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视我,太宰治。”
“你仔细看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栗本望耸肩缩背,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冰凉的手脚浸透寒意,似乎要用厚衣服裹住才能安心。
在那本“书”上的文字亮起来之后,他本人的意识掌控回了主导权。只是,稍稍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噗~”
太宰治对上那双包含哀怨的柠檬黄色的眼睛,忍不住轻笑出声。
万万没想到,橄榄绿叠加葡萄红搞出来一个柠檬黄。
“太宰!你是不是偷偷使坏了!”
梦野久作抓住太宰治的衣服,不依不饶地要他给个交待。他不认识那么多字,下意识地以为是“书”上写了不好的内容。
“你刚才明明跟我说,这样做能让栗本恢复正常,我才帮了你的!”
“在那一回合,我明明是发动了陷阱卡,实际上它更接近魔法卡的融合效果。”太宰治用《游戏王》卡牌规则介绍道,“总之,怪兽卡的能力提升了哦。”
“真的有提升能力吗?”
弱不禁风的栗本望刚走了两三步,伴随着一阵贫血症的头晕目眩,猛喘了一口气,眼角泛红。
“太宰治。”栗本望真心实意地说,“我不想担当这种病弱系的角色,好像随时就会咽气一样。”
“那我再实验几次~”
找到了新玩具的太宰治兴致勃勃,他无效化的异能力与“书”产生了排斥反应,让他反向窥视到了其他平行世界里的自己的记忆。
那些走向终末的平行世界,都以毁灭性的死亡结束。他对这种结局并不排斥,腐朽的世界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存在?
栗本望坐在长椅的另外一头,挥手叫梦野久作挨着他坐下:“那太宰君要快一点,杰和悟会担心我的。”
太宰治的手指停在“书”的封皮上。
啊,朋友。他梦想着有朝一日从梦里解脱,他对每一场死亡的奔赴坚信不疑。
坚持寻找死亡的方法,一定可以清醒过来。
可是……最近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坏了。如果这是一场美梦,他也无惧入眠。
“我知道了。”
太宰治没再捉弄他。
计算着“书”的扭曲程度,太宰治利用它的副作用不断试验,难度大概等同于找出须弥中的一粒芥子。
栗本望变得奇奇怪怪。
他变成了百分之三十的费奥多尔含量的状态。
然后,他又长出来了四只长短不一的手。
亦或者出现快速老化的现象。
在第十一次试验之后,栗本望总算和费奥多尔分离开来。但又没有完全分离,费奥多尔被转移到栗本望那一小块灵魂碎片上了。
“人剑合一。”太宰治鼓掌说道。
栗本望沉默了,他立刻做出决定:“……算了,我还有鬼狩柳樱跟天逆鉾,这个不用也行。”
“这把砍刀有些特别。”
太宰治比了比高度,一米六高的巨型砍刀实在罕见。
“那个?应该是我的……我的灵魂碎片。”
栗本望捂着脑袋,在摆脱费奥多尔后,丢失的记忆渐渐浮现在脑海里。
他好像提刀在横滨干了很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杀人才会更加得心应手的么?”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接话,“看你轻松拿刀从我头顶砍下来,还真是一种特别的濒死体验。”
“我……杀了人?”
太宰治回想那个少年提刀在尸山血海里行走的场景,点评道:“很壮观的景色。”
“不可能……我怎么会……”
听闻自己犯下了累累罪行,栗本望颤抖起来,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在惶恐不安与自欺欺人之间变得紊乱。
他的刀能砍掉人类的手臂、大腿。
他的长矛能从羂索的眼球戳透大脑。
以断罪之名行恶,以神罚之诲屠戮。这就是被费奥多尔控制之下产生的意志。
“好想……死……”
长久未进食的胃部抽搐着,栗本望忍不住蹲下干呕,吐出来一滩半透明的胃液。
“等等!”梦野久作插在中间,手忙脚乱地打断话题,“那个,不能相信太宰啦!他也骗过我很多次!”
“你难道还要对杀人抱有愧疚感么?真是愚蠢。”太宰治抱着手臂,斜着眼,“早晚都该习惯。”
要说天天接触人类负面情绪的咒术师各个都是傻白甜,那咒术界才是真的要完。
就算涉世未深,也该面对现实吧?
耳道里嗡嗡作响,听不清他们两个说话的内容。栗本望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毛,哑着嗓子,竭力从齿间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想成为杀人的人啊……”
杀了人的咒术师,就只能冠上诅咒师之名,离群索居。
太宰治眼底酝酿起阴郁的风暴。
他看不上这种懦弱的逃避。明明身处黑暗还要为那点可笑的原则坚持,真是虚伪又无聊——让一个前杀手,一个咒术师,选择“不再杀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你等着,我有办法!”
梦野久作一跺脚,强硬地把人偶塞入栗本望的怀里。他从“书”上撕扯掉一张白纸,躲到一边的角落里写写停停,费力地编完了一大堆文字。
他得意地把书页捧到栗本望面前,说明自己的用意:“看,我让死掉的人都复活过来,这样就算事情没发生过。”
梦野久作露出求表扬的小眼神。
栗本望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橄榄绿的眼珠里重新聚焦了光。尔后,看到书上那些幼稚的字迹,眼中的光芒又渐渐消逝。
我在干什么?我在勉强一个小孩子?我又害得别人为我担心了。
栗本望强行打起精神,伸开胳膊抱住梦野久作:“谢谢你,梦野,是我太没用了。”
“失去理智的我做错了事,我会想办法承担后果的。那时候也对你发脾气了吧?对不起。”
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沦在逃避的心情里。
杀人要背负杀人的代价,那么……他不能再为自己身边的人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
被轻轻抱住的梦野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耳朵羞红。随后,他犹豫地把手搭到栗本望的腰上。这种温暖,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了。
“只要你夸夸我,抱抱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梦野久作演绎着乖孩子的形象,善良地笑着,“请别把我丢下。”
在栗本望看不到的地方,梦野久作的眼神变得冷漠。他把手里的书页捏碎成一团,这份书页只是他从路边捡到的普通纸张。
杀红了眼的栗本望丢开他走掉后,他真的很伤心、很愤怒,简直想把横滨全部摧毁。
但是,他要努力做个懂事的好孩子。
只要他还能有这种温暖的拥抱,这次就原谅栗本望吧。
山下公园。
这里已经被港口黑手党围成一圈严防死守,异能特务科负责驱散附近的居民。
福泽社长携着江户川乱步,同夏目漱石在树下商讨对策。森鸥外没有到场,他和种田长官一样选择了坐镇本部指挥。
两个阵营的领头人物私下里还没有谈妥,森鸥外想借机要来一张异能开业许可证,种田长官表示港口黑手党不是唯一的选择,他要相信咒术师们的能力。
为了换出一个坂口安吾,刚被森鸥外宰了不少好处的种田长官,绝不会再次退让。森鸥外表示走着瞧,转身去清理其他黑手党组织的动乱,扩张地盘。
顺带一提,咒术界派来支援的帮手总算赶来了。诅咒师那边好像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纷纷撤离战场,无心恋战。
“中原先生。”
栗本望跟站在外围的中原中也打个招呼,得到中原中也点头回应。
他是一个人来的。
临走前太宰治把“书”丢给了他,条件是借走梦野久作。梦野久作极不情愿,在太宰治同他耳语几句后,主动同意离开了。
借走的时限是一周,他们做下约定,栗本望一定要再来横滨。到了那个时候,太宰治也有重要的话跟栗本望说。
“你一定要来哦,违约的人,就吞下一千根针。”
梦野久作同他拉勾,笑盈盈地说出了可怕的话。
现在想想,梦野久作绝对是认真的。
栗本望突然叫住了太宰治:“对了,太宰君,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从黑暗走向光明的路,和从光明走向黑暗的路,哪个更难呢?”
“一个人走的话,永远不能回头了。”
太宰治头也没抬,就给出了结论。像他这样的人,也是在从别人的身上汲取勇气啊。
“是这样啊。”
栗本望有些失神。
“栗本同学,请往这边来。”
一位辅助监督匆匆跑来,热情地为栗本望带路。
时间明明只过去了几天,栗本望却对辅助监督有种久违的感觉,他好像快习惯横滨的环境了。
“监督,咒术界那边的情况还好吗?”
辅助监督回答:“是的,我们马上就要赢了,只剩下一小部分擅长隐蔽的诅咒师还在流窜。”
“我很想见高专的老师和同学,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请放心,有家入同学的治疗能力,高专没有人员死亡。”
他们边说边走,直到栗本望看见熟悉的两个身影。
五条悟在给夏油杰搞头型,从外观上看是要弄成一个落魄的武士形象。
栗本望笑着说:“悟,杰,你们在玩什么?难不成这种装扮还有额外的加成?”
“要到BOSS战了。”
五条悟叫他看看远处。
今日的天空格外沉闷,那用作背景板的天空近似于一块灰扑扑的厚布,大概是掌管天空的神明从灰尘中扒拉出来的旧物。
金色的巨树自小山坡上拔地而起,它的树身被一条九头龙紧紧缠绕。九头龙极像从地狱里爬回来的生物,粗大的脊椎下串连起细长的苍白曲骨,眼部两个阴森的窟窿冒起一撮幽火。
九头龙摩挲过的树叶,簌簌地扑落。
场景同《只狼》里的BOSS樱龙有异曲同工之妙。
夏油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坚毅。他现在的打扮神似游戏被玩家控制的男主人公,现实版的《只狼》模拟器绝对不能错过!
栗本望:“啊,这种会被说侵权吧?”
五条悟:“这是致敬的cosplay。”
“那么悟可以扮演御子,你们成为游戏里的主仆二人。”栗本望调侃道,“这下子就很完美了,没有多余的存在。”
五条悟问:“那你想要什么角色?”
“我啊,说不定会变成苇名一心。”
“这个角色不适合你。”夏油杰说,“选个别的吧。”
“每个完整的故事里都需要一个反派,超经典的王道剧情!作者把反派设定成主角认识的熟人,他们反目成仇,关系决裂。然后在一场激动人心的大场面战斗中,反派必然会死在主角的手里,以大团圆结局来收场。”
栗本望滔滔不绝地讲起反派与主角的纠葛,他的嘴角扬得太高了,腮边的肌肉有些酸痛。
五条悟吐槽道:“我不会那么做啦,如果是认识的人,肯定要先问清楚原因吧?”
夏油杰同他意见相左:“不管有没有苦衷,都是反派自己做出的选择。他肯定思虑了许久,才找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死在主角手上的觉悟,肯定也早就有了。”
“我会想,如果有人拉他一把就好了。”栗本望垂下眼眸,“可能他还没有那么坏,只是迫不得已地,让自己狠下心来。”
“现在的我们考虑这些做什么?”五条悟伸手把栗本望的头发揉成一团糟,“你是听了太宰治的什么歪论吗?”
夏油杰笑了笑:“望,要是有烦恼的话,可以跟我讲的。”
栗本望欲言又止,只是摇摇头。
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话中,已经看出来了他们行动的基准与人生的信条,那是他们践行的“原则”。
他们会为了我,打破那所谓的“原则”吗?
一想到要去影响朋友前途无量的光明人生,就会觉得……
我真是无耻啊。
栗本望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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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只狼模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