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客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不眠的欢乐

咕嘟咕嘟……

鲜红的汤底冒着泡，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不知不觉间，陈野已经在盛第三碗米饭了。

柠砚饭量最小，这会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靠在椅子上一下一下抿着啤酒。

安欣没吃米饭，还在往锅里下牛肉卷。

“为啥我下的牛肉我一个都没吃到”，安欣撅着嘴说：“得是全让陈野吃了。”

陈野一边说着我没有，一边一筷子捞走了安欣刚下的肉。

于是这俩人就杠上了。

刘艾森默默的收起筷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说道：“柳川，畅哥，你们开始入梦是不是很久了啊？”

“我不到一年吧”，柳川说：“王畅应该久一点。”

王畅刚从安欣和陈野的战场里捞出来豆芽菜的残骸，闻言他点头：“嗯，我差不多一年半多点。”

“嗷~那我问你们个问题哦”

柳川：“你说。”

刘艾森：“就是我们上次去的森林里，我想把它写进小说，我看了几部关于森林的纪录片。好像现实中像那样的茂密湿度又大的森林，不说瘴气，雾气也是常有的，为什么那个林子没有？”

柳川似乎也很不解：“是不是因为不通气啊，那里面闷得，而且也没什么动物尸体，没法形成瘴气吧，再说它还一天刷新一次。”

王畅不以为然：“我觉得因为那是在梦境里，所以不能拿现实做类比。”

刘艾森：“啊，为什么？”

王畅：“梦境保护层的形成是基于梦主人的认知的，里面不会出现梦主人想象不到的事情，作为梦主人她本身不知道密林会有雾气这样的知识，那森林里当然就不会出现瘴气了。”

柳川：“那难道她现实中见过那些人脸虫子，人瞳黑鸟吗？”

王畅：“我说的是完全想象不到的东西，你说的这些，都是她日常中见到的各种元素的融合，所以即使是完全没见过的东西，也是能在梦境中幻化出来的。比如我现在告诉你，山海经里有一种生物，人面，鸟喙，蛇身，鱼鳞，即便你从来没见过，是不是也能在脑海中想象到他的样子？”

柳川和刘艾森齐齐点头。

“也许今晚，你们就能梦到它”，王畅今晚心情大好，于是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再者说，梦境中出现的事物都是有一定象征意义的，对于刘艳来说，雾气这种东西也不是必要的。”

好好学生刘艾森举手提问：“那为什么通过梦境具象出来的那些象征，去猜测梦主人的经历，从而得出破局方法，是不被允许的呢？明明看起来是一条捷径。”

“因为梦境混乱荒谬，你很难看到真实意图。我看过一本《梦的解析》，里面有个理论叫做‘梦的工作机制’。”

刘艾森：“工作？机制？”

王畅：“是的，梦境善于伪装，梦的伪装有浓缩，移置，象征，润饰四种工作机制，梦的真实意图会通过它们被完美的隐藏。”

当时看到这本书时，王畅着重看了这段，所以印象很是深刻。

简单来说，浓缩作用就是将两个以上的印象结合起来；移置作用就是将具有重要精神价值的内容转移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书中举了做梦者对有妇之夫产生了不道德的爱，而将对这个人的渴望转移到一条蓝色领带出现在梦中的例子，因为受着内心道德感的压制，导致这个有妇之夫的样子无法出现在梦中。

而象征作用，是他们入梦时接触最多的一种工作机制，像森林中的人瞳鸟，这种类似的形象往往象征着他人的注视，旁观，冷漠等。而书中认为象征作用常常带有性的色彩，像手杖、雨伞、蜡烛、蛇等，王畅猜测他们遇到的会缠住人的藤曼，人脸长虫，也是这个意思。

至于润饰作用，是将经过前三种作用伪装变形，得到的没有关联的形象，强行编成一个像模像样、可以理解的故事。这本质是想让梦看起来逻辑更连贯、更容易理解，可是事实上却在进一步歪曲梦的内容。

“所以这样一来，梦境就丧失了原有的逻辑关系，变得混乱荒谬、扑朔迷离、面目全非了，我们很难找到它的真实意图，反而会误导自己”，说到这里，王畅话锋一转：“当然安欣的特殊之处，就是她极强的共情能力，有时候当理性不管用的时候，可以相信感性的选择。”

这一番话说的刘艾森眼里溢满了崇拜之情，他热切的问道：“畅哥好厉害，畅哥看的那本书作者是谁，我回头也买一本。”

“弗洛伊德。”

刘艾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入梦前就拿到梦主人的资料，然后入梦后结合梦境内容反推出梦境逻辑呢？”

王畅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听说最开始是这样做的，但我来公司的时候这种模式就已经取消了。”

起初王畅也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杨驰告诉他，那是因为有一次入梦时，发生了意外。那时候的入梦者们不关注梦境的内容，只是根据梦主人的经历猜测破局的方法。然而那次，一众入梦者结合梦主人生平经历，反而南辕北辙，与唯一的通关机会擦肩而过。那次入梦损失惨重，以至于全员被逼到了绝境，所有人经过商量，一致决定每一组主动牺牲一人保全另一人。

杨驰最初的搭档就是在那次意外中牺牲的。

后来心理顾问们开会讨论得出结论，如果知道梦主人的生平经历，很有可能会误导入梦者对梦境中局势的判断。从那次之后，入梦模式就改变了，他们抛弃了对梦主人的依赖，转而专心分析梦境本身的内容。

王畅叹口气道：“现在的共通手册，以及我们的工作模式，都是经过了无数次试错得来的，每一条都有它存在的原因。”

“哎，说起这个，我想起个事”，陈野这会一脸神秘，也忘了跟安欣抢肉的事：“畅哥，我有个高中同学也在咱们这个项目，他是学心理的，在前线，他告诉我了一些事。”

“说来听听。”

“咱们日落小镇那个梦的主人，听说跟他老婆孩子去外国旅游的时候，老婆孩子都失踪了，受了打击才加入了半寐组织。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就跟日落小镇很像”，陈野神秘兮兮的掏出手机：“我同学还给我发了他们拍的照片，你看。”

大家都凑过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图片中拍到的旅馆，花坛，还有如血的日落，都和他们在梦境中见过的一模一样，只是旅馆的招牌不叫日落旅馆，而是一串他们看不懂的外语。

“还有还有”，陈野滑动屏幕，按摩店，理发店，那个小小的饭店，都和梦中如出一辙。

现实与梦境重合的瞬间，众人心里都有股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陈野还在添油加醋：“你们说，这个地方，会不会真的有小鬼？那个男人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呀，别说了”，安欣一推他：“我们吃饭不谈工作。”

“这可都是珍贵的小道消息”，陈野坐直身子：“还有上次那个刘艳，哎呀那孩子才是真的可怜，我同学说不止心理，她身体上看不见的地方，全是伤，还有下，□□……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死觅活的。”

“唉”，刘艾森叹气道：“畅哥，野哥，我们叫醒他们真的是对的吗？他们在自己的乌托邦里很幸福啊。”

“可那是假的啊”，安欣说道：“现实中的爸爸妈妈，好朋友都很伤心呀。”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好了”，王畅一板脸，对着陈野说：“私自讨论打探梦主人的事情，这要是杨驰在，肯定给你记一个违规。”

“对对对，工作的事情工作时再谈”，柳川也笑着说：“欣欣，你的毛肚煮老了。”

“呀！我的毛肚！都怪你陈野！”

“可怪我了？”

安欣：“哎呀柠砚，你吃饱了别在这傻坐着，我刚看见那边有话筒，你去研究一下是不是能唱歌。”

柠砚：“还得是你会指使人。”

安欣：“话真多，快去快去。”

在安欣的带动下，大伙很快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开始兴奋的讨论等会唱什么歌。

不多时酒足饭饱，大家转战沙发，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

安欣人醉醺醺的，唱歌是一点不影响。

“重新出发吗 huh 更渴望未来，以往这少年懂爱吗~~仿佛不够……”

她一口粤语婉转动听，温声软语，和平时那个大大咧咧的安欣判若两人。

陈野更是一鸣惊人，一段rap和高音唱起来都毫无压力。

柳川感叹着真是人不可貌相，也上去唱了一首，虽然有些跑调，但也还算可以，刘艾森默默松了口气，这才是普通人的歌声，都像他野哥和安欣那样，他就不打算唱了。

一边唱歌，陈野又一边招呼大家玩起了骰子。安欣发现陈野每次都猜不对大小，就次次跟陈野反着猜，于是次次都对。

猜错的惩罚是吃柠檬，柠砚是喜欢吃柠檬的，只是微微皱着眉头，陈野就夸张了，被酸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一副快要变异的样子，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又唱又玩到后半夜，大家还是如了陈野的愿，看了一部恐怖片，还打发没喝酒的王畅和刘艾森又出去买了一次零食和酒水，这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倒像是为这几人开的一样。

于是洗盏更酌。

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屋中”，不知东方之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