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偏远的客房里,榻榻米和家具上积了一层灰和落叶,还有飞溅的泥点。脏成这样,倒不是巫女们在清扫上偷了懒,而是因为屋顶上出现了一个破洞。
神社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山里的小动物将茅草屋梁钻破,从拳头大的洞跳了进来。洞虽然在查房时补上了,卫生却要重新做一遍。
“这间客房不常用,顶多每周来扫一次。上周又是刮风又是下雨,才让泥水淌了进来。”
年轻的巫女举起掸子碎碎念,费劲地打扫家具后面的缝隙。她是成为巫女不久的山中祐奈,刚满十六岁。
随着掸子左右晃动,浮尘四散,离得很近的栗本望鼻尖发痒,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唉呀,你可不能这样。”山中祐奈瞪着水灵灵的眼睛,很不赞同,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女孩子可不能这样打喷嚏。”
“那该怎么做?”
“一般都会尽量憋着,要么,就拿袖子遮住。”山中祐奈皱了皱鼻尖,说道,“因为打喷嚏的时候脸会变得很丑嘛,不能让别人看到。”
“是,我学到了。”
栗本望举起袖子遮住半张脸,睫毛轻颤,只将一双清澈的绿眸露出来,这也是他五官中最温柔的部分。
栗本望抬眼询问:“这样对不对?”
白衣绯袴,修身清瘦,宽大的衣袖很好地藏起了少年的身形。而他又唯恐别人发现真身,动作难免生涩拘谨。举手投足间,自然有种安静又羞赧的别样风情。
让人想起神社养在一口池塘中的白玉睡莲,碧叶繁花,载露盛风,带几分禅意地美丽。
山中祐奈顿了顿,敬佩地竖起大拇指:“男生在装女生的方面,果然更有天赋啦。”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栗本望耳朵发红,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收起那种楚楚可怜的姿态,心想自己在动漫里看到的经验果然有效果。
他一向偏好那种天然清纯系的黑发角色,不如说黑长直就是经典王道。要是再有爱捉弄人的隐藏属性,在背后偷偷嫉妒然后对男主恶作剧什么的,这锦上添花的“恶劣”,唔呣,非常完美!
咳咳,稍不留神想偏了。
等栗本望从幻想中回神,外面变得吵吵闹闹,他竖起耳朵,听出大概有三四个人的沉重脚步声往这边走。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调整心态。
栗本望握紧手中的毛巾,转身擦拭手旁的花瓶,心脏怦怦跳。
他告诉自己都不要想,大脑空空就不会触发可怕的墨菲定律。他要忘记自己的身份,现在是名为“千夏”的新人巫女——
“喂,这里有没有藏人呐——”
障子被粗暴地拉开,豹头环眼、满脸横肉的壮汉叫嚷着踏进来,恶狠狠地扫视屋内,身后还跟着两男一女,都在三四十岁的年纪。
屋内的装饰一目了然,至于壁橱里面的东西,壮汉就看不到了。不用壮汉吩咐什么,另外三个人便自发去翻箱倒柜。
他们没对巫女起疑心。
壮汉转回脑袋,看着眼前两个初出茅庐的妙龄巫女,绿鬓朱颜,少不更事,心中生出年长者的傲慢:“哼,就你们两个在?”
“这里就我们两个,你们无缘无故闯进来,把神社当成了什么地方?连神明都不尊敬了吗!”
山中祐奈挺直腰杆,疾言厉色,将栗本望护在身后。不便开口的栗本望尽量佝偻弯腿,让自己显得娇小一些。
栗本望垂下眼帘,用余光观察四周。他瞥见翻柜子的那个男人,偷偷将一只崭新的钢笔塞入口袋。
每个人揣得鼓鼓囊囊,真是掉入了粮仓的耗子,趁火打劫。
此举是在神社前所未有的猖狂,壮汉心底发怵,色厉内荏,绝口不提冒犯之事:“我可是得了村长他们的命令,来找那个灾星的,你们两个通通闪开!”
说罢,他还故意动手推搡了山中祐奈,借此来发泄自己的恼怒。山中祐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栗本望稳稳扶住她的手肘。
山中祐奈气得不行:“你这人!”
这股怏怏不平的郁气被憋在胸口,山中祐奈努力忍住,拉着栗本望走到门廊上,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暴/徒在屋内找了一圈,东西倒是装了不少,和人有关的线索全无。三个人不动声色,心里乐开了花。
唯独领头带队的壮汉极不甘心,面色含恨。他想领头功,这下又是白忙活一场。
他走出房间,见两个巫女站在一处,身形又差不多,像一对秀丽的姐妹花。只不过性格迥然不同,一个面色不善、眼神嫌弃,一个唯唯诺诺、低头不语。
壮汉起了歪心思。说实话,他自认为神子是村子里最好命的男人,天天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巫女包围着,说不定,早就对其中的下手了……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起那个不说话的巫女,眼神不怀好意,这种性格的最好欺负了。壮汉故技重施,伸出手:“那边的小巫女,抬起头,我要问问你知不知道线索~”
“不行!”山中祐奈立刻大声反驳,栗本望悄悄扯了她的衣角,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忙忙说道,“千夏酱什么都不知道!”
“大叔,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
“说什么呢,欠收拾的丫头!”壮汉被落了面子,更加狂怒,直接推开山中祐奈,去抓栗本望的手腕,“哼,我看你们两个就是可疑,你给我过来!”
一味恃强凌弱的壮汉还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他暗自得意,将栗本望的手腕攥出红印,要将人拉到偏僻的地方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无非是想占点便宜。栗本望一声不吭,低着脑袋顺从壮汉的步子走。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同行的山中祐奈焦急喊道,另外三个村民将她拦住,他们似乎就是要让壮汉闹得过火。
他们绕道而行,走到屋子的后面。这里紧挨着后山的草丛野树,伸出未经修剪的凌乱枝条,形成了一处天然的隐蔽所。站在远处看,两个人影若隐若现。
“哼哼。”壮汉停住脚步,松开了手,边发出下流的笑声边接近,“我要检查你身上有没有藏东西。”
在那一瞬间,栗本望抬眼看向他,终于露出了被刘海隐藏起来的眼神。在幽暗的树荫之下,那双仁多白少的橄榄绿瞳孔,凝聚了浓郁难消的晦色,无比冰冷。
蛇盯住了青蛙。鹰瞄准了野兔。
猎人和猎物的立场颠倒过来,壮汉滑稽地维持着张嘴的姿势,身体僵直,手脚无法动弹。他好像明白了自己惹上了危险人物,这样可怕的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巫女身上。
在死一般的静寂中,栗本望主动跨出一步,拉进距离,伸出了那只腕处留红印的手。
山风穿林,绿海泛波,抡起树枝止不住地晃动。映射地面的树荫人影,刚才还安静得像幅油画,现被风揉碎了、又丢开,留出大块交错的光斑。
蔚蓝的天空闪过一丝黑色裂缝,缝隙间露出错杂混淆的色块,蓝的,红的,绿的,像是电视偶尔出现了雪花屏。
身为领域的主宰,咒灵敏锐地抬起头,那丝异常眨眼间又消失了。
只有土地见证了一切。它很沉默,用最为宽宏的心胸容纳着血泪与哀歌、风花与雪月。
栗本望从树荫下走出来,面色平静,肩头还落了一片翠绿的叶子。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净的手帕,仔细擦拭手指,尤其是接触过生人皮肤的指腹。
他以为自己能忍住,可是那种猥琐的眼神还是太恶心了,从生理上就不能接受。
不过,那个冒犯他的人并没有死。
当栗本望动用咒力缠绕在壮汉的脖子上,对方双脚离地、濒临窒息,他冷漠地注视着男人身体的变化。
在男人放弃挣扎、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出人意料的是,原本覆盖身躯的血肉骨骼随着生命力一起消失了。留在原地的是一团浓稠的黑色胶状物,勉强呈现“大”字人形的样子。
总算清楚了真相的凤毛麟角,栗本望松开对它的钳制,进一步推测这个领域存在古怪。甚至可以说,跟他的领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像是正常咒力的产物。
领域展开,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设定,是在咒力作为构建的结界之内,对自身的术式加上“威力大幅度提升”和“百分百必中”的增益效果。
这可以说是在给自己套各种强力buff,最后对敌人使出会心一击,俗称“在我放出的领域(BGM)里,没有人能打败我”。
悟的领域是【无量空处】,杰的领域是【百鬼夜行】,本质上就是对他们术式的一种强力扩展。但要增加了某种特殊的东西……栗本望想了想,大概可以变成小型的独立世界。
用游戏作比喻的话,就像《我的世界》本来只有“创造模式”这一种玩法,偏偏又给增加了“生存模式”和“冒险模式”。
真是伤脑筋。栗本望揉了揉额角,这一系列问题背后是更深层的阴谋,怎么去串联起来,又怎么分辨真假,太耗费心力了。
要是按照太宰治的教导,像他这种脑袋里全是筋肉的家伙,有三种获得真相的办法。
第一种是将嫌疑分子挨个殴打,直至他们中间有人说出真相。
第二种是将尊严丢掉,老老实实献上金钱,跪求聪明人帮忙想对策。
第三种是同流合污,打不过对方就加入,然后蒙骗对方,侵入内部。
单是这三种方法,栗本望摇了摇头,思考了许久。在太宰治的耐性耗完之前,他试探地问道:“我还有其他想法……”
太宰治:“啧。”
“如果,我是说,你知道智商这种东西是天赋的吧?”栗本望认真跟他商讨,“我要是换上一个聪明点的大脑,就跟更换零件一样。有硝子在,与谢野小姐的能力也很好,能保证手术成功么?”
太宰治难得沉默,他放下手里的吊绳,真切感受到了咒术师的脑子都不正常的事实。
所以,太宰治朝对方笑了笑,眼中全是寒意:“我不签遗体捐赠。”
“哦,好吧。”
栗本望将口袋里的纸捏得皱皱巴巴,遗憾地丢进垃圾桶里。末了,他补上一句:“太宰,你下次可以选个完整一点的方式吗?上/吊会造成脑损伤的。”
被人馋上脑子的太宰治,决定最近都要好好享受生活,起码要将蟹肉罐头吃到撑!
回忆到此结束。
栗本望冥思苦想,身体硬件是跟不上了,他还有信息差这一优势。突然,他灵光一闪,发现了最大的盲点。
太宰治说的法子,都是反派才会干的啊!
身为充满正义与温柔的主角,最厉害的武器就是——感化的嘴炮!
他和那个咒灵都经历过悲惨的事情,为什么不凭借这一点,和对方化敌为友呢?
三十六计,将计就计!
开了窍的栗本望,灵感泉涌。他看了一眼那团乌漆嘛黑的不明生物,只需静置几分钟,就能再次恢复人形,顺便忘记临死前发生的事情。
恢复出厂设置的壮汉站在原地,眼神迷茫又呆滞。他看到身穿巫女服的栗本望,像是回想起了前因后果,搓着手奸笑:“嘿嘿,让我来检查你有没有——”
“老子下面带了把。”栗本望没心思再跟他演下去,不耐烦地抱起胳膊,“喂,快点带我去见那个什么村长!”
“诶?什么?带把儿?”壮汉梦呓般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幻听了。”
他下意识地盯住栗本望扁平的胸口,隔着单薄的布料,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更何况,发育晚的女孩子多的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半信半疑将手向对方的□□伸去——
这个带有羞辱意味的动作,在中途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掌强行制止。
灿烂的光束穿过树冠倾泻下来,将白得发光的手背映出淡粉色,又勾勒了一遍鎏金的轮廓。
栗本望看向那面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关节分明,任谁都能看出力道中饱含着怒气。
五条悟怒极,眼底深处是罕见的戾气,将栗本望挡在身后:“你在对我家巫女做什么!”
有了五条悟及时赶到救场,栗本望悄悄收回咒力,故作无辜,殊不知他本来还想再赠送壮汉一次死亡体验。
头脑发蒙的壮汉还没理清头绪,就被这斥责吓破了胆,语无伦次:“是她、不,他——”
陆陆续续又赶来了三四个村民,他们悻悻地站在旁边,不敢上前直面五条悟的怒火。
“他说我是个男人,要脱完我衣服检查。”栗本望随机应变,换了女性自称,压低嗓音,柔柔弱弱地掩面哽咽,“这分明就是污蔑,把我拉到这种地方来,差点就——呜呜……”
周围几个人眨眨眼,立刻懂了。他们暗中责怪壮汉色/急,耽误正事,这下反被神子抓住把柄。
“不对!”壮汉气红了眼睛,拙口钝腮,“明明就是你说嘶——”
“哈!都被我抓到了现行,还想狡辩?”
五条悟捏住壮汉的腕骨咯咯作响,眼神凛若冰霜,如寒刃刺入壮汉的心脏。他发起怒来不像猛狮,完美无瑕的五官和冷傲清逸的气场,让他更像高台上展现忿怒之相的神明,吓得凡夫俗子心惊肉颤:“现在就都滚出神社!”
好可怕!我会死的!
壮汉的胆子瞬间缩成芝麻那么小。
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噤若寒蝉,两股战战,连滚带爬地逃离五条悟的视线,连头都不敢回。
等他狼狈地跑到中庭,冷汗浸透了前胸后背,脸红脖子粗,才意识到自己屏住呼吸许久。神子施加的可怖压力,将要萦绕在他的心头,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了。
见人都给吓跑了,栗本望从五条悟的背后探出脑袋,眼珠滴溜溜地转,嘴角还挂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刚才那一出好戏,实在是经典。
下一刻,他吃痛叫出声:“诶呦!”
怒气未消的五条悟,毫不留情掐住他的脸颊拧了一记。见栗本望的脸左半边落了两个指印,五条悟仍不罢休,给右边也来了个对称。
这下,栗本望两边的脸颊都是痛的。他拍掉五条悟的手,大骂:“五条悟,你发什么神经!”
“是你蠢得要命吧!”五条悟冷冷地提起嘴角,出言讥讽,“要不是祐奈去找我,你就在这一动不动,被那种家伙扒掉衣服为所欲为?”
他硬是按住栗本望的肩膀,不知不觉,言语间露出刻意夸大其词的恶劣,掩藏住担忧的真心:“到时候,你可不只是暴露了身份。难道你以为那种人发现了你的伪装,就能放过你?对同性下手的猥/亵/犯可是多得很啦——”
感动的心情只坚持两秒,就转换为了怒气值。栗本望咬着牙,五条家是克扣了给五条悟请礼仪老师的钱吗?
正常的话到了五条悟的嘴里,总会变成挑衅。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本性难移,傲娇已经退出市场了好不好!
算了,姑且忍他这么一次。毕竟现在的五条悟不知道他有咒力的事,而且他本来打算被直接抓走,计划有变,再重新找个时机……
五条悟还在持续输出:“你该不会本来就是女孩子吧?我早就怀疑了,像你这样瘦弱的家伙很奇怪。”
他乜斜着眼,目光扫过栗本望干瘪的胸口。那天帮他换了伤药,杰还十分紧张,莫非他身上真的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你长得和白毛猩猩一样。”栗本望脑袋里那根弦崩断了,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理智土崩瓦解,呛声道,“你以为谁都是吃激素长大的?我这是正常体型!”
“正常体型?”
五条悟重复一遍,笑出了声。
栗本望忍不住想在此挖个坑,将五条悟埋在土里头。他冷静下来,放弃探讨青少年体质指数这个问题,黑着脸推开五条悟:“起开,我要出去。”
“你去哪儿?”
当然是要去自投罗网啦。这话到了嘴边,栗本望没说出来,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我去转转。”
“外面的人还没走干净,他们在神社没找到人,猜你躲进了山里。”五条悟想起什么,添了一句,“杰也跟着一起去了。”
“杰去山里做什么?”
五条悟长话短说:“因为他父母的事,所以他想去找找看,就是那只恶鬼嘛。”
在刚才的对峙中,那个其貌不扬的村民,准确拿捏了他们的弱点,一番话说得两个人哑口无言。
尤其是夏油杰的内心,仿佛受了极大的动摇。不至于临场倒戈,他当下目标是找出弑父弑母的凶手,默默跟随村民搜山,各找各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栗本望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大概能猜到那只恶鬼,不,咒灵的真面目。一想起自己还承诺过要帮助杰除掉咒灵,他愁眉苦脸地想:这也太狗血了。
听闻他对杰的事情这么上心,五条悟只是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莫名不爽。但是他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将栗本望从头到脚看一遍,意有所指:“你就穿成这样出去?还嫌自己不够显眼?”
哦,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巫女。
栗本望后知后觉,丢忘到角落里的羞耻心占据了上风,耳根发红。他抓住袖口,攥在手心里反复揉搓。
过了一会儿,栗本望低声说:“杰一个人很危险,我答应过帮他的……”
他怕那只咒灵蛊惑夏油杰的心。
既然咒灵的真面目已经被他揭穿了,那么,咒灵还愿意继续演完这出戏的原因,无疑是为了看他们自相残杀。
“我知道了。”
“其实这样出去也没关系,毕竟村子里没有几个人记得你的长相。”五条悟摸着下巴,“只不过,我有个主意——”
山里的路不完全是平坦的,表层既松软又泥泞,木屐的底齿踏过,留下了一串连续的印痕。
“你的主意就是这个?”栗本望拨开树枝,顺手祓除趴在上面的低级咒灵,侧身钻过去,“这条小道虽然人少,也太难走了。”
“杰肯定会来这边。”五条悟跟在后面,他的计划是守株待兔,还能避开人群,一举两得,“再往前走就到悬崖。”
“你怎么断定杰一定会来?”
“这座山里就这边古怪。我和杰上次追着你来,还莫名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听他这么一说,栗本望也想起了那次经历,纠正道:“那种东西不是幽灵,也不是鬼怪,它们叫做诅咒,就是人类负面情绪产生的怪物。”
真没想到,他还有一天要教导五条悟关于咒灵的知识。
“随你怎么说啦——”五条悟停下来,问道,“普通人怎么才能看见那个叫诅咒的东西?”
“快要死的时候吧。”栗本望随口而出。
“哦。我看见了一个抱着人偶的小男孩。”五条悟淡定地伸手一指,“他就是你一直在说的那家伙?”
栗本望:“!”
五条悟个子高,看得比他远。悬崖边坐着一个头发黑白相间的小男孩,他单手抱着长相可怖的人偶,津津有味地玩着游戏。
这个游戏就是将几根惨白的骨头拼来拼去,一会儿在地面上拼出“死”字,一会儿又像积木那样堆成金字塔。
小男孩笑眯眯地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眸中,瞳孔似万籁俱寂的黑夜里的星子,即将被虚无吞噬:“你们要来陪我一起玩吗?这是从两个人类身上取出的肋骨,非常多呢~”
久作——
你在玩什么啊久作——
这是栗本望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同梦野久作正面遇上。他捂住心口,颤颤巍巍地问:“你说的两个人类,到底是?”
“在地牢里,我邀请你加入这边。”梦野久作不笑了,厌恶地沉下脸,“但是你没有答应。”
“我根本不需要和你玩什么过家家游戏,人类本来就是玩具才对。这一副积木,就是一对姓夏油的男女变成的呢~”
梦野久作嘴角上扬,摆出了恶作剧成功的笑容。他站起来,歪着脑袋,用清脆的声音说道:“现在,我要你们来陪我玩~”
这个富含杀意的沉重氛围,激起了五条悟和栗本望强烈的危机感。
栗本望立即挺身挡在五条悟面前,用咒力形成一层坚固的防御,不死心地确认道:“久作,夏油夫妇真是你动的手?”
“啰嗦!你还要问几遍!”梦野久作烦躁地伸出手,指尖膨胀起巨大的血红色能量球,大喊道,“你们通通去死吧——”
啪嚓!
栗本望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现在梦野久作身前,举刀劈下。
只见迅疾的刀锋狠狠横向斩断能量球,擦出一线白光。栗本望手腕一动,转变了天逆鉾的方向。梦野久作抖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伸手挡在头顶,闭紧眼睛。
栗本望可没有将他也劈了的意思,完成使命的天逆鉾猛然消失,空出来的双手顺势钳住梦野久作的胳膊。梦野久作向前一倾,同时,栗本望抬膝顶住他的后腰,将梦野久作脸朝下压倒在地。
“哇——”
梦野久作失声痛哭。
咒灵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颜面尽失,委屈了起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五条悟都没来得及眨眼,视网膜还停留在一个黑色的后脑勺上。
“哇哦。”五条悟鼓掌,“深藏不露。”
栗本望舒了一口气,知晓一切真相的他,也是无奈之举。
反正梦野久作被控制住了,五条悟大胆地蹲下来,戳戳梦野久作的脸:“接下来要怎么做?把他带回去给杰吗?”
羞愤的梦野久作张口就要咬他,五条悟眼疾手快,缩回了手指。
“不行。杰不会饶过他的。”
栗本望当即否定了他的话。那个咒灵说过,他们四个人死在这个领域里,可是真正的死亡。
五条悟不解:“他杀害了杰的父母。”
栗本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是……”
“可是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油杰边走边拍掉身上的草叶,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太好了,望,你帮我抓到了凶手?”
“杰,你来了……”
栗本望呆滞了一下,心有戚戚,不敢直视夏油杰的眼睛。
“望。”
夏油杰再次唤了他的名字,狭长的眼睛中释放出极度的疯狂,似是情绪失常,还要竭力维持着温柔,这看上去十分恐怖。
“杀掉他。这是你答应过我的,是不是?”
实在很喜欢火影,宇智波就是最棒的,接着写。
【小剧场の联动火影 2】
我是一个活着的宇智波·望。
黑色的头发,橄榄绿的眼睛,貌美肤白气质冷。
至于为什么没人对我的瞳色产生疑问,大概是因为神明的安排给合理化了,大家默认我是隔代遗传了某个远亲的瞳色。
现在,我最大的苦恼是来自宇智波沉重的兄弟情。
在襁褓时期,我的脸颊上,每天都会印下超级多的口水印——来自五个哥哥的关爱。幸好我拼命挣扎,保住了自己最重要的部位,也就是嘴唇,我可不想就这么牺牲掉初吻。
所以说,婴儿时期没有记忆才是最好的。
走在宇智波的领地里,看到那些哥哥牵着弟弟的场景,我就忍不住想问一句:哟,今天也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吗?
最可怕的是,这种生活正在迅速腐蚀我的常识。当三哥帮我穿衣服、四哥拿来漱口水、五哥准备喂饭时,我居然快要习以为常了!
差点中了他们的陷阱,我再次严词拒绝,在他们可怜兮兮的眼神中,一个人独立完成早晨的准备。
今天,我要躲开哥哥们,偷偷出门去练习忍术。虽然有了单勾玉,但是我也只告诉了硝子,连家人们都是瞒着。
因为我不想多出什么奇怪的称号,也不想干涉原本的剧情,尽量学着低调再低调。
可是,今天我偏偏遇上了最大的难题。
前方出现了一只野生的宇智波小团子!
大概是五岁左右,东张西望,似乎是迷路了!
在我看来,宇智波的小孩都差不多,黑头发黑眼睛,衣服后面有个团扇。眼前这个小孩似乎更加精致,神明绝对给他多开了几层美颜滤镜!
可恶,真是被偏爱的明目张胆!
我当即断定此子必然是个主线人物,本着不惹事的原则,我屏住呼吸,翻身上树,准备换条路走。
就在这时,我的五哥追上来了。他眼力好,远远就看清了我的身影,也认出来了迷路的小孩。
“望,小心点,哥哥在树下接住你——”
我蹲在树枝上,回给他一个死鱼眼:没门。
“啊,这不是佐助吗?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佐助”的名字,我心一凉,立刻就准备开跑。但是五哥看透了我的意图,截住我的去路,一个跃起顺势抓住我的后衣领。
五哥热情地推着我上前:“望,快点,来和佐助打招呼,他比你小了一岁,你还是哥哥呢。”
就这样,我和小佐助面面相觑。
我在心底默念:神明大人,这可不是我要干涉剧情,分明是剧情强行将我拉进去啊!
我明明已经非常非常努力在回避主线人物了!
我们家是宇智波中鼎鼎出名的生育大户。
六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普通人家想都不敢想,经常有人来向父亲讨教生子秘方。当然,这也有母亲的一半功劳。
其中年纪最大的大哥,他和宇智波止水年纪相仿,两个人交情还行,经常一起吃饭。
宇智波止水有个挚友叫宇智波鼬,宇智波鼬经常外出任务,想给孤单的弟弟在族内找个玩伴。他把这事跟宇智波止水一提,问问他有没有认识的。
一提起孩子多,宇智波止水就想到了我的大哥。我的大哥呢,偏偏想起了我。
大哥拿着一盒三色丸子:“欧豆豆哟,我准备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面对丸子诱惑,我立刻回答:“我拒绝。”
大哥再次劝说:“那可是族长的小儿子,搞好关系,前途无量。”
“大哥,就这么想卖弟求荣吗?”
大哥板起脸:“你就说去不去吧。”
“我要离家出走。”我睁大眼睛,努力挤出一点泪水,“明明有哥哥们,就已经足够(烦)了,为什么还要减少我的(自由)时间,去跟陌生人打交道……”
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大哥跟那个宇智波止水说我胆子太小了,面对陌生人就会紧张到说不出话。
宇智波·望风评被害。
宇智波佐助看着对面的小孩子,和自己差不多的个头,好像很害怕,努力往哥哥的腿后躲藏。
真是胆小。他的自信心突然就膨胀了,主动上前说道:“我叫佐助。”
我躲在哥哥身后不肯出来,五哥无奈地替我回答:“这是我的弟弟,宇智波望。”
佐助指着我问:“他不会说话吗?”
“他当然会……”五哥话没有说完,我拼命拽他衣角,五哥硬生生改口道,“会努力学习说话啦。”
好笨啊。佐助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眼睛里的怜悯是藏不住的。
我又拧住五哥的腿。
五哥咳嗽一声:“佐助,你出来是要做什么呢?”
佐助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出来跑腿买东西,哥哥今天晚上会回来。”
“噢噢,这样。那我带你去街上吧,正好我们也有要买的东西。”五哥体贴地没提佐助迷路的事情,叫上他一起走。
一路上,我尽职尽责扮演“小哑巴”的角色,牵住五哥的手。无论他们聊什么,我都不会开口的。哪怕我的五哥在大肆泄露我的黑历史,比如说昨天吃年糕差点被噎住。
我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拧住他胳膊上的肉。
我能感觉到,宇智波佐助对我的评价应该是不如一只通灵兽有用。
他喵的。我可以忍。
只要过了今天,我们之间就不该有任何交集,各自回归正轨。
我只是《火影忍者》这个故事的旁观者,也是他们的故事里,连一行字都不会占据的存在。
这么想,没错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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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幻境、久作和杰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