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捕妻 第7章 雪人（七）

其实早在季星辰还没察觉的时候，林之清就已经看见她了。

当时上课铃响，她从睡梦中醒来，睡意还未消散，一抬头，便看到了一道莫名有些熟悉的身影从窗外经过。

第一眼，她没认出那是季星辰。

因为季星辰跟三年前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三年前的她，总是披散头发，长长的刘海挡住眼睛，低头的时候只看得见下半张脸，加上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看上去就不太好相处，所以第一眼，林之清根本没想到窗外经过的那道身影会是她。

女生长发浓黑，扎着高马尾，细碎的发尾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摇晃，蓝白拼色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格外脱俗，连带又丑又大的校服都变好看了不少。

即便只是这么匆匆一眼，林之清也能从这张侧脸判断出：这人很漂亮。

然而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一张漂亮的脸。

也是这时，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人的耳后。

那里有颗黑色的痣。

不大不小，位置隐秘，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更不会凭着这颗痣，认出一个人。

季星辰怎么会在这？

难道是她眼花看错了？

林之清用力闭了闭眼，确定窗外那人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季星辰没错。

在察觉到那就是季星辰的同时，她一颗心狂跳不止。

接下来的事，季星辰都知道，无非是她找借口离开教室，最后又在器材室里跟人碰面。

说完“我才不会原谅你”这话，林之清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季星辰依旧低着头：“我知道。”

林之清扯了扯嘴角。

什么叫你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她勾勾唇角，歪了歪头，追着季星辰的眼睛看。

“你不会原谅我。”季星辰说。

林之清点点头：“知道就行。”

话音刚落，她便抬手拧开门把，大步走了出去。

她走的时候一直注意着背后的声音，等了又等，脚步越放越慢，但季星辰始终没有追上来。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来日方长。

这次的重逢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坏，季星辰想，至少林之清还愿意跟她说话。

那就还好。

那就……还来得及。

课后，到了中午饭点，学生们一溜烟往食堂涌，人群之中，季星辰像个香饽饽，身边围着不少人。

她忍了一上午，还是不太习惯被人簇拥的感觉，到了食堂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冷下脸：“抱歉，可以不要再问了吗？”

“我想安静吃饭，你们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她扔下这话便独自坐到了窗边角落的位置，其他学生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把人惹到了，但谁也没敢再凑上去问东问西。

季星辰难得片刻清净，安静吃完饭便离开了食堂。

回教室路上，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中午不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季星辰是走读生，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可以回家吃饭，但她今天不想回去，所以上午收到的信息即便看到了也没回复。

现在也一样视而不见。

走出没几步，她忽然停下，目光落在远处的医务室。

虽然只是余光一闪，但她还是看清楚了刚才进医务室的人就是林之清。

于是脚步一转，朝着医务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推开医务室的门进来时，林之清刚躺好准备闭眼，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倏地睁开眼，直到脚步声接近了才慢慢闭上，假装睡着。

医务室分了外间和里间，林之清所在的就是里间，里间一共两张床，周围用白色帘子隔开，林之清确定自己躺下之前关上了帘子，但她着身后的动静，隐约觉得那人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这人神经病吧？

偷看人睡觉？

什么癖好？

林之清蹭的一下坐起身，看到的却是站在床边的校医。

“这么快就睡醒了？”校医穿着白大褂，两手插在衣兜里，淡淡一笑。

林之清讪讪一笑，其实刚才那一瞬间她还以为又是季星辰，所以看到站边上的是校医才会那么惊讶。

校医：“你好像有点失望？”

“没、没有。”林之清慌忙摆手。

校医笑了笑：“好了你睡吧，我就是过来看看是哪只小老鼠又趁我不在钻进来了，等会儿午休结束你记得……”

“把门锁好，放心吧苏老师，我又不是第一天在这儿睡觉了。”

苏绫点头：“钥匙……”

林之清再次抢答：“放在外面花盆底下。”

苏绫挑眉：“不错，孺子可教，那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啊。”

“好嘞老师，拜拜～”林之清见她一走，立马躺下来继续睡觉。

不知为何，她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窗外经过的身影，摇晃的细碎马尾，还有耳后的黑痣。

她用力闭紧双眼，猛地翻了个身，抓起被角盖过头顶，闷着睡了过去。

丝毫没察觉在那之后，还有人进来过。

季星辰离开医务室的时候，正好跟外出回来的苏绫碰见，苏绫一下就认出了她。

“哎？你上午是不是也来过？”苏绫看她急匆匆要走的样子，心生疑惑，伸手拦住她，“同学，你真没事儿吧？需要我给你看一下吗？”

季星辰怕被林之清发现，赶紧摇头，抬脚便走。

苏绫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心里更疑惑了，但也没多想，直接推开医务室的门走了进去。

之后几天，苏绫经常在这个点撞见她，一两次也就算了，三五次就觉得奇怪了。

但她很快看出了端倪，某天林之清睡醒准备走人，她叫住她，同她说起了这件事，最后笑道：“年级第一天天追着倒数第一跑，挺有意思的。”

作为倒数第一的林之清咬牙切齿的对此事迅速作出了回应。

当天下了晚自习后，就把人拽进了校门外的小巷。

“你有完没完了，季星辰，天天在我面前转悠什么？”

季星辰一如既往低着头，还是那句话：“对不起。”

林之清被她这副态度气笑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

只是不想跟我一起玩了，所以才会三年都不来找我，三年……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

还有什么好说的？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林之清转身离开，手腕却忽然被人扣住，她低头看去，发现拽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非常用力。

好像是在担心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她，所以拼尽全力拉住她，不让她走。

林之清嘴唇嗫嚅几下，原本想说什么，忽然注意到季星辰的手腕上有道红痕。

若隐若现的，平时被衣袖挡住，她没能察觉，现在那只手紧紧拽着她，光洁的皮肤便露了出来。

路灯昏暗，林之清还以为是自己看错，她二话没说，直接上手扒开了季星辰的衣袖，顿时露出一大片布满伤痕的手臂。

“你、你这是……”林之清抬起头，盯住她眼睛，严肃问道：“这是谁给你打的？”

季星辰着急去扯袖子，只是摇头，却没回答。

林之清撇撇嘴，用力把她往墙上一按，随即便抓过另一只手扒开袖子看去，另一只手臂同样布满了伤痕。

“谁干的？”她又问了一遍。

季星辰停止挣扎，偏开头，依旧不说话。

林之清一下就火了，强硬地扳着她的脑袋，转过来面对自己，拔高声音：“我问你话呢！”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季星辰说。

林之清吭哧吭哧喘气，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小时候她被打得爬不起来的画面，但转念一想，那两个老家伙分明都在乡下，而她跟外婆说过，要是哪天季星辰回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可她每次打电话回去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她没有回来。

现在，时隔三年，林之清恍然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季星辰还没离开，还需要她保护的时候。

林之清掷地有声地说：“你少来！”

季星辰摇头：“没有，真的是摔的。”

“那你告诉我，怎么摔能摔出这种伤口？”按照林之清这么多年挨打的经验来看，季星辰手上的伤分明是被人打的。

这不可能是摔的。

并且季星辰这么咬死说是摔的，她就觉得这事更可疑了。

季星辰沉默片刻，忽然抽回手：“你不信就算了。”

林之清快步追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伤说清楚，就别想走。”

良久，季星辰叹了口气：“那好吧，你跟我来。”

“去哪儿？”林之清一头雾水。

季星辰主动牵住她的手：“你来就是了。”

二十分钟后，林之清忍不住问道：“这不是回我家的方向吗？”

季星辰点头：“我也住这儿。”

“什么？”林之清惊道，“那你怎么不早……咳咳，是吗？”

季星辰浅浅一笑：“我住你家对面。”

林之清又惊了：“什么？！！”

直到两人走到了家门口，林之清才算是真信了，她这才明白前几天季星辰并不是在跟着她，人家那就是顺路而已。

住对门这种事，不管怎么想，她还是觉得有点太巧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们就好像……命中注定似的。

注定重逢。

走到自家大门前，季星辰忽然停住脚步，指着面前这扇铁门说：“我就是在这儿摔的。”

林之清眉头紧皱，上下打量铁门上镂空的花纹，再低头去检查季星辰手上的伤痕。

别说，还真就一模一样。

“你……你真没撒谎？”林之清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毕竟没有哪个傻子会自己撞门上，还撞这么严重。

但又隐约觉得，这事放季星辰身上，倒不是没可能。

因为她认识的人里头，就只有季星辰总是低头走路，刘海长了挡住眼睛也不管。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了，现在的季星辰长发扎成马尾，干净清爽的模样，怎么看都找不出小时候的影子。

再说她现在不是年级第一吗？

怎么年级第一还能蠢到把自己摔成这样？

季星辰认真地点头：“真的。”

林之清深吸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时落下了：“好吧，那我回去了。”

季星辰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然而林之清走出没多远，忽然转过身来叫住她。

季星辰心头一动：“怎么了？”

林之清表情很复杂：“所以你每天跑医务室就是因为这个？”

没等季星辰回答，她便自顾自地摆摆手：“算了，当我没问。”

她说完转身就走，这次没再回头。

自然也没能看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人，慢慢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