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横滨的黑手党世界里,太宰治素以手段狠辣、心智过人的特点闯出来名气。
这种名气的形成又极为单纯,他们从未把桃色绯闻、流言蜚语之类的小道消息,同冷酷的太宰治联系到一块作为谈资。
哪怕是森鸥外,也要被港口黑手党之外的组织议论。有人说亲眼目睹了他同一个金发萝莉走进洋装店,那副痴态绝对是个“幼女控”。其他人继续恶意揣测,森鸥外能喜欢年幼的女童,不代表他对男童没兴趣。
太宰治从十四岁跟随森鸥外活动,陪伴森鸥外从地下医生走到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位置,成为了独一无二的见证者。
森鸥外是对太宰治许了怎样的好处,才能把那种人留在身边?
想必对年纪小的孩子调教很有一手。这种不怀好意的话迅速传开了。
没过几天,森鸥外就被一名开赌场的豪商投其所好,以四名容姿端丽的童男童女作为贿赂。森鸥外笑眯眯地叫保镖把豪商丢出去沉海,随后击垮了对方的场子。
太宰治是森鸥外手里一块晶莹剔透的钻石。
森鸥外虽看重钻石价值的珍贵,握紧了又十分扎手。他一直都在寻找距离钻石最为合适的位置。
遗憾的是,太宰治似乎并没有这种苦恼。他把那个位置留给了织田作之助。
今年的森鸥外早过了三十四岁的生日,太宰治一如既往地称呼他为“森先生”,极少把“首领”挂在嘴边。
这是森鸥外人生里少有的感到挫败的时刻。他无法走入太宰治的心底,除了用死亡将他拴住,净是一些不愉快的手段。
他们的关系一度如履薄冰。
“以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名义起誓,我从未以那种眼光看待过太宰君。”森鸥外轻叹一声,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喜欢的,仅仅只有爱丽丝一个而已。”
爱丽丝哼了一声,小皮鞋哒哒地踩在碎石块上,跑到森鸥外面前。她对森鸥外伸出手,森鸥外俯身,爱丽丝主动抱住他的脖子。
布科满怀期待地拽了拽栗本望的裤腿,示意要抱抱、举高高:“我有一个梦想。”
“你的梦想,就由我来粉碎!”
栗本望拍开他的手,说出了反派式发言。
“啧。”
布科的脸色阴郁了一瞬,气鼓鼓地蹲在地上画圈圈,口中念念有词。
如果这是一部名为《霸道首领爱上我》的言情电视剧,森鸥外的发言,就是男主教科书式的发言。
广津柳浪的心情是欣慰又崇敬,其他黑蜥蜴的成员也放下了吊着的心,差点以为要听到首领不可告人的秘密。
爱丽丝是森鸥外全部的爱与欲。太宰治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那他与太宰治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亦师亦友,亦父亦子?或者只是上下级关系?
一时间,森鸥外如鲠在喉,他也不能清楚地回答上来。
“森先生,虽然不知道你在回忆什么,”栗本望以犀利的言语一语中的,“你真的伤透了太宰君的心。”
太宰治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港口黑手党。他已经不被森鸥外信任,在森鸥外没有真正对他和他两个朋友下手之前,走为上计。
在刚才扳回一局的森鸥外游刃有余,抱着爱丽丝回答:“我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我所做的一切,都要为组织牟取利益,实现理论上的最优解。”
“我不明白,人类舍弃感情成为机器的意义。”栗本望顿了顿,坦荡地承认,“因为我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太宰治也是个害怕寂寞、容易受伤的家伙,栗本望多多少少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似的两个人,但也没有完全相异的两个人。
“栗本君是在为太宰君打抱不平?”
“啊,你别误会。”栗本望连忙挥手,说出了极为了不得的话,“我只是怕你把这种手段再用到中原先生身上。”
栗本望鬓边微卷的碎发微微向里滑落,遮住了神情不明的半张脸:“像中原先生那么好的人,心里要是留下了伤口,恐怕只会更加自责愧疚。他对悲剧的始作俑者,倒是轻而易举就饶过了。”
好人就该被枪指着?
要是碰上森鸥外这种没有人情味儿的上司,中原先生还不如学太宰治跑了。等等,让中原先生成为首领取而代之也不错?
森鸥外再次僵住。
这还真是戳心窝的话。不存在的良心幻痛了起来。
不,他不可能知道中原中也跟“旗会”的事。
“是我眼拙了,”森鸥外调转口风,勾指松了松衣领,“栗本君对我们组织的成员如此关注,想必一定听了不少趣闻。”
“小心!”
高空中匆匆传来一声大喝。
一块足以媲美汽车大小的飞石在栗本望和森鸥外的头顶投下阴影。
三秒后只听得轰隆隆的巨响,引得地面震动颤,众人站立不稳。这块飞石猝不及防在他们中间砸出一个大坑,粉尘飞扬,碎石四蹦。
“首领!”
“望!”
黑手党成员和夏油杰同时喊出声。
飞石之下,并没有出现血肉模糊的场景。栗本望滞空在四五米的高度,他被紧绷的领口勒得咳嗽。布科及时拽着他的后衣领腾空而起,躲开了这块飞石。
褪去伪装的爱丽丝一改天真无邪,露出异能力体的真正面目。她单手攥住森鸥外的衣服,也飞到了高处。
两人四目相对,擦出激烈的火花。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此时栗本望和森鸥外的处境格外相似。
他们冷静下来,以沉默回应现状。
秋日的长风度过一山一海,吹乱了芸芸众生、世事种种,和他们内心隐秘的角落。
现在的天色较早晨更为澄澈,灰蓝的浓妆渐渐转浅。一团絮状云慢悠悠地从远方赶来,装饰人们回忆里的梦。
一直充当无关紧要的背景的九头龙发怒了,两个渺小的人类如虫子般烦扰。他们从头部的左侧、右侧交叉攻击,手搓蕴含了可怕力量的能量波丢来丢去。
两个脑袋不幸地被轰成漫天灰白的碎片,其他的六个脑袋监控着不同的方向,紧盯五条悟和中原中也,拦下一道又一道攻击。
若是把他们的能量波比喻为躲避球,那么九头龙就是场上唯一一名躲避的玩家,规则为击中必杀!
九头龙正中间的本体很狡猾,它耸立起庞大蜿蜒的身躯,眼眶中两团幽火闪了闪,对地上的人类发出警告:“吼吼吼——”
人们纷纷抬头望向它,大概是在诧异五条悟和中原中也还没有结束战局。
九头龙蓄积力量,它在口中聚集起一团黑光,危险的吐息倾斜而出。
中原中也心道不妙,九头龙的攻击路线指向港口黑手党的大楼,不能让它再把一栋大楼拿来炸烟花。而没有太宰治的存在,他又不能释放污浊状态。
真是进退两难的抉择!
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幸存两栋半。
森鸥外意识到,他也许需要申请破产。一想到这种情况,他额前两根触须一般的刘海,蔫了吧唧地贴着脸。
待布科把栗本望放回地面,五条悟向这边低头瞟了一眼,若有所思。
“港口黑手党招惹悟了?”
栗本望对五条悟的举措万分不解。消灭这头怪物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但他却没有认真动手。
五条悟的摸鱼行为,只是控制着九头龙在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上活动,不让它去别的地方嚯嚯。
夏油杰的表情有几分奇妙,言简意赅:“是你。”
“嗯?”
栗本望不明所以。
他可不记得在哪里干了让五条悟生气的事,况且五条悟也没对他发火啊?
望这个时而机灵、时而笨拙的脑瓜真是无可救药了。夏油杰想道,他根本不在乎自己。
看着望躺在港口黑手党的病床上的样子,当时没说出来的担心、紧张,看到望一副无所谓的勉强笑脸,都化作了心里堵着的闷气。
五条悟对望经常受伤、又从不长记性的事,当时大概想好好斥责他一顿的。离奇的是,五条悟当时居然忍住了,推迟了泄怒的时间。
“悟大概是不想让你同港口黑手党的人有什么联系了。”夏油杰放缓了语气,平静地告诉他,“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你总是弄得一身伤痕累累。”
“你们不用像对待瓷娃娃那样小心啦。虽然我不是很强壮,但是我也想成为一个硬汉。”栗本望对这份好意有些惊慌失措,说话颠三倒四,“反正还有硝子,受了再重的伤都能立刻恢复——”
“你的心里就不难受吗?”
夏油杰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诶?”
栗本望心尖一颤。
他发觉到下面的话会触及到心底那些柔软的部分,他的心成了合欢树的叶子,一碰就避。
“现实世界里的我们不可能被无限次复活,这不是一场梦。”夏油杰抓住他的手,“望,夜蛾老师也曾同你说过要珍视自己吧?”
“你不能把自己的生命不当一回事。我知道这个话题涉及到你的**,但是我必须要说出来。”
“你要正视自己的存在。”
栗本望能分得清梦与现实吗?
他总害怕现在的生活只是个脆弱的泡沫,等再次死亡之后,他还会在那张熟悉的床上醒来,迎接无限循环的噩梦。
他在尝试用疼痛提醒自己处在活着的状态。
他畏惧“活着”这件事是真是假。
“这种话,可是我,我……”
栗本望低下头。
他打心底筑起的围墙溃散了。在残垣断壁的荒冢处,那个懦弱无助的自己被揪了出来,丢在荒野上曝晒。
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狼狈吧?
哭得满脸是泪的样子。
温热的水珠砸在夏油杰的手背上,他紧紧握着栗本望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他半是强迫地逼着栗本望面对现实。
“喂,你把手放开啦!”布科跳脚去拽夏油杰的手,“别抓着他,很痛的。”
他不明白栗本望为什么会哭,他以为是夏油杰捏痛了栗本望。
一直在关注这边的五条悟皱起了眉,瞬移了过来。
他看到栗本望失控的表情,咳嗽一声,低声对夏油杰说:“杰,不是说等回去再说这件事么?”
“没忍住。”
“那现在怎么办?”
“你哄啊。”
他们原本就是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没想到五条悟的工作被夏油杰先抢了。他是觉得杰的性子比他更温柔些,适合当安慰别人的角色。
五条悟在脑海里搜刮着安慰的办法。在那为数不多的常识里,他灵光一闪。
五条悟带着一身热扑扑的的气从背后贴近栗本望,左手伸手穿过他的腰,右手的小臂搂过他膝盖后方的腿窝,一使劲把人抱举了起来。
还沉浸在破防中的栗本望抽噎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懵住了。等察觉到这是一个多么羞耻的姿势,脸色烫红。
五条悟没想那么多,他低头凑近栗本望的耳朵,温声说道:“要玩举高高吗?”
凝重的气氛瞬间被这句话搞没了。
夏油杰露出看智障的眼神。
这种安慰的方法仅限于五岁以下!
布科羡慕地看着栗本望要被“举高高”。
未等栗本望发出抗议,五条悟把他往空中一抛,呼呼的风声灌进耳朵,受到外力作用的栗本望急剧上升到四米左右的顶点。
五条悟一个闪现出现在栗本望的旁边,伸手准确接住,把人带回地面。
这种举高高的姿势也不对劲啊!
红着眼角的栗本望不哭了,他紧紧抱住五条悟的脖子惊魂未定,心脏怦怦跳。
“很有效果。”
五条悟欣慰地点了点头。不愧是他!
恼羞的栗本望挣扎着要下来。
五条悟的两只手钳住栗本望的腰,他要栗本望先做出保证:“望,你还会哭吗?”
“你才哭了!我没有!”
栗本望死鸭子嘴硬。
五条悟想起电视剧上的情节,伸手轻轻拍他的后背,有模有样地学道:“望,没事的,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我……我……”栗本望恼羞地哆嗦着,“五条悟是笨蛋!”
“哈?是望不够坦诚吧?”
被称为笨蛋的五条悟立刻回怼。
“你就是笨蛋笨蛋笨蛋——”
“你是爱哭鬼爱哭鬼爱哭鬼——”
两个幼稚的家伙仿佛能斗嘴到天荒地老。
夏油杰揉了揉肩膀,他走到一边,坐在石头上休息。布科看了看两个人,郁闷地坐在夏油杰的旁边。
“我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似的。”
夏油杰说:“关系不是叫一句‘daddy’就能变好的,想跟望建立羁绊,你就不该隐瞒自己的身份。”
“好吧,我会去试试的。”
低垂的云彩刚好飘至布科的上方。
他扬起头,喃喃自语:“希望能带来好事。”
【杰的日记】:
xxxx年xx月x日,我把望惹哭了。
可怜可爱。再接再厉。
不知道悟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很好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2章 《杰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