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海边别墅以纯白色为打底,前庭的椰子树向四周伸展羽毛状叶子,撑如绿伞,遮住白色鹅卵石铺出的曲径幽路。
上到别墅的二层露天大阳台,你可以悠闲地坐下来享受日光浴。还能把碧波浩渺的大海尽收眼底,美不胜收。
五条悟单手扛着一人一猫走在沙滩上,他停下了脚步,略微露出迟疑:“椰子树下好像有个和尚的尸体。”
他的话让栗本望心头咯噔一声。
时光倒流到半个小时之前,栗本望掉下来时砸中的那个男人外披了一件深色袈裟,所以给他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他试图把高空坠人的事故糊弄过去,慌里慌张地岔开话题:“哈哈,一定是悟你眼花啦!这又不是樱花树,怎么会埋着尸体呢?”
幸好栗本望是趴在五条悟肩上的姿态,面红耳赤的模样只有橘子看得见。橘子轻轻喵了一声,调皮地晃着尾巴,似乎是在向五条悟告密。
“望,你在撒谎上完全不行啊。”五条悟嗤笑出声,揭穿了对方的谎言。
明明栗本望温热的胸口就贴在五条悟的肩头,透过那薄薄的一块布料,五条悟能轻易地感受到他心跳的震动,俗称说谎引起心跳加速的连锁反应。
“抱歉,悟,我错了……”实在瞒不过去就老实道歉的栗本望,放低了自己的声调,夹着含糊的鼻音“卖可怜”。
啊,这该怎么办呢?
高专里都是一群铁打的心肠、磐石刻的性格的咒术师,他们的个性尤为鲜明、张扬,根本不会把“可爱”写在脸上。挺吃这一套的五条悟,手掌在栗本望的头顶胡乱揉了几下。
算了,因为是挚友,当然要站在望的这一边啦。
五条悟改变了立场。本身他的善恶标准也是流动性的,今天跟着夏油杰学一套,明天又从电视剧上学一套。
五条家把五条悟奉为高天原的神,所以他打小就对规则没有概念。“神子”不需要对善恶进行判断,那是弱小的家伙维系社会生存而制定的规则。
涉入高专生活的五条悟才算走下了神坛,他需要在繁杂琐事中,建立起一套自成体系的生存法则。
无趣,无理,无意义。
他照着夏油杰的卷子抄答案,因为是值得信赖的挚友,他的一言一行绝不会出格的,践行社会正论的夏油杰怎么会做错呢?
“悟,你不问问原因吗?”栗本望纠结了,犯错还不用挨骂,这种事情在感性上是很开心,但在理性上又觉得不好。
想来想去的栗本望想抓狂了:好矫情啊我这个人!
五条悟好奇地问:“你想说?”
“当然要你来问问我啊。”栗本望碎碎念,“你得先关心我做了什么事,做错了要让我改,我也会好好听的……你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是畸形的教育!是无理的溺爱!”
听他那慷慨激昂的语气,真不知道是谁教训谁了。五条悟一脸黑线。
透明人。栗本望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词汇,它是一把开启过往的钥匙,不好的回忆如潮水涌来。
父亲总是无视他的存在,就算鲜有的对话时间,也是把眉头一皱,板着厌恶的脸。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但是他连存在都是错误的。昨日的委屈紧追不舍,像是吞下了一整个黄柠檬。
心情低落。五条悟身上的制服外套被栗本望无意间揪得皱皱巴巴,他小声地自言自语:“不要对我不管不问的啊……”
五条悟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诶?脑门好痛!”栗本望怨道。
五条悟单手颠了颠一人一猫,这才回答道:“唔……说实话,我是有那么一点生气啦。但是望还在生病,大方地饶过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那个人是我砸到的,应该是个诅咒师。因为急着去见你们,就直接走掉了。”栗本望举起怀里的猫咪,“橘子也有份,它起码有十几斤呢。”
被指认为帮凶的橘子连忙叫了几声,力图用猫言猫语给自己开罪。
“这只猫最近老实多了。”五条悟恍然想起,自己的宿舍门口再没有出现死虫子。
“因为被绝育了啊。”栗本望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橘子的下半身,“硝子做的手术,它的金玉已经彻底回不来了。”
橘子失去了身为雄性的贵重之物,它的内心也失去了世俗的**,成为温顺又乖巧的好猫咪。
他们边说着话,边接近了那具披着袈裟的尸体。离奇的是,尸体的脑壳被掀开,里面空空如也。
“望,不想让尸体被别人认出来,应该毁掉他的脸。”五条悟认真地告诉他。
栗本望吐槽:“我怎么会去碰别人的脑子,我又不是僵尸。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当双脚久违地落在地面上,栗本望的脚步依然有些虚浮。成为咒术师后,他好久没有生过病了,这次生病和切割灵魂的后遗症脱不开干系。
由五条悟把尸体翻个面,他认出来了这张脸,拖着惊讶的尾音:“这个人是京都那边的咒术师。”
我是个杀人凶手?受到打击的栗本望顿时僵住,眼神溃散,身体颤抖,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剥夺自由的监禁生活在向他招手。
五条悟追加上一句:“上个月去世了。”
“诶?!”栗本望回神,凉风趁机钻入白衬衫的领口,他的神经被寒意刺个激灵,“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羂索做的吗?”
“没错。”五条悟点头,他的六眼也解析出来了这份情报。
栗本望沮丧地嘟囔:“看来我错了一个好机会,那个时候没有抓住他。”
五条悟说:“你把杰救下了。”
这个薛定谔的问题没有最正确的答案。计算完成救夏油杰与击杀羂索两件事的最佳时机,是全输或全赢的豪赌。
逃过一劫的羂索在别墅的后院里。
漏瑚火大地跟羂索叫板:“开什么玩笑!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五条悟的手里活下来,你竟然还要我们去拖住他!”
换了一具新身体的羂索坐在躺椅上,把玩着一把小刀,淡淡地说:“还需要十五分钟。”
“我们的同伴栽在了五条悟他们身上,这件事风险太大。”漏瑚想起被夏油杰收服的花御、陀艮,独眼瞪大,“更何况你手上也没有与之抗衡的杀手锏,我不认为这次计划能成功。”
“夏油杰已经死了,目的完成一半。”羂索很有自信,“不用现在就急着杀掉五条悟,你们拖住他,先把星浆体的融合破坏掉。”
漏瑚知道天元是维持各大结界运转的中心,他说:“你打算破坏掉咒术界的稳定?”
显然羂索不想说太多:“星浆体那边我安排了人,接下来,我们只要等。”
他让自己安排在高层的内鬼把天内理子偷运出来,另外一边再派人去把地牢里的伏黑甚尔带出来,无论利用什么手段,最后一定要让付黑甚尔亲自杀掉天内理子。
他们这边把五条悟拖住时间就算成功。
羂索还不知道付黑甚尔从地牢里逃了,冲绳小岛的结界屏蔽了信号。
没有参与谈话的真人在旁边折腾他的“玩具”,一个看不出原型的五条腿生物。
扎了两条麻花辫的女生端着盘子过来,一声不吭地把茶水放到桌子上,转身准备走开。
突然真人伸手拦住她,他玩腻了,想要造个咒灵与人类混合的新玩具。
“真人,不可以对她出手。”羂索警告道,“附窗子可是重要的存在呢。”
真人松开手,说道:“没意思,我只是想和她聊聊天而已。”
“待在这里太无聊了啊,我想和咒术师们好好玩耍。”
“不用急,会给你机会的。”羂索嘴上说着安抚的话,心里在思考乌鸦是不是跑了。
乌鸦身上的束缚,在栗本望从天而降砸下来后,终究没有完成解除。
不过羂索还有后招。当初他动了点手段找到附窗子,把结界的关键点设置在她身上。想要破掉冲绳小岛的结界,就要把附窗子杀掉。
乌鸦想要附窗子活着,就不会回到栗本望那一边。
“五条悟快要过来了。”漏瑚说道。
“结界的束缚能对他造成伤害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羂索伸手端起茶杯,“如果星浆体成功融合的话,我们再想做什么,起码等上五百年。”
但是还有一个不可控的因素:栗本望。
羂索蹙眉,不明白他是怎么从狱门疆里逃出来的。如果五条悟的身边再加上一个栗本望,那就十分棘手了。
仓皇跑走的附窗子回到厨房,她平静下来,把另外一个装着食物的托盘送往其他房间。
那个房间里关着一个女人,她一直在喊着“理子大人”。附窗子不关心她的来历和故事,她对外界的事物没有兴趣。
只是,今天乌鸦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附窗子看向那一扇留给乌鸦的天窗,乌云密布,天色晦暗。
别墅的正门口。
栗本望压腿活动身体,他看过不少反恐特战队的视频,自告奋勇:“让我来踹门。”
“望从正面突进,我从后面包抄。”五条悟指挥着,抓起橘子的后颈同它对话,“你要从窗户爬进去,找到一个叫黑井美里的女仆。”
身负营救人质任务的橘子:“喵喵喵。”
五条悟捏住它的猫爪:“好,就这么办!”
两人一猫分头行动,五条悟绕道去别墅的后院,栗本望破门而入,橘子从窗户跳进了屋内。
前门有真人。
后院有漏瑚。
狡猾如羂索,他跑了。
“人形的咒灵?我是第一次见。”栗本望习惯性地拿出天逆鉾上阵。
“我想知道你灵魂的构造。”真人歪着头,“特级咒术师又会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呢?”
“五条悟会让我伤脑筋,拿你做实验也不错。”
“……我没有比悟弱啊你这混蛋。”
栗本望感觉莫名被咒灵看扁了,是因为他的名气不如五条悟大吗?
那也没办法,五条悟一出生就在咒术界轰轰烈烈出道。
第一招。
天逆鉾横劈向真人的腰部,真人跃至空中,掏出黑色肉块,发动【无为转变】。
黑色物块转变成一个畸形的男人,身体膨胀如球,伸出四只手在地上爬行。
第二招。
栗本望使出术式【鲸吞】将男人吞下,操纵着鲸鱼继续向真人冲去。
真人继续转变成幼童的形体,利用小孩子的身体躲避,同时向栗本望的方向靠近。
第三招。
在真人进入栗本望的攻击范围后,迅速变高变大,伸出手试图接触栗本望的皮肤。
天逆鉾从真人的肩头斜劈下来,砍掉他整个左臂。真人无惧地发动术式,企图让肢体瞬间再生,趁着近身的机会碰到栗本望。
哎?断臂的地方长不出来?
真人张大眼睛,看向左臂的断口,上面附上了一层异样咒力。
鲸鱼庞大的身躯堵住真人的退路,栗本望再次挥动的天逆鉾砍下了真人的脑袋。
引以为傲的术式被封住,真人的脑袋骨碌碌在地上滚动,撞到了一旁的桌腿。
“你也不过如此啊,我都没有开领域就能打败你。”栗本望踩住真人的头,举起天逆鉾准备刺下。
战斗结束得太快,他都不知道这个咒灵的能力是什么呢。
真人张开嘴,竭尽全力咬上栗本望的脚。
【无为转变】。
“嘶——打不过就咬人!”脚部一痛,栗本望条件反射地踢开真人的脑袋。
真人失了神,喃喃道:“你的灵魂……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转变!”
他头次见到这种情况,一般人的灵魂在他的手上如同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那个被神力加护的灵魂,是真人无法触碰的存在!
栗本望恍然大悟,握拳一捶手掌:“是御社神在保护我吗?”
那是古手羽入送给他的礼物,她真心地祝福这个孩子再无忧患。时隔许久,才在今天显现出作用。
“你偷袭我还没有成功,老实地被祓除吧。不然就拿你的脑袋当球踢,我们高专正在组建足球队呢。”栗本望出言威胁。
“望,先等等。”五条悟提着漏瑚的脑袋走出来,“还有事要问他们。”
“还有三分钟,新一轮的点数清算就会开始,这次是我。”
栗本望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也许会和杰一样。”
“不要!”栗本望慌了,他抓住五条悟的手,“悟,你不会死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快点告诉我!”
“望,我有遗言要说。”五条悟虚弱地咳嗽两声,“你没交任务报告被夜蛾训的那次,其实是被我拿去抄了。晚上我忘了抄,也没有把你的交上去。”
“你打了一百个小时的黑魂游戏存档,那天我踩到手柄不小心给删掉了,我骗你说是游戏出了bug。”
“还有你被贴在告示牌上的女装照,也是我干的。因为那张照片很好看嘛,我想给大家都看看。”
“还有你……”
“悟,够了,别说了。”栗本望攥紧五条悟的手,伤感的情绪被杀意冲淡不少。他怕自己再听下去,忍不住先送五条悟上路。
五条悟眨着天蓝色的大眼睛,睫毛扑闪:“你能原谅我吗?”
栗本望心软了,使劲点点头,泪水含在眼里打转。
“说好了,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五条悟郑重说道。
栗本望:“我不会跟你计较的,我知道悟是很好的人,你平时对我都很关照……”
三、二、一,时间到了。
凭空冒出的黑刃插在五条悟的后背上,五条悟闭上眼睛,直直向前倒下。
“悟!”栗本望扶住五条悟的身体。
一滴眼泪从栗本望的腮边滑落,轻轻砸在地板上。他小声抽泣着,眼睛哭红了。
一分钟之后,五条悟猛然睁开眼睛。
栗本望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五条悟的脸凑近了看:“望,你真的哭了?我有无下限和反转术式诶。”
“你看看,你真是好骗,这怎么行呢?今天幸好是我骗你,要是坏人来说这种话,你肯定又被骗走了吧?”
“……”
“五条悟,你是狗吧!!”
漏瑚和真人两个脑袋凑在一块。
漏瑚不屑地总结道:“这就是丑陋的人类!满嘴谎言!恶心!”
五条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总算把亏心事都好好解决啦。
栗本望:绝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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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那个倒霉的脑花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