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客 第5章 第五章 日落小镇（五）

“那走吧”，柳川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趁着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去按摩店看看。”

“那他怎么办”，安欣指着一旁半死不活的男人。

“放这吧”，王畅头也不回道。

三人再次踏入小镇，沿着硌脚的石子路没走多久，就看到那个小饭店，碎成一地的玻璃门和凌乱的桌椅让本就破旧的小饭店显得更加凄惨，好像刚被打劫过一样。

安欣：“你们把鬼栓哪了？我咋没看着”

柳川伸手一指：“喏，就那棵树，估计是天快亮了它回去了吧。”

王畅：“你的拉背条还在那。”

安欣：“呀！这玩意叫拉背条啊……咦惹~我不要了。”

几人很快到小镇中央——那个小小的花坛处。

花坛里面没有花，只稀疏长着几片矮矮的野草，花坛的对面又延伸出两条窄窄的石子路，左边这条路的第一家店就是理发店，右手边则是那家“日落旅馆”。沿着右边这条小路路过日落旅馆再往深处走，就到了那家按摩店了。

王畅没从正门进去，径直从一旁绕到按摩店后面，这里有一扇虚掩着的门。

柳川和安欣好奇的跟在他后面。

三人鱼贯而入，一转身就和四方桌上独眼的小鬼像对上了眼，狭小的小黑屋伴随着陈旧腐朽的气味，总觉得下一秒桌底下就会窜出来什么东西。

小鬼像被砸碎了一半的脑袋，蹦出的石屑粉末溅了一桌，暗红色的石像上面松松垮垮的缠着红绳，红绳的另一端垂到桌下。桌上除了鬼像，还摆着香炉和一支小按摩捶，暗黄的桌布一直垂到地上，地上紧挨着桌布摆着一个草编的蒲团。

安欣缩在两人身后，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她搓搓胳膊，伸手戳了戳前面的人：“那个王畅，你去把那桌布掀开看一下那个红绳下面是不是拴着啥。”

“……看过，啥也没有，绳子那边嵌进地里了。”

柳川上前凑近了观察那尊小鬼像。

小鬼像雕刻的似乎是一个瘦弱男人，全身被什么东西缠绕着。

她侧起身子让光照进来细看，原来小像上缠绕在男人身上的，是他自己的脖子！

“是我和欣欣昨晚看到的那个”

“啊？那个大长脖子？”

王畅皱着眉头：“这里的小像为什么没恢复？”

当时他和二组的人砸了小像之后，只观察了周围的几家店，那几家店的老板在一阵狂怒之后，都去了供养小鬼的小黑屋，然而跟过去之后小黑屋里却空无一人。两人找遍了整间屋子都没发现什么机关，等两人出去后没多久，又看到那老板从小黑屋里面出来。

他们再去看，就发现小鬼像已经恢复如初。

不知道那些镇民是如何修复的小鬼像，也许他们早就已经沦为小鬼的傀儡，成为一种非人的存在了。

而这家按摩店，小鬼变得没有攻击性，老板消失不见，小鬼像也没被修复……

不对！

王畅脑中灵光一闪，同时一旁的柳川也猛地抬头。

“小鬼本来就没有攻击性！”两人异口同声。

“是镇民在控制它们，理发店老板当时不是在被鬼回报什么，而是它在吸食吃过食物的鬼！”王畅看着柳川亮晶晶的眼睛滔滔不绝。

“所以，那些失踪的人，反而是被小鬼藏住保护起来了。剪刀鬼杀死小一和小贾的时候，不是因为误杀了食物而愤怒，而是因为误杀了无辜的人！”

所以杨驰是杀了这家按摩店的老板，小鬼失去人的控制，所以变得无害。而镇民们操纵小鬼杀人，然后通过小像这个媒介，吸食被害者的“生命”，从中得到某些好处。

捋清楚这个因果关系，三人重新回到小镇中央，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下，柳川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那种不知名的恐惧又慢慢爬上了四肢百骸。

“啊，原来人才是鬼”，安欣一屁股坐上花坛边：“那我们……杀人？他们不是人的话，杀的死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就从理发店开始吧。”

“等等！”柳川连忙拉住王畅胳膊：“万一杀不死呢？”

是啊，以杨驰的实力都拼了个同归于尽，可见这些人必然不是寻常方法杀的掉的。

“杨驰能，我就能”

“看来你还是得走一遍杨队长的路”，柳川晃晃脑袋，企图把恐惧都甩出去，“我们先出去计划一下，我这会脑子不清醒。”

日落小镇正如其名，一天中一大半的时间都处于日落的景象，天亮没多久，泛着白光的光球还挂在东边，西边的天空就已经是一片通红。

如果抛开满镇子的鬼怪，这半日初半晚霞的景象倒也是一大奇观。

“川川？川川？柳川！”

“啊……在呢在呢，你别动手……”

正看着那红透的半边天的女孩被揪着脸上的肉，把思绪揪了回来。

“我们在商量人命关天的大事诶！你居然走神了？”

“抱歉抱歉”

“晚霞确实好看，但还是出去再欣赏吧……刚才说的都记住了？”

“记住了！”安欣信誓旦旦：“王畅，川川，你们到时候就放心去吧！”

一旁的柳川也对王畅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按照镇民能否被杀死制定了两套计划，行动时间就定到夜色将至未至时。

王畅大拇指轻抚着刀柄，私心反而希望着事情不要太简单，这样他就可以一步步跟着杨驰的脚印走一遍了。

他闭上眼睛，杨驰坚毅沉稳的面容又在眼前闪现，这双让无数人觉得可靠的眼睛，此刻正满含着鼓励望着他。

王畅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放松。他没有资格要求柳川和安欣陪他冒险，于私他想豁出去了追寻杨驰死亡的真相，于公当然最好是镇民被一刀了结，然后一切结束，他们一起回到现实世界。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王畅迷迷糊糊低着头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王畅感觉身边人站起来了，他迅速清醒，睁眼时柳川正回头看他，身后是半轮橙红的夕阳。

时间差不多了呢。

小镇中央花坛处。

“镇民的话有一定的蛊惑作用，别忘了这点”，柳川叮嘱道。

“知道”

他下手会很利落的。

王畅握着刀朝理发店方向走去，柳川和安欣两人远远跟着。

门口的旋转灯亮着，在王畅脸上打下红蓝交替的光。

他推门进去，柜台后面坐着发呆的爆炸头老板立刻就笑意盈盈的迎上来。

“你好呀帅哥，剪发还是……”

迎客的话戛然而止。

老板脖颈处，一把刀精准插入，刀身尽数没入。

刺入皮肉的手感顺着刀柄传来，王畅面色森然，猛地将小刀抽出。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王畅被温热的液体溅了满脸，眼前蒙上了一层红色的滤镜。

这一切都在几秒内发生。

王畅隔着一层殷红看到爆炸头老板只是顿了一下。

“剪发还是洗头？”彷佛无事发生。

“……剪发。”

另一边，透过玻璃门目睹一切的安欣看到喷射的鲜血打了个寒战：“看起来好像成了？”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害，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安欣心里放松下来了，干脆也不躲了，她大大方方拉着柳川朝理发店走，边走边说：“王畅下手还真利落啊，一看就比咱俩有经验，等我们一会出去了……诶？我我我我靠，他他他他怎么坐下了？！”

只见理发店内，王畅已经翘起二郎腿坐在了理发椅上，那个脖子还呲着血的爆炸头老板正在帮他围上围布。

王畅身处其中，看着镜子里满脸血的自己和身后一直喷血的理发师，觉得这一切都合理极了。

难怪人都说留了寸头就再留不住头发了，这两天总感觉头发长了，心里烦躁的要命。

正好遇到个理发店，这不是巧了嘛。

虽然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但先理个头不过分吧？

“给我剃短一点”，他把头往后一靠，闭起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