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奇女子 第31章 翠仙楼

梁红玉被送到了翠仙楼。

严冬即将来临，岁月的风尘夹杂着寒霜，会不会也将希望凋零就像繁华瞬间落寞。

翠仙楼的当家人姓钱，叫钱赛花。她个子不高，满身是肉，华丽的丝绸衣裳被撑得胀鼓鼓的，一砣一砣的肉把身体分成了三截，皮肤白白嫩嫩的，由于她太过丰满圆润，翠仙楼里的姑娘们暗地里就送了她一个雅号，叫她“钱圆润”。

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她的本名。

钱圆润是个不依本分，爱财如命的人，最善于教唆、调弄，待人接物，唯利是图。她开口说话云山雾罩，甜言蜜语说的是诱惑，软语温存讲的是欺骗。

她看上去面善，却有一颗阴辣狠毒的心。

这一天，钱圆润坐在桌子前细慢地品着茶，吃着时新的水果，一副幽闲自得的样子。

“去，把新来的那个姑娘给我带过来。”她对身边的婆子说。

翠仙楼分前后两院。前院白日里车水马龙，夜晚上灯火辉煌。后院分东西两院，中间只隔了一条路，后院有花园、回廊、精舍、琴房。东院月亮门上刻着“解语生香”，这里住着顾小然和摇红。西院月亮门上刻着“醉春风”，这里住着花想容和水玲珑。这四人是翠仙楼最有名的歌舞伎。梁红玉被安排住进了东院，可见她是很看重梁红玉的，把她当作摇钱树了。

不一会儿，婆子带着梁红玉来到钱圆润面前。梁红玉已经来三天了，除了刚来那天见过钱妈妈，今天算是第二次正式拜见。

眼前这位姑娘身穿素衣，不涂脂粉，清如芙蓉出水，一双平静如秋水般的眼睛，深沉漆黑。脸上带着恬静的淡然，看不出任何思绪。钱圆润见过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可她还是被梁红玉独有的气质吸引住了。

钱圆润看看梁红玉，不由皱皱眉，这姑娘穿白着素的，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特别是她的表情，冷若冰霜，这怎么能行？得调教。

其实，从到这里那一刻起，梁红玉就知道自己的颜面和名节都受到了侮辱。是呀！难道还有比遭受充为官妓更严重的耻辱吗？她经历了心灵上巨大的痛苦和悲哀。

现在，她的思绪早已飞越了世俗。对她而言，无论是梁府千金小姐，还是青楼风尘女子，都仿佛是同一境界，在她眼里自己永远清纯玉洁，是一株亭亭玉立的莲荷。

钱圆润见梁红玉跟别的姑娘刚来时完全两样，没有胆怯，没有悲哀，只是静静的站着，倒是不敢小看了她。钱圆润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拿腔捏调地道：“姑娘，妈妈我是个好说话的人，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就行了，初来乍到的有许多讲究要学。这第一呢，就是我这里的姑娘不能再穿以前的衣裳。放心，妈妈我舍得给姑娘穿好衣裳，绫罗绸缎任你穿。”

而梁红玉在她说话时一直冷眼看她，觉得这个女人很滑稽可笑，穿一身鲜艳刺目的衣服，满头珠翠，脸圆嘟嘟的，下巴胖乎乎的，脖子不知跑哪去了，特别有趣的是两只眉毛长到一半就没了，又短又黑，就像两只被拦腰截断的铁条虫。苍梧山上一种专咬花根的虫子。

见她不言不语，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自己，钱圆润心中的怒火腾得一下就起来了。心想：哼！管你什么名门闺秀，贞洁烈女，到我这里都一样，没有不听我摆布的。钱圆润被她审视的渐渐愤怒了，还没有哪个姑娘敢这样看她，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心想：不管你先前是什么身份，任你是坚贞烈女，只要进入翠仙楼，落入我的手里，不由你不乖乖顺从。

她用颐指气使地神气说：“你虽是大家出身，既然来到这里，就要放下架子，收回骄傲，看你是新来的，我不怪你，回头脱了你的这一身白衣白裙，过两天会有人教你这里的规矩。”

梁红玉此时却温言道：“我也没什么要求，只是我要为爹爹带孝，还望钱妈妈体谅。”

钱圆润的圆眼睛转了一圈，看这姑娘是个有个性的，她不怕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姑娘，就怕这种冰冷，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置之不理的姑娘。“我说过妈妈我是个好说话的良善人，我可以成全你的孝心，你也不要忘了自己身份。”

胜赢暗想：说她良善，她可不这么认为，怎么看都是奸滑多一些。

“这第二嘛，来我这儿的姑娘好吃好喝好穿戴，个个花枝招展，迷死个人儿。”听她话胜赢忍不住心里一哆嗦。就听钱圆润继续道：“这姑娘是美的，名儿也不能俗了，凡是能当红的姑娘都有一个叫得响的艺名，我给你想好了，就叫赛貂蝉。”

梁红玉嗤笑一声，冷冷地道：“我有名字，我叫梁红玉，钱妈妈不用费心给我改名字了。”那声音就像寒风刮过冰面。钱圆润听着都觉得冷。她只好哼了一声，算了，这也不是第一个不愿改名的。叫本名也好。“这第三条，你带来的丫头就不要用了，我会让田妈妈伺候你，教导你。”

梁红玉看了一眼田婆，“我的丫头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离不开她。换了她我会伤心难过，活不下去！”

钱圆润看了她一眼，花容月貌，娇艳欲滴似带着朝露的鲜花，翠仙楼里的姑娘跟她一比就像是午后的蔫花。“不换就不换吧！田妈妈平日多跑动跑动就是了。”老娘我今日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一晃几天过去了，钱圆润想起梁红玉，想看看她被教导的怎么样了。

可当她见到梁红玉时，心中勃然大怒，都来好几天了，这丫头一点变化也没有，见人依旧冷冰冰的，最可气的是竟然还穿着那一身丧气的孝衣孝裙。离她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是该教训教训了，还能由着她的性子。

负责教导梁红玉的俩个婆子被喊来见钱圆润，她们还没站稳，钱圆润就问：“不是让你们调教新来的那个姑娘吗？怎么还是老样子？想我这翠仙楼是满面春风、花团锦簇的地方，怎么能冷着脸，穿一袭白衣大煞风景？”

这俩婆子一个姓田，一个姓吴，是钱圆润的得力帮手，姑娘们没少挨她俩的打骂。此时，她们都耷拉着脑袋，心中暗暗叫苦，想起那个姑娘她们就不寒而栗。

“哎哟，钱妈妈，别提了……”

那天，她们俩拿着衣服来到梁红玉的房间，看到姑娘坐在桌旁，双手拖腮。田婆走上前说：“我们来给姑娘送衣服来了，姑娘赶快换下身上的丧气服，换上漂亮华美的绫罗，梳妆打扮起来，一定迷煞人。”

吴婆道：“我说姑娘，快来瞧瞧，你看这衣裳多华贵多好看，穿在身上包管像三月桃花般漂亮。”

梁红玉只顾绣花，一声也不言语，胜赢道：“放这儿吧！”

吴婆看了一眼梁红玉，“哟！好大的架子，你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

梁红玉头也不抬，轻声道：“放下吧！”胜赢道：“两位妈妈请回吧！”

田婆拿着衣服阴阳怪气地说道：“姑娘真好大架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梁红玉说：“不是我不依你，只是我爹爹尸骨未寒，我怎能穿红裙艳装？”

吴婆道：“你是初来乍到，不要由着性子，听我好言相劝，换了衣裳，大家都欢喜，不然就自讨苦吃。”看到梁红玉丝毫没有顺从的意思，她眼珠一转说：“姑娘的一片孝心只管放在心里就行，既然来了这里就不得不低头，胳膊拧不过大腿，看姑娘是个聪明人儿，听我好言相劝，不要给自己找罪受。”

“我看您挺通情达理的，再宽限我几天。等过了……”

田婆冷笑一声道：“好你个小娼妇，不识抬举，今儿个你换也得换，不换也的换。”说着就上前去拽梁红玉，那吴婆一把将梁红玉手中的绣品夺过扔在旁边。

梁红玉胳膊一甩，弯腰拾起绣品，田婆怒道：“好你个小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吴婆也冷笑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了这里你不乖乖的听话，是自讨苦吃！”

俩个婆子相互看了一眼，田婆骂道：“褪毛的凤凰不如鸡。小娼妇！别不识抬举，今儿个你不换也得换，由不得你。”说着冲吴婆使个眼色，俩人就上前抓住她，一人双手噼里啪啦不停的打，另一人撕扯着脱衣服。

梁红玉怒道：“老虔婆，真是可恶！”

这时她们又用力把她按到，梁红玉忍无可忍，稍一使劲翻身站起，用手一拨，就把他们拨拉到一边去了，摔得呲牙咧嘴。田婆骂道：“好你个死丫头，不信治不了你，你等着瞧。”

胜赢被气的不轻，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你们也是做女儿的，都有爹娘，哪有热孝期间逼人穿红着绿，强颜欢笑的？”

田婆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用不着跟我们说这些没用的话，我们是拿人钱财，与人办事。滚一边去。”

胜赢忽然喝道：“你两个黑心黑肺的泼妇，想欺负我家小姐，这里容不得你们张牙舞爪，谁还怕你们不成？”

田婆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口中骂道：“小□□，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看我不打烂你的嘴。”说着她伸掌向胜赢脸上掴去。

胜赢急忙退闪到一边，说道：“别人怕你，我不怕你！看我先打你一张臭嘴。”田婆连躲也未来得及得躲，脸上就挨了脆响一巴掌。

田婆也是平时打惯了人，今天还是头一遭被打，顿时恼羞成怒，再次伸出肥大的像蒲扇般的手掌就往胜赢脸上扇去。胜赢多灵巧，一闪身躲在吴婆身后，却随手把吴婆使劲往前一推，吴婆没想到这丫头看着弱不禁风的，力气却出奇的大，被她一推，双脚撑不住身体，像一堵墙般往田婆身上趴去，“扑通”一声，俩婆子重重摔倒在地。

胜赢说道：“看你们还敢不敢再满口喷粪，欺负人。”吴婆是个悍妇，她一翻身爬了起来，猛地冲到胜赢面前，胜赢想躲已经来不及，被她双手抱住了腰身，田婆也随后从地上爬起，嘴里还骂着，“我打死你这个小蹄子。”

忽听“哎呦！”一声，田婆踩翻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脚下的椅子，又重重摔倒在地上。吴婆忽觉手背一阵刺痛，看时原来是一根明晃晃的绣花针扎在上面，她大叫：“你，你竟然用针扎我。”

胜赢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小姐，眼明心亮，伸手拔出绣花针，吴婆捂着手惨叫一声。胜赢道：“这针平日给小姐绣花不怎么好使，扎肉倒是挺利索。”

田婆看看胜赢，又看看依旧坐在那里动也没动的梁红玉，心中暗道：“这姑娘也真有定力，她们这边打得噼里啪啦的，她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丝毫不影响她绣花，也不知她怎么坐得住的。”知道今天这衣服是换不成了，她们原本是要给梁红玉一个下马威，逞逞威风，谁曾想她身边的丫头这么厉害，只好慢慢爬起来，与吴婆悻悻地走了。

看着两个狼狈的管事婆，听完她们诉苦。钱圆润道：“那丫头是个会武的，怪不得她要留在身边。”这威风还是要立的，否则日后她们不服管教，思忖片刻，道：“明日把那丫环支开就行了。”

第二天胜赢被带到钱圆润面前，钱圆润笑眯眯地道：“我看你聪明伶俐，手脚勤快，从今个儿开始便跟着我吧，做我的贴身丫头。吃香的穿好的，在家有座，出门有车，风光着呢！”

旁边一个婆子跟着附和道：“你做姑娘身边的小丫头有什么好？转眼间上来做了钱妈妈的贴身丫头，这院里谁不看你脸色？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别人想来钱妈妈还看不上呢！”

钱圆润低头喝了一口茶，暗想：她一个丫环，这样锦衣玉食的诱惑怎会不动心？

胜赢心里有些纳闷，她来这儿没多长时间，无缘无故的翠仙楼当家怎么就看上了自己？明显是没安好心！胜赢眼里闪过一丝嘲讽，“钱妈妈，我的去处得小姐说了算。”

“在这里我说了算。你那个小姐也得听我的。实话告诉你，今个就要好好管教管教她。”

胜赢的眉头微微紧缩，看着钱圆润得意的表情。难道她认为小姐是软弱可欺、胆小怕事的人？恰恰相反，她是智慧无双、胆大心细而武功高强的人，谁敢惹她，那才是自讨苦吃。钱圆润的一点心思，被胜赢猜个**不离十。她不说，想想钱圆润手下狐假虎威的管家婆被打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的情景，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我自幼蒙夫人收留，与小姐一起长大，小姐待我情同姐妹。我若背叛，岂不是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

钱圆润的眉头皱了皱：“你这是不愿意了？妈妈我是最好心不过的人，不会亏待了你。还有，今后你们都要在我的门下生活，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

钱圆润三言两语，既有诱惑，又有威胁。胜赢脸上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惊慌失措。她的目光在钱圆润的脸上停留片刻，微微一叹，道：“不是我不愿做妈妈贴身的丫头，跟着你享福，只是我命薄福份浅。这背叛主人的事不能做，难道你想找一个靠不住的人吗？”

钱圆润顿时愣住，斜眼盯着胜赢看了半天，她没想到一个小丫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突然明白了梁红玉为什么不愿不舍得她。于是“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我也敬佩重情重义的人，既然你忠心耿耿，我也不勉强你了。只是你们主仆往后要乖乖的听话，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胜赢心中冷笑，相不端正貌不好，谁指望她有情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