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忙了一整日,累的不轻,太妃心疼她操心多日,天一黑便让她下去歇了。
知意是慈安宫掌事宫女,从先前嬷嬷回乡往后后,便独当一面,有自己单独的屋子。
亥时将近,飞燕敷着面从隔壁过来,见她灯还亮着,便敲门进来。
知意埋着脑袋蹲在床下,愁眉苦脸,飞燕走近了才发现她面前放了个箱子,一脸的郁闷。
“被贼偷了吗?”飞燕说话声音嗡嗡的,嘴唇张得不开,知意抬眸瞥见一张惨白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飞燕脸上涂着不知名的东西,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阴森诡异,知意抱着箱子,艰难道:“飞燕姐姐,你这是?”
“敷面呢……”飞燕手指在脸上轻轻拍着,生怕掉了下来:“我如今和你不同了,瞧你天生丽质,皮肤多好。前些时候我发现我眼角多了一条细纹,这才惊觉自己真是老了!”
知意笑道:“你不就长了我六岁么,哪里老了?”
飞燕也是近身伺候太妃的,进宫有些年头了,按规矩宫女二十五岁就可出宫,再有一年,她就能离开了。
飞燕摇头,满脸惨白也遮不住落寞:“我二十四了,我哥像我这么大时,孩子都三个了。虽说明年就能出宫了,可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容颜易老,人生苦短啊……”
宫里的日子虽都说体面,可真正捱过去的实在不容易。
女子不同男人,美好岁月太过短暂,一生最好的几年,困于深宫之中,怎么看也都是一种损失。
知意懂飞燕的烦恼,不过于自己而言,是否出宫并不重要,外头虽自由,可她举目无亲,还不如在宫里,至少这么多年,已经很大程度上把这里当成了家。
飞燕是个豁达乐观的人,惆怅了片刻就恢复过来,低头看到知意怀里的东西:“你抱着箱子干什么?数钱?”
一说起这个知意就垂头丧气的哀叹一声,无奈点头:“我闯祸了……”
“闯祸?”飞燕一头雾水,疑惑问:“发生什么事了?要紧吗?你要不和太妃娘娘说说,请她帮帮忙。”
知意认命的说:“原本是要紧的事,不过皇上免罪,只叫我赔银子,否则我这会儿该挨一顿板子,丢了半条命了!”
飞燕脑子转的飞快,诧异的看着她:“所以说你是得罪皇上了?”
见她点头,飞燕按着脸上簌簌掉的粉,不解地说:“不应该啊……上回还叫小富来给你送药,我还以为皇上对你青睐有加,要纳入后宫呢!”
知意错愕的瞪着眼,有些不自在:“你说什么呢?皇上怎么会……飞燕姐,你可别乱说,叫别人听见我可没脸了!今儿晌午我撞碎了先帝留给皇上的血玉扳指,他气得不行,若非看我是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会就叫我赔八百两银子了。”
飞燕面上敷的差不多了,拿着手巾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一边道:“我就觉得皇上待你不同,不然那天你崴脚也不会让人送药膏来。再有先帝的扳指那是多重要的东西,皇上竟然只叫你赔钱,可见还是舍不得的……”
话越说越离谱,知意恨不得去捂她的嘴,飞燕揶揄了她一会儿,施施然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知意打开箱子,又细细点了数,压根没把飞燕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要说皇帝千尊万贵、坐拥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勤政殿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在那儿,也不见他动心,知意自认蒲柳之姿,身份卑微,哪里会让南胤看中。
她数了数钱,这些年一共积攒了八百六十五两银子,零散的碎银子有两百两,别的都是银票,是笔不小的数目。这个钱若在当初大伯家,够他们在镇上置办一座宽阔的大宅子了。
当年她寄人篱下受尽苦楚,险些冻死在雪地里,被太妃带回宫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出一点差错,丢了小命。但好在太妃仁善,这些年顺风顺水,别人嘴里冰冷无情的皇宫,是自己住了六年的家。
户部尚书被判了流放抄家,日前已经被押解出发,尚书府所抄之物皆充于国库。
太傅张梁言辞激昂,天花乱坠了说了一通,引来百官一阵附和。
说着说着,话题便自然引到了皇帝身上,刑部尚书兼辅政大臣杜雍,站出列来,恭敬地问:“皇上下旨选妃已有些时日,不知如今可有心仪的人选?”
御座上的人沉默了片刻,脸上有了浅浅的笑容,颔首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朕尚年轻,不宜于流连后宫,身边伺候的人,在佳不在多,今年后妃之位就暂定四人吧。眼看进了腊月就要过年了,朕请太后决定后,便下懿旨!”
得到肯定的回答,杜雍满面笑容,往旁边的张梁身上看了看,太傅神色自若,脸上得意之色却清晰可辩。
“太傅大人。”南胤忽然开口。
张梁神色一顿,立刻拱手:“臣在。”
南胤语调温和,缓缓道:“令爱深得太妃和太后的心,朕也满意,多亏老师教导有方。”
皇帝在文武百官面前提及张梓潼,张梁心中狂喜,明白这事如今板上钉钉,轻易不会再更改了。
他按捺住汹涌的心情,姿态愈发恭敬了:“多谢娘娘们的垂爱,小女三生有幸。”
早朝散了,太傅在连绵不断的祝贺声中,放声大笑离去,丝毫不顾忌身后人的想法。
天灰蒙蒙的,冷风凛凛,眼看又有下雪的征兆,南胤负手往前走,俊美的面庞上也染了一丝寒意。
小富打后头过来,捧着一个手炉递上前,南胤接过,随口问:“太傅和谁一起走的?”
小富堆着笑:“大人身边人不少呢,嘴里都在道贺恭喜,一路出宫都好生热闹……”
南胤往勤政殿走,声音淡淡的,情绪都隐没在寒风里:“他家有喜事了,自然是值得庆贺的。”
小富是南胤年少时就在身边伺候的,最了解皇帝不过,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皇帝日渐长大,情绪控制得越来越好,渐渐有了帝王睥睨天下的尊贵,但小富了解皇帝,知道他现在是不高兴了,因为什么不高兴,心里也是敞亮的。
南胤兴致不高,昨天说要做的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那些个宫女杵在勤政殿门口,只看到他来,便抬起头,满脸的笑容。
他觉得厌烦,想掉头了,忽然发现小富轻呼一声:“皇上,您瞧,那是知意么?”
南胤闻言,定睛一看,果然见寝殿门口站着一人,一身青色夹袍,身形窈窕,不是知意还是谁。
南胤勾了勾唇,方才看花了眼,以为是别人,不想竟然是她。
他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暖流,自己都没发觉脚下的步子快了些,三两步上了石阶,看着眼前人:“知意姐姐,你怎么来了?”
知意手上还捧着一个箱子,看样子分量不轻,只是像是等了一阵,双手露在寒风中,已经冻得通红。
南胤低头,看见她的手,眉头一皱,没好气道:“小富,愣着干嘛?”
小富一愣,眼疾手快接过知意手里的箱子,南胤不满的盯着她的手看:“你等多久了?看看你这手,都冻成大萝卜了!”
小皇帝:莫名心疼是怎么回事?
昨晚码字码到一半睡着了。。这是补昨天的更新,今天的晚上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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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