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真还没反应过来,灯汐枝的声音又传来:“左手下探,右掌画圆,指扣成印,左掌收归。”
这个她勉强听懂,向后仰头躲开鬼面人一击。
“合十于胸,骤然交错。”
李真真横腿扫过,再次掐诀。
“展如翼张,心神合一,感应周身青云之刃。”
李真真被一掌轰出两米,竭力保持着手诀不动,实在忍不住:“青云之刃是什么?”
灯汐枝:“……你方才想施展的咒术结界,就是青云之刃。”
算了,李真真放弃理解:“然后呢?”
灯汐枝:“……万邪不干,无物可侵。”
这句说了也和没说一样。
李真真重新把男主说的口诀中她能理解的部分重新掐了一遍。
周围空气仿佛被某种力量扭曲,一股冰冷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木屋上空。
洞外的寒风猛然加剧,洞内的温度骤降,冰冷煞气顺着李真真的指尖涌入体内,汇聚于丹田。
一道青色光芒从她指尖腾起,李真真灰眸骤然张开。
风声仿佛被冻结。
青色光芒化作利刃直冲鬼面人,瞬间穿透了鬼面人的身体。
鬼面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体瞬间被光刃撕裂成碎片,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夜风中。
青色光柱继续向前蔓延,所过之处,青竹枯萎,岩石碎裂,留下一片死寂的荒芜。
一直到越过这个山头,光柱才停止。
李真真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灯汐枝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他清冷、高贵,绝世出尘,眼角那颗水墨一般的朱砂却艳丽得像要滴出血来。
这样有欺骗性的外表,李真真很难回想他杀人如麻的样子。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出声指点她,但这不重要。
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万邪不干是什么意思?”她猜测:“一万个邪魔都不干了的意思?”
灯汐枝:“……”
他走到她身侧,漆黑的长发未束,泼墨一般铺散在身后。
“不懂万邪不干,没有灵体,没有灵力,没有仙根。”
他指尖落在她的脊椎上,缓缓下滑,像一片轻雪慢慢落下,轻柔地试探她的丹田:“却能祭出炼虚期修士都无法完成的符咒,越级诛杀大能。”
李真真试探道:“难道我天赋异禀?”
“……”灯汐枝不想回这个话,他声音也雾霭氤氲,又冷又清,美得如梦似幻:“我听闻无虚海曾出一异人,可杀其人、夺其咒,想来你与他同出一路。”
异人?难道是她的同事?
李真真若有所思:“这个人后来去哪了?”
灯汐枝:“死了。”
李真真:“谁杀的。”
灯汐枝:“我。”
李真真:“……”
她失去了聊下去的欲-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左手扶住右手,“咔嚓”一声把自己的手骨接好,抬脚回木屋。
灯汐枝侧身看着她,声音若玉质冰雪:“窃取他人杀招化为己用,此等盗玉窃钩之举,你和那些盗用仙骨提升修为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李真真的脚步停下。
片刻,她转头看着灯汐枝:“人要杀我,我便杀之,有何不可?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阁下一界之尊,要不要问问自己一路修行占用了多少天地灵宝,里面藏了多少鲜血杀伐,又有多少凡人因为你们修士耗用天运,而至国破家碎人亡。”
“你不杀人,人却因你而死。”
“与其在这质问我,不如先去自个杀。”
“因为你和那些盗用仙骨提升修为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随即就把男主一个人扔在雪地里,自顾自回了房间。
还顺手关上了门。
灯汐枝:“……”
乌发从雪白的衣袍上流泻,他赤脚站在雪地里,慢慢盯住那扇被关上的门。
-
另一边,慈德府。
“云公子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医修从床榻边站起,摇了摇头道:“也是你们做得太过,挖人仙根这是人做的事?日后天道自有清算,云公子重则丧命,最轻也是筑基期都保不住。”
南夫人:“我只问怎么救。”
“救不了,只能拖。”年轻医修道:“太清仙尊只是在自己的仙根中下了最简单的自保禁制,说来已是仁慈,只是云公子底子较弱,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修为,太清仙尊阵法又高深,哪怕只是随手施为,我等也难以参透,我只能为公子施针,令他拖延些时日。”
南夫人捏紧手中的茶杯。
这段时间,她几乎请来了全修真界所有有名有姓的医修,但无人能看出灯汐枝的仙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除了眼前这个医修,之前师从医道第一人,一眼就看出了症结,却又无法破解。
还敢当着她的面,咒天道清算她。
栊雪宫一年收取的修士进贡庞大不可计数,那些天地灵宝,灯汐枝一人占八,她儿子却分不到一成,这让她怎么甘心!
虽说这些进贡,都是修士为了讨好灯汐枝送来。
其余灵泉灵脉,也是灯汐枝自己打下。
但他为什么就不能想想她家云儿。
灯汐枝悟性天赋之高,万年仅此一个,哪怕只剩半根仙根,也能成为一方大能。
可她的云儿也这么大了,身体还这么弱,眼看再熬下去这辈子都出不了头,只能做一个普通修士。
灯汐枝但凡有一分念着与云儿的亲缘,就该主动将仙根奉上,何需她如此殚思竭虑!
这些人为何都要逼她!
南夫人气得全身发抖,面上却纹丝不动:“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年轻医修叹了一口气:“天下阵法虽万变不离其宗,无非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但却参合倚仗天地之势,太清仙尊深谙阵法之道,当世无人能出其右,若是我师父在世,说不定还能破解一二。”
南夫人:“如果是你,要多长时间?”
医修:“若能有一年两年,我也能试着勘破,但云公子等不了这许久。我给夫人打个比方,云公子的身体就像不断被抽干的水渠,早则一月,迟则三月,渠水尽而人凋亡。”
此时原温茂抬步而入,正好听到这里:“儿子倒觉得,阵法附在太清仙尊的仙根上,若是再将太清仙尊的仙根引出——”
医修烦死了这些不懂医术还爱自作主张的人:“种棵树拔出来还要留个洞,云公子本来身体就弱,再打个洞是嫌他命太长吗。”
南夫人心有不甘。
她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一碰即碎的原怜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年轻医修道:“若是请下阵之人来破除,定能手到法除。”
南夫人扬手砸了手中茶杯,对灯汐枝气极却又无可奈何,冷声道:“我要能把灯汐枝请回来,还要你这个废物做什么!”
年轻医修闻言冷笑一声,拱手道:“若不是夫人与我师父有染……有旧,我也不想滩这趟浑水。我医术不精,夫人便另请高明医治令公子吧,我这个废物东西就不奉陪了。”
他提起医箱就往大殿外走。
还没跨过门槛,忽然觉胸腔中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他瞠目望着自己胸膛前破开的一个大口,缓缓滑落在石阶之上。
-
男主醒来之后,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李真真起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一下要担负起两个人的花销,很快把之前攒的几个铜板耗空。
好在阿衡还没回来。
不然再多一张嘴。
李真真都不敢想。
说起来男主并不难养。
他不挑食,身上没有一点高龄之花该有的毛病,基本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
也不是每天都能醒,醒来也就喝点水,基本不费什么粮食。钱主要花在药上。
而且他天生灵体,即便修为尽失,躯体也洁净无垢,除了一头长发比较喜欢黏毛外,李真真觉得照顾他和照顾猫差不多。
就是吃得实在太少了。
李真真有时一天一个鸡蛋,蛋白喂他,蛋黄喂鸡,看他好像也不饿。
难道是她自己当时一根筷子扎进男主肋骨,角度没扎对,把男主扎成弥漫性腹膜炎了?
但别看男主现在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按照原剧情,他迟早会重回巅峰。
李真真也就撒手随他。
她这几日一直在鸡棚改造的小屋里打地铺,好几次被半夜冻醒。
正好屠夫说他家的牛出去溜达时跳崖死了,原本给牛过冬铺的稻草闲置下来。
李真真花了两个铜板将稻草都买下,一个人吭哧吭哧分了几次运回来。
她做这些的时候,太清仙尊就坐在床榻上,看着她一趟一趟地来回跑,仿佛看兔子絮窝。
每个宗门都有一套自己的修法,但这些修炼方式都有章法可循,太清仙尊还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修炼方式。
他观察了一会儿兔子:“你在干什么?”
李真真:“铺草。”
灯汐枝:“铺草做什么。”
李真真:“晾干了炒鸡蛋。”
灯汐枝:“……”
他漆黑的睫毛垂落,清透的日光落下,精致的面容仿佛笼上一层光晕:“这几日你胆子大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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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