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 第10章 言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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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花宴的规矩朔月早就教过他，只是一进百慕亭就看见那人堆这人的架势，贺兰淳雪看着就有些眼晕。

高门小姐们一个个都是花枝招展，头上的步摇声，身上的铃铛声响做一团，另一边的公子们也都是精心装扮，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

这时那个叫庆云的小内侍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对贺兰淳雪行了一礼：“二公子，您看看是奴才领着您逛逛这亭子，还是带您去位子上，皇后娘娘还没来，这宴会可得等一会儿才开呢。”

贺兰淳雪点了点头，也没有再逗一逗那个小内侍的心思了：“去四处逛逛吧。”

“是。”

这百慕亭不仅仅只是一个亭子，而是一个临水而建的组合回廊，上面星罗棋布地散着好几个亭子，宴席则是摆在了湖水正中央的凝辉阁，皇后怕各家公子小姐等宴席等得疲了，于是就在各个亭子里都布置了一些小把戏取乐，庆云带着贺兰淳雪一个个地逛过去，的确很有意思。

朔月也说，“这样的形式我在宫里活了二十几年也是没见过的。真的是开了眼界了。”

庆云解释道：“这是苏三公子的主意，说是年年都来参加花宴，年年都是歌舞酒席，没意思的很，他就请皇后娘娘布置了这些，后来确实有趣，娘娘就每年如此了。”

“是苏谨行苏公子？”

庆云点点头：“自然是苏相家的苏三公子。”

苏谨行与贺兰淳风盛名在外不同，他倒是在京城内外没有什么名气，只是素潋对他的评价可比对贺兰淳风高多了。

端方清行君子是也。

贺兰淳雪正想着苏谨行是个怎么样的人物才堪君子二字，却看见庆云带着他走了回头路，顿时不解：“前边还有一个亭子呢，怎么不去了？”

庆云嘴角的笑容顿时就有些发苦：“二公子，前边那是七皇子殿下。咱就不去了吧。奴才觉得宴会也差不多快开始了，咱们早些入席才是。”

贺兰淳雪一听是那个七皇子不免好奇：“七殿下怎么就让你怕成这样了。”

庆云的表情苦哈哈地：“二公子别问怎么多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站住！”

庆云刚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丝凉丝丝地声音。

贺兰淳雪看着庆云脊背一跳，就认命似的转过了头，“七殿下~~”庆云谄媚的声音就这么传来。

贺兰淳雪好奇地转过身，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子凭栏而立，手中懒懒散散地拎着一个酒壶，及腰长发未束起，只是松松散散地扎在了脑后。眉峰冷峻，一双桃花眼中却尽是玩味，长得自然是好看，就算没有锦衣华服，气度也超然众人。

七皇子李言曦，苏皇后嫡子，陛下最疼爱的幼子。宫中若非国丧，不许穿白，也就是只有盛宠的七皇子敢这般放肆了。

“草民贺兰淳雪，见过七皇子。”

“免。”李言曦薄唇轻启，没有看贺兰淳雪，而是一把揪住庆云的衣领子：“回来！”

庆云被李言曦拽了回来，再打眼一看李言曦的模样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我的殿下啊！怎么穿了这么件衣裳出来。那些小兔崽子怎么不跟着殿下呢？皇后娘娘看见了怕不是要打死我们的。”

李言曦松开手，眼神剽了一眼身后的亭子，庆云和贺兰淳雪才发现李言曦身后的栏杆上搭着一件外袍。是银色起红梅花的云锦，这是这样的天气这衣裳居然还夹了棉......

李言曦拧着庆云的耳朵：“你看看这衣裳，这都什么天气了，要不是你跟母后嚼舌头，我至于这样吗？丢死人了，你赶紧拿回去换了！”庆云连忙摇头：“我的殿下，您那身子骨太医说了要好生将养，不能吹风受寒，皇后娘娘为了您不肯穿衣服收拾过多少宫人了，我的殿下行行好，心疼心疼我们吧。”

“至于么你，不就被我母后打几板子，你就不能为了你的主子牺牲一下吗？？”

“原来，庆云是七皇子身边的内官。”贺兰淳雪看着这主仆俩人互相纠缠也没有兴趣多听，于是行礼道：“既然如此草民先行告退。”

“回来。”

谁知道刚一转身，就听见了李言曦慵懒的声音：“我让你走了吗？”

“殿下何事？”贺兰淳雪转身，垂下眼眸：“娘娘的宴会都快开了。殿下不如与我一起去。”

“我不去母后不会开宴的。”李言曦下巴微扬：“母后能让庆云亲自去接你，那就说明你必定是个重要人物。你是谁家人，我怎么没见过？”

“草民复姓贺兰，名淳雪。”

“原来是你啊。”李言曦就像瞬间失了兴趣一样，仰头喝了一口酒：“你走吧，没意思。”

“是。”

“唉，回来！”

贺兰淳雪掩下心中不悦，也不知道这位七殿下为何如此反复，于是面上没有任何的异常，依旧规矩有礼：“殿下。”

李言曦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贺兰淳雪，“庆云过来给爷看看。这贺兰家的二公子长得是不是和我有些像。”

庆云凑过来，盯着贺兰淳雪的脸看了半晌也愣住了：“是啊，贺兰公子和殿下还真有些像。不过，这面容五官上倒是并不相似，可是却莫名的有些像。”

贺兰淳雪眼中逐渐浮现一抹异色，“殿下说笑了。”

谁知道，此时李言曦却突然欺身压了上来，他本来就比贺兰淳雪高半个头，骤然接近，周身的气派便压了下来，贺兰淳雪只觉得别扭，正准备推开他。

谁知道却听见了李言曦的低语：“快走，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的，都赶紧离开。这里的人都是疯子......”

李言曦说完这句话就起身，他的表情依旧是那样慵懒玩味，那一句话短暂得贺兰淳雪都不免怀疑，是不是幻觉......

“看看这小美人。”李言曦如纨绔子弟一般挑起贺兰淳雪的下巴，“庆云看看，贺兰家二公子是不是如花似玉，比着盛京城里的高门小姐都好看得多。”

庆云战战兢兢地看着贺兰淳雪眼中凝聚的寒气，抖了一下，扯了扯李言曦的衣袖：“殿下......这是贺兰家的二公子啊......长陵王府和瑄国公府......”

狗崽子......

贺兰淳雪唇边浮现一抹诡异而妖冶的笑：薄唇轻启，咬出几个字来：“殿下，是觉得我长得不错？”

“岂止是不错啊。”李言曦缓缓开口：“啧，不过比起本皇子还差一些。”

“是吗？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殿下帮我一个忙可好。”

李言曦唇角掀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好啊。”

庆云和朔月只觉得眼前浅青色的衣袂翻飞，似乎听见了一声轻呼，旋即就看见贺兰淳雪浅青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水中。

李言曦一手向前，似乎是他把贺兰淳雪推下去的！！

“？？？”李言曦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有片刻的犹疑也跳了下去，对着水里那抹影子游了过去。

“殿下！”庆云看到李言曦跳了下去急得都快要抹脖子了，一瞬间就喊了起来：“来人来人！七殿下落水了！！来人啊七殿下落水了！”

朔月看得分明，刚刚明明是贺兰淳雪拽了七皇子一把，然后自己跳下去的，不过来不及问缘由，他也只好作出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跟着庆云一起去叫人。

太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凝辉阁内，想着本以为那个贺兰家的老二既然跟宗族不睦，那就应该是个识趣的，结果太子对他视好居然还爱答不理，是个油盐不进的，浪费他的表情，顺着高枝都不知道往上爬的人，无用。

贺兰淳风倒是懂事儿，又聪明还有才干。可那是萧家人，早就明火执仗地站在萧淑妃所出的五皇子和六皇子那一边，这样的人用不得。弘兴杨氏又因为元后之事伤筋动骨了一番，这几年早就不行了，都没有几个像样的小辈。

苏家倒是有三个儿子，可是除了苏谨行是个读书人以后会走仕途以外，剩下两个儿子都是各有前程，一个就喜欢游山玩水，还有一个就喜欢金石器物，没有一个能帮得上他。苏谨行偏偏还是个面团性子，君子人物，一心只有忠君爱国。

盘算来盘算去，氏族、勋贵出身的公子日后有望成为太子助力的还真没有几个。出身低的不堪太子重用，出身显赫的大多已经因为门阀氏族一大通的关系，出生时就选好了阵营。他那个弟弟又不是能成器的，被父母娇养长大，以后还要靠他护着。

贺兰淳雪性子古怪，但是出身却确实贵重，兖国公主和瑄国公唯一的血脉，虽然不能为长陵王府承继宗祧，但是却是魏老王爷唯一在世的血脉。跟贺兰淳雪交好，这军中总会有所感念，就连父皇也会觉得他好，要知道兖国公主可是皇帝亲自背着送嫁的呢，要知道太后所出的平宁公主出嫁时，父皇可是连典礼都没去看一眼呢。

太子心想得罪太后算什么，他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他生母出身弘兴杨氏，他养母出身江陵苏氏，和那萧太后无亲无旧，萧家自己还有两个皇子呢，早就恨毒了他，巴不得太子早死了好另立储君。

那么看来贺兰淳雪的身份对他还真是重要，只能再行拉拢了。就当在父皇面前卖个好，也不亏。

司机此处，太子下了决心，觉得不管贺兰淳雪性子有多古怪，他还是要去试试。

就在此时，凝辉阁外突然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个没完。太子随口一问：“外面什么事啊?”

还没听到宫人回复，就看见庆云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满头大汗地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七殿下！七殿下！落水了！”

“什么！”太子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前的矮几：“内禁卫何在？”

“已经赶过来了！”

“你快去报母后！然后吩咐御膳房准备好热姜汤，再让人去最近的宫殿里找几身干衣裳来，找不着被子褥子都行，还要去太医院把太医请来，要快。”

“是。”庆云捂着头上的帽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真是要死了，怎么贺兰公子就突然掉下去了呢，再然后怎么七殿下也跳下去了呢？主子们一拍脑门玩闹折腾出来的事情，下面的奴才可都是要玩命儿的。七皇子要是为了就贺兰公子出了什么事儿，皇后娘娘绝对会要他的命！

太子一出凝辉阁的殿门就看见九曲回廊上站满了人，内禁卫已经到了，千秋湖上到处是船只，李言曦在湖水里托着贺兰淳雪，各个方向的船只都奔着那个方向而去。

太子挤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李言曦搭在栏杆上的外袍，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在一眨眼，皇后也到了。

众人跪下给皇后行礼，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个，苏皇后满眼焦急，催促着内禁卫：“快点啊！快点吧小曦拉上来。”

“母后别急，千秋池的水不深，小曦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太子拍了拍了苏皇后的手，“母后别怕。”

苏皇后眼中闪着泪花，似乎是想起了多年前李言曦差点救不回来的那几个夜晚，整个人都在发抖。

但是很快，内禁卫就把李言曦和贺兰淳雪拉了上来，船只一靠岸边，苏皇后和太子就冲了过去，庆云办事极快，这个时候也带着几个宫人拿着几床被子褥子，端着姜汤从回廊的另一边狂奔过来。

一大群人围着李言曦，苏皇后和太子拿着被子就把李言曦包了起来，庆云递上姜汤：“殿下快喝了暖暖。”

贺兰淳雪这边自然没有七皇子的待遇，这种时候除了朔月谁还顾得上他呢？朔月心疼地看着被这早春湖水冻得发抖的贺兰淳雪，被褥和姜汤倒是都有宫人送来了，只是身边除了朔月也无一人关心贺兰淳雪如何了。

七皇子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头肉，贺兰淳雪算什么呢？

贺兰淳雪看着不过五步旁的繁花似锦，笑了低声安慰道：：“月叔，没事。我心里有数的。”

此时太子身边的内侍过来回禀：“殿下，凝辉阁后殿已经备好了熏笼炭火，还是让殿下早些过去暖暖吧，水边风大呢。”

“好好好，阿昱你快带小曦过去。”苏皇后这时候才想起来，于李言曦一同落水的还有一个贺兰淳雪，她扶了扶略微散乱的鬓角，对贺兰淳雪笑了笑：“孩子，身上疼不疼？冷不冷？咱们一块儿到后殿去，那暖和些。”

“谢娘娘关心，我一切都好。”

贺兰淳雪抬起头，脸色略显苍白，但是应该没什么大事。苏皇后松了一口气，“来人，扶着点二公子。”

七皇子落水，那皇后自然是没有开花宴的心思了，只是让人去传了萧淑妃和张贵妃过来主持大局，她分身乏术，一心只想守着儿子，外面来赴宴的那几十号人哪里有她的宝贝儿子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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