要举行一场祛除疫病的祭祀,连贵族大人们都派仆从来过问此事。
村长笑得更加开心了,他从贵族大人的仆从口中,得知天元大人是当今颇有名气的咒术师,连天皇大人都曾赞誉有加。
第二天,村里给他们家送来了一件纯白的净衣,还有一些银钱。
“姐姐,这布料真好啊。”
阿苗小心地把一根手指搭在上面,妈妈在门口掩面哭泣,爸爸愁眉不展。
妹妹年纪小,什么也不明白,她只知道姐姐有了新衣服。
躺在木板床上,阿月整晚睡不着觉。她要经历禊祓与斋戒,在祭祀之前维持整洁。
在这一晚上,她想把为数不多的记忆回味一遍。阿月见过清风明月与山花绿树的景,尝过糖块盐巴与白粥肉糜的味,还有父母与妹妹阿苗的爱。
想得越多,她越想哭。
阿月擦擦眼泪。村子里饿死的人,干涸的田,他们家里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
稻荷神选中她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以后大家都会变得开心起来,也不会饿着,也不会生病了。
她闭上眼睛,风把铃铛的响声从山谷吹入了阿月家的窗户。
祭祀日来临。
阿月把头发分开扎在两边,穿着一身白色和服,头戴发饰,一块白纱蒙住了脸。
妈妈抱着她又哭又笑:“我的阿月,你今天像辉夜姬一样美丽。”
她的女儿,是在一轮明月的夜晚出生的,莹莹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多么可爱啊。
阿苗也抱住她的腿,她慌张地问:“姐姐,你要去哪里?”
轿舆停在门口。
一人持系着铃铛的御币,一人持奉纳刀,在队伍的前方开路。
队伍里的两列使者身穿白色净衣,脸部蒙纱。
阿月推开妈妈和妹妹的手,上了轿。
祭祀的队伍向山上的稻荷神社走去,后面跟着阿苗一声声的哭喊,越来越缥缈。
她坐在轿上,心中忐忑。山路崎岖,阿月偷偷转动眼珠向路旁望去,一只狐狸的竖瞳与她对视。
狐狸在树后藏着。
那双眸子静静注视上山的队伍。
我再也见不到狐狸了。阿月想。
她喜欢那只狐狸,那只狐狸大抵也是喜欢她的。
天元站在鸟居之下。他在神社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静候阿月的到来。
他有一个伟大的设想。
依靠人类恐惧的本源而诞生的咒灵是无法彻底祓除的。譬如人类害怕黑暗,害怕火,害怕山崩海啸的天灾。
这次从人们对疫病的恐惧中诞生的咒灵,极其强大。
所以,只要把咒灵永久“封印”就能一劳永逸。
他对结界之术研究颇深,封印也是结界的一种。这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人柱”,需要一个灵力强大的灵魂镇压住。
此处指的灵力与咒力不同,是指生命活力旺盛、备受神明喜爱的孩子。
所以咒术师从神社的稻荷神神像上取走了一个铃铛,他在铃铛之外施加了结界,普通人无法窥得他手上的东西。
只有和神灵结缘的孩子,他们的眼睛能看穿一切伪装,感受到铃铛的存在。
把阿月做成封印疫病咒灵的人身御供,定期供以灵力强大的孩子祭祀,补充能量。只要稳固住结界的存在,咒灵也就无法逃出。
阿月下了轿。狐狸悄悄进入了神社。
她要先在正殿的神像前诚心祭拜,祈祷。
求一个风调雨顺,祛除疫毒。
这些步骤她是明白的,有人来教导过她,他们对后面的流程守口如瓶。
阿月分了心。
她跪伏在神像前,萌生了一点念头: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下辈子投个好胎?求家里平安富贵?
神明大人啊,您真的在聆听我的愿望么?
祭拜的仪式结束,阿月被咒术师引入正殿一旁的杂物间,里面的东西都清空出去了,咒术师在里头待了三天。
房门闭上。
这个房间设有神棚,四方拉上了注连绳,注连绳上系着若干“之”字形的布条和吊着若干圆形小铃铛。
四两个固定住的御币各摆在屋内的一角,用以驱邪作法。
房间内侧原有一扇木窗,现以严封,几个咒符贴在窗缝上。除了窗户上的咒符,地面上也散落着许多张咒符用以封印。
这些东西令阿月心头发颤,而正中间放置的一个木凳,更令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天元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阿月的心口发凉。
“抱歉。”
咒术师拿起一把刀形咒具,对准了少女的脖颈。
狐狸在殿外尖叫了一声。
阿月听见了那声哀鸣。她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好害怕……我不想死……
狐狸,你能陪着我吗?你能保护我吗?
求求你了。
地面上的血液很快被咒符吸收了,这个法阵在放入阵眼之后,渐渐运转。
在房间中央的木凳上,有一球状物体被白布包裹,咒术师从四方御币上结绳扯过六根,这六根细绳将物体牢牢拴住。
他走出了房间,喃喃自语:“这下咒灵就被封印住了,疫病也会消失了吧?”
“阿月,大家会长长久久地供奉着你。”
这句看似安慰的话,阿月听不到了。
多年之后,此地山花烂漫,夏木成阴,只有活得久一些的老人们还记得那场可怕的疫病。
山头的神社也不再是稻荷神了,人们供奉起所谓的山神,据说山神的原型是村子里的一个少女。
在上山拜神的村民中,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婆婆拄着拐杖,一步又一步艰难地跨过石阶。
小孩子好奇地问:“阿苗婆婆,你要去山神那里求什么?”
“我去看姐姐。”
阿苗站在鸟居之下,这是她最后一次来到神社了。等她去世之后,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叫阿月的女孩。
姐姐离开后,阿月的名字不准再提。
妈妈很快又生了弟弟妹妹,她顾不得去想其他的事,悲伤被新的孩子冲淡了。大家似乎也忘了阿月的存在,阿苗成为家里的长女。
她渐渐出落成了十几岁的少女,在嫁人的那天,妈妈捧着她的脸,仿佛在透过她的脸庞想念一个人。
她的姐姐成为了封印疫鬼的人柱,永远无法成佛。
后来,父母去世,她也生儿育女,在平淡的岁月里老去。
阿苗跪在神像前,祈求再和姐姐见上一面。
“你要去看她么?”
一个男人站在阿苗旁边,手里还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
“你、你是天元大人!”阿苗持住拐杖,竭力站起,她认得这个咒术师,他的面容完全没有变化。
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还活着?
“不用惊讶,我是不死的。”天元叹息,“现在,我已经体会到不死的苦处。”
他活过人生的第一个一百年。
他们走到了神社的禁区,这里的偏殿不许任何人入内。
天元拿出一张咒符贴在门上。
一个面容扭曲的咒灵从门内钻了出来,头发披散,眼眶里填入了圆铃铛,咧嘴嘶吼,爪牙尖利。
她向天元扑过去,天元随即发出咒力将她击退。
咒灵捂着脸痛苦嚎叫,一个头上长着狐狸耳的侍女挡在她身前。
“你放弃了神道,选择和她为伍。”天元对狐狸侍女摇头,“她的憎恨会渐渐扭曲了你的本心。”
神社中的稻荷神移走之后,身为神使的狐狸没有离开,它留了下来。
在长年封印中,阿月无法控制的憎恨与痛苦培育出了一个新的咒灵,狐狸仍然守在阿月身边。
而咒灵的力量玷污了狐狸的神性,它只记得要保护阿月的事,抓来无辜的咒术师变作狐狸侍从。
“那是我的姐姐吗?”
阿苗吓倒在地上,她落下眼泪。
“天元大人,姐姐不是去陪神明大人了吗?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原以为自己是成功的……现在看来是失败了。”天元脸色凝重。
“去吧。”他把自己带来的女孩推入房间里。
女孩懵懵懂懂的,眼前一黑,被阿月化作的咒灵吃入了肚子。
在这次为封印的结界补充力量后,阿月变作的咒灵还会跑出来,只不过她无法走出这座神社。
再过两百年,咒术界还要继续献上灵力者,这一切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完成了任务,天元转身就走。
“天元大人!你能听见那里的声音吗?”阿苗悲愤地喊道,“姐姐一直在说救救我,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天元淡淡回答,“下一次,我不会再用任何人做人柱了。”
从此往后,我的结界只会用自己成为人柱,我将不死不灭地存在下去,维持着各个结界的运转。
这段回忆就此结束。
栗本望惊醒过来,他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这里是咒灵的肚子。
现在的阿月是假借山神之职的可怕咒灵。
其他进入这座山中的人,都是抱着强烈愿望来的,这样才会被咒灵直接选中。
他们的愿望会被大方地实现,随后狐狸侍从就会向他们收取代价,将他们变作这座山上的地缚灵。
那些徘徊的咒灵正是如此。
这是非常蛮不讲理的束缚,许愿的人并不知道天平的另一边是什么。
城川监督带来的玩偶是栗本望妹妹的娃娃,他一旦萌生了想念妹妹的念头,立刻就会被咒灵锁定住目标,强行达成束缚。
黑暗中,一只爪子递过来一个圆铃铛。
“喂,你真的那么厉害,可以让我妹妹活过来吗?”
栗本望耸肩,上前攥住铃铛。
“实现不了的话,也不用抱歉,我会砍下你的头,让你好好解脱的。”
封印解除的话,疫病咒灵会跑出来。
封印不解除,阿月咒灵也无法超脱。
这就是十分纠结的难题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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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神社の千年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