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离乱 第53章 【篇四（7）】血雨庐州

往霜的鞭子接踵而至，青城堪堪侧身躲过，往一旁的房屋下躲去。

幸得这周遭虽是人家较聚集，可也只是相对城中而言，不过寥寥几户，打起来青城不必太过担心连累百姓的伤亡。

青城故意将自己隐入了黑暗中，药人们堵死了他逃跑的路，现下没有阿晚在身边，他又飞不起来，身上还拖着不算轻的伤口。

往霜追身前来，寻着青城的踪迹。

青城谨慎地踱着步，缓缓在暗中摸索，手中举起了唢呐，吹奏了一曲《安心》，这是凝神控心的曲子，虽然不曾试过，但青城希望能够对这些药人们奏效。

果然，凤麟洲记载的异族之曲可向万物，唢呐的声响符音飘挽在长空里，药人皆停止了脚步和动作。

正当青城想要趁机从中离开，往霜当下便摸清了他的方位，一跃而出手中长鞭蓄力一拓！

青城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地躲开，长鞭自他头顶迅雷般划过，却完全没有顾及那些药人，当场便有一众药人被鞭打得身首异处！

可剩下的药人也是无知无识，无喜无悲，停了《安心》唢呐奏，他们依旧木偶般被操纵着走，直麻木地涌向青城。

青城在往霜收鞭回身时顺势握住了他的长鞭，借力飞跳至往霜身边，以唢呐为武器出击直刺往霜的面门！

往霜轻松地侧身躲了过去，青城看准时机奋力向往霜腰上一踢！

方才的唢呐一击漏洞百出，只是青城动作太快，往霜来不及反应便被他分散了注意力，这才让他横腿一踢得了逞。

青城趁机洒出袖中的药粉，糊住了往霜的双眼。

论武力体力，青城很是有自知之明，自然要做好各方准备，否则青城也不敢独自上门寻一位素未谋面且满身疑点的人，只是最后还是被弄得遍体鳞伤。

往霜痛苦地跪在地上，双眼被药粉刺激出了血；这是青城拜托伏厌思帮忙炼的防身药，效果甚好，这一剂药下去，往霜从此怕是再也不能得见光明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被废了双眼的往霜性情大暴：“你死定了！！我要杀了你！！！”

暴虐的往霜一手长鞭舞拓得惊雷四起！四肢狂躁武法残虐，飞沙走屑携着火星！直劈向四周！

青城敏捷地躲向一旁，扯开了身上的伤口，疼得都快麻木了，可那些被炼成药人的百姓，却没有那么幸运。

虽然不知道他们被炼成这副样子后还有没有机会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可如今在往霜的软鞭下一夕化作了碎尸，想来是再没有活的机会了。

青城终究还是不忍的，拖着受伤的身子避开了往霜长鞭的锋芒，在不远处吹响了《安心》，这不仅对那些药人有用，对暴虐中的往霜亦是有用的。

可往霜终归心魔太深，入执念太重，这一曲《安心》斜不了他太大的力。

这海石唢呐乃是灵气，用其吹响灵曲作为控心的武器也是需要灵力的，青城在这其中虽颇有造诣，但年纪尚轻，修为不深，灵力不足，加之如今受了重伤，这《安心》去方奏了一半，青城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往霜稍稍停了下来，可他确实放声惨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对付我！？就凭你！？就凭你也想对付我！做梦！这天下间，没有人能对我指手画脚！你们，都没有资格！！想要对付我？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一鞭拓声落下，青城看到不远处踏风而来一个人——身着白衣，气贵清冷，身长玉立间宽袖翻飞，仙风道骨，一如当时青城初见他时的模样——除了此刻他脸上麻木至木偶般的表情。

青城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胸口，手中的唢呐都差点握不住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受了太过重的伤，刚刚吐了血让自己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历烨会在这里，为什么他也落在了往霜手上，也被炼成了药人……

青城耳边传来往霜一声声狂妄得意的笑：“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想对付我？说我十恶不赦，可你们看这些百姓都是如何爱戴我的？他们可相信我的医术了，还为了保我把盛名颇丰的历天师都葬入死路哈哈哈哈哈！就算你们做得再多，他们也只能看到眼前的我为他们所作的一切，其余的道听途说，他们就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就凭你们，也想和人心斗？！哈哈哈哈哈……”

往霜放下了手里的软鞭，满脸鲜血地狂笑着，脸上的表情却时哭时笑，忽然又变得凶狠起来：“给我杀了他！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历烨闻声而动，杀气四溢地直扑向青城——纵然历烨是赤手空拳，眼下的青城也毫无胜算，且就算有，他也没办法向历烨下手。

“历烨！”青城一边躲过历烨下的杀手，一边喊着他的名字，虽不知这样有用没有，青城只是下意识地这样做了：“历烨，是我，我是青城啊！”

可惜他没有一丝丝反应，手下毫不留情地直击青城，招招致命，青城胜在轻巧灵活，堪堪能躲过，但渐渐也会力不从心，毕竟他真实伤得不轻。

“历烨！”就在历烨对准了他胸口命门一击时，他双手挡下了这一记，顿时半个身子都麻木了！

被震到往后趔趄了一大步的青城又吐了一口鲜血，脑子都成了混沌，这下真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青城抬眼的一瞬间，历烨掌中化力，眼看就要扑向青城而来——

这下是真的完蛋了……青城心下绝望，闭上了眼睛，可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传来。

青城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个小孩童站在他面前，不过长到他腰间一般高的位置，那孩子背对着青城，张开了双手像是要为他挡住什么，历烨仿佛刚刚被拦下那一击。

不，没有那么简单，青城再看看周围，就连惺忪飘摇的烛火都是静止的？！这是……时间被静止下来了？

青城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眼下这个小孩的身上，不由地后退了两步，吃惊地看着他慢慢转过身来。

那孩子就是一副小孩童的模样，可衣着打扮，发饰成衣，都不似今夕样式，他两眼清澈地抬头看向清澈，可让人觉得他在强撑着，似乎气喘不顺，身体羸弱。

“你不要害怕……”那小男孩脆生脆气地说道：“我是来救你的，我就是……你带在身上的灵……”

青城努力让自己思绪集中，不被身上的伤口疼痛所影响，他下意识地摸出了怀中的锦囊。

“哥哥，快逃，我撑不住多久了……”小男孩越喘越厉害，身体都在肉眼可见地变透明。

青城拉上小男孩的手就要走，却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

小男孩推开了青城的手，边喘着气边摇头说道：“不行的，我走不掉了，只剩下……一点点灵力，我……我走不掉了。”

青城原本想要拔腿离开的双脚，此刻却沉重起来，他怎么可能真的放下这样一个孩子不管呢？

在平江城时白羽衣便说过这孩子的灵力似乎所剩不多了，一路上他都没有发出过一丁点动静，想来是如今看青城身处险境才出手相救，青城断不能就这样抛下他。

“我带你一起走，收起你的力量，我能逃出去！”青城笃定地说道：“就算我逃不出去，你也不要跑出来，好好待在锦囊里，会有人来救你的。”青城说的是伏厌思他们，等他们回来，阿晚知道青城身上有什么东西，自然会将这孩子寻出来的。

可那孩子却笑了，笑得那么软糯可爱：“谢谢你，哥哥，我知道你和那个将我生出来的人一样，都是温柔又善良的人，可是……我已经游历这个人世间太久了……久到……久到我都忘记到底有多久了……”

越是说着话，这孩子身上的透明便越是多了几分，火光开始摇曳，青城知道是这孩子的力量撑不住多久了，他赶紧劝道：“别说了，快收起你的力量，我带你跑！”

“不……哥哥。”那小男孩固执道：“我生于这世间，是因为当年拥有我的人，还想再见……再见那个人一面，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不知道……所以我帮了很多人，帮他们实现他们的……执念，去见他们……见他们相见的人……哥哥，万物有道，我本就逆了大道，颠乱生死，也该消逝了……”

“不……不是这样，等等……”青城慌张地想要去抓住那孩子的手，却发现自己居然穿过了他的身体，那孩子就像一缕轻烟将逐渐消散般，青城怎么也抓不住。

“等等……不，不要这样，不要……不！”青城忽然狂躁起来，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一手一手不停地抓向那孩子的身体，却什么都都没有……

“哥哥……谢谢你带我来庐州……如果……如果你找到了我的真身，还请你把它藏好……”

话音消散，青城突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包裹了起来，远远地送开……青城在里面拼命地敲打着，慌乱地呼喊着，却无济于事。

那孩子消逝了，为了保住青城。

这是第一次，青城体会到了有人为自己牺牲的滋味，且还是个无辜的孩子，虽他只是个灵，青城心里却像被狠狠敲击了一下，泪水夺眶而出，那种无力的心痛，让他身上的伤口都像被撒了盐一般……被送开至半空中的青城渐渐看着地下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可历烨还在下面，还受着往霜的控制。

历烨一掌击空，抬眼却见被层层护住的青城，他还没被送远，历烨身傍轻功一跃而上，再次掌中化力！直向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