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骷髅也能和人类相爱吗 第23章 第 23 章

卢埃米冷不丁地问：“你都听到了吧？”

还在思索着该设法用手语表达，还是该拉着卢埃米到外面去，让卢埃米看自己写字的辛娅怔了一怔。

她不大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这句手语还是打出来了。

毕竟她之前趁着卢埃米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地出现在卢埃米面前，用手语问卢埃米什么时候才能下雨，卢埃米就和她说了“偷听”“偷看”之类的手语的表达方法。所以现在的她，还算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这一方面的内容。

但打出这句手语后，辛娅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怎么就觉得自己这句话一点都不对呢？

她明明就是故意躲起来的！

卢埃米定定看着她。

辛娅低下了头。

这下可真的是被看出来了，完全不能不承认了。

卢埃米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了。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辛娅的魂火瞬间亮起。

卢埃米知道她在！

那是不是说……有些话，卢埃米其实也是说给她听的？

可是，突兀地，她觉得比之前还要难过，更害怕是卢埃米知道了自己躲在暗处，才故意说什么相信自己之类的话，希望不至于让自己觉得不舒服。

卢埃米知道，她可就得怀疑卢埃米某些话的真心了啊。

可卢埃米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植物地外面走。

卢埃米掌心的温暖再一次传递给了她，让她觉得自己的魂火也一点点地暖了起来。

“辛娅，我确实想将我和乔恩说的那些话都说给你听。但那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出乎我的真心。我是真的觉得，你拯救了我。不单是救了我的生命，更多的是让我觉得，我终于可以从过往那种自我怀疑中走出了。你让我找到了新的希望。”

卢埃米说着，微微侧头，看着辛娅，笑了起来。

有淡淡的阳光穿透树影，洒落在他的侧脸上。

辛娅看得有些呆。

卢埃米此时的笑容，透着异样的缥缈感，仿佛她只要有一点不慎，就会看到卢埃米随风逝去。

辛娅情不自禁地将卢埃米抓紧了一些。

卢埃米说，她是他的希望，不是吗？

那就让卢埃米离她这希望更近一些。

她知道自己有那么一点的善变，总会不断地改变主意。

有时候希望卢埃米去做自己爱做的事，可再换一些时候，她就更希望卢埃米能继续陪着自己。

现在……她应该是希望她可以陪着卢埃米吧？

听起来似乎是一致的，却有区别。

卢埃米陪着她，她是主。她要留在哪里，又想要去到什么地方，那卢埃米就必须跟着。

她陪着卢埃米，卢埃米是主。两人间的角色会互换。

但这样的念头也散得很快。

她意识到，如果她会希望卢埃米不因为她而丢失自我，只知道陪着她，那么，卢埃米也一定会如此希望。

她，最好也在和卢埃米相处的同时，保留一定限度的自我。

这才是他俩相处的更好方案。

可能还需要时间，需要去寻找解决某些麻烦的办法，还有……

原本抬头看着卢埃米的辛娅，现在将视线移到了下方。

此时的她，只是一具骷髅啊。

她，是亡灵生物。

她和卢埃米的寿命有着极大差异。

人类当中，再强的强者能活的年岁都不会超过150岁。

这是一代又一代人不断研究得出的、理论上的人类极限寿命。

而长年与别人争斗，还可能在修炼什么时无意中弄伤自己的人，其理论寿命还可能会更低一些，哪怕再怎么修炼有成，能超过120岁就应该算是长寿了。

但亡灵生物，尤其是像她这样拥有自我意识，还能不断修炼进步的亡灵生物，哪怕活上千年都是轻轻松松。

那她和卢埃米之间，岂不是还多了另一个难以跨越的隔阂？

卢埃米还在牵着她的手，往植物地外面走。

卢埃米的声音轻柔地飘过来。

“我刚遇到你的时候，确实是最自我怀疑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那些和我关系最好的后下，一个接一个地倒在我面前。他们拼了命，要为我杀出一条血路，要让我活下来。可是……我竟然对活下来这件事，几乎失去信心。”

辛娅忍不住再次抬头，看着卢埃米。

可这次，她看不到卢埃米的正脸了。

她只能看到侧边的线条。

“你救了我，我得到留在这里的机会，我想，我应该算是顺利活下来了吧？我应该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吧？但我忍不住再去想，他们究竟为什么希望我活着呢？明明，大王子要针对的人只是我，但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而完全与这些事无关的他们，却就这样死了？”

纵然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卢埃米应该已经从那些事中走出来了，辛娅依旧在卢埃米提起这些事的声音中，听出了浓郁的痛苦。

但痛苦是深藏着的。

卢埃米直接表现出来的只有淡然。

是一种将自己抽离出来，以外人角度再去拷问自己的淡然。

因为是外人角度，所以无论事情再怎么惨烈煎熬，都能产生与自己并没有太强关系的割裂感。

“后来，我自以为我找到答案了。他们想让我活下来，应该是觉得我活着，更能去做某些事吧？

“他们也是影卫队的一员，一直接受的培训就是，尽可能地为王室服务，尽可能地解决某些王室不方便解决的问题，维护王室的统治。

“他们应该是觉得让我活下来，更能去帮助王室做很多事情吧？

“我活着，更有可能让大王子的真面目得到曝光，让王室将来挑选到更合适继承王位的人当新任国王，而不是让目前机会最大的大王子顺利上位。

“还有一点。我虽然也是影卫队的一员，但我同时也有王室的身份。”

辛娅听着卢埃米说到这里的时候，觉得卢埃米的手指都在轻轻颤动着。

他似乎并不大愿意提到自己的王室身份。

辛娅呆呆地看着卢埃米。

王室身份？

卢埃米竟然真的是王室的一份子？可为什么她在过去，从来没听说过王室有这样一个人？

“很奇怪么？”卢埃米轻笑了一声，“我是王室的一份子，但只能算王室私生子。我幼年虽然也能和王室中的其他王子一起成长，但他们并没有那么愿意承认我的身份。说起来，那时候只有大王子对我最好，似乎完全不介意我的身份，不觉得我的出现会分薄了他们该得的什么。”

仅仅是提到了大王子，卢埃米的语气就又多了几分伤感。

他和辛娅已经走到植物地外了。

“我这位私生子代表着王室的丑闻。但我幼年表现出了较高的天赋，其实曾有人考虑过，让我的名字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王室成员名单中。

“但我觉得，所谓的王室，所谓的贵族，也不过如此。我加入王室，一定会受到更大的限制。到那时候，我说不定连我这仅有的一点天赋都无法发挥出来。

“于是，我放弃了。我开始接受影卫队的训练。我开始成为影卫队的一员，也可以说是年龄最小就加入影卫队的吧？其他人都需要经过更多的考核，才能被影卫队接纳。

“到底影卫队要为王室办见不得光的事。如果影卫队中的谁想背叛王室，将王室做过的某些事公之于众，即使王室有机会将这些丑闻压下，依旧会对王室造成一定影响。

“还有一些影卫队队员，为王室的特定成员效力，选择支持某位王室成员登上更高的位置。

“如果不能保证他们会忠诚地维护王室整体利益，那他们的效力对象就可以更容易地指使他们根据自己执行任务期间知道的事，去攻击王室的其他人了。

“王室内乱，最后得便宜的还是别的家族。”

卢埃米的语气很冷淡。

辛娅听得魂火微微晃动，向卢埃米传达着自己的认可心情。

没错！

她现在也想起了以前落日领中的某些贵族间发生的事呢！

那时候的落日领的若干贵族，可不就是这样？

明明彼此间的关系都已经恶劣至极，终日里只想着如何你争我斗了，结果呢？在争斗期间，还是要照顾着贵族的颜面，让那些不清楚内情的平民看到他们时，觉得他们怎么亲如一家。

“我想过很多，我的那些手下要保护我的真正目的。到最后，辛娅，你知道我想出来的是什么原因吗？”

卢埃米松开了辛娅的手，转身，正面面对着辛娅。

他再一次露出笑容。

而这次，他的笑容，再度拥有了横扫一切阴霾的灿烂感。

辛娅看的有些呆了。

她甚至忘记了思考卢埃米问自己的问题。

唯有卢埃米此时的微笑，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灵魂中。

她听到卢埃米清晰的回答。

“根本没有那么多外在的条件。他们想要保护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是我。一如我当时想要保护他们，仅仅因为他们是他们，是曾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的他们。

“而我，在陷入苦战之时，来不及去想更多的，就选择遵从他们的心愿，顺着他们用生命为我杀出的一条路逃跑，也只是因为，那是他们的渴望。

“我拯救不了所有人，当时那情况也唯有我还有逃出去的能力。在那种生死关头，哪里有这么多这样那样的考量？

“有的只是最真切的感情。我在乎他们，他们在乎我。当时的环境最适合让我离开。一切都只是这么简单。”

辛娅更呆了。

她好像曾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谁，对她说出类似的话。

但那个人是谁？

那些话的具体内容，又到底是怎样的？

再然后，她听到卢埃米对她说：“辛娅，你想想，你是否也有过和我类似的经历？不要怕想起那些。如果真的有谁保护了你，那保护你，是他们的心愿，也有可能是当时的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