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君大人。
林言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原本以为他也会是一身古装的装扮,没想到来人穿着棉麻衣裤,一头长发随意的挽了发髻。
一根说不上是铜还是什么的古铜色簪子插在上面。
林言出奇的对他有一种熟悉感。
倒是没有了平时见陌生人不习惯的感觉。
“观画,入画是你的能力,你非凡人,又何必去在意凡人的眼光。”
“你的格局本应比这片天地还要广阔,我现在对你有些失望。”
“对我有一些失望。”林言跟着念了一遍。
执君忽然伸手放在林言的头顶,林言下意识的微蹲。
两个手就这样握住了执君的手,两个人都微愣了一下,执君皱了皱眉,“别闹。”
林言乖乖的站好,任由这只手在自己头上摸来摸去。
忽然眼前一阵发黑。
林言晕了过去,而执君也借此看到了林言的过去,和那间差点毁灭掉林言的暗室。
林言只感觉自己似乎昏迷了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他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放在了执君身上。
执君抬起手,轻指了一下前方,天空上忽然像播放电影一样出现了一幅画。
“这幅画你可还记得。”
林言看到画的一瞬间,侧身闪躲到了他的身后,“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言语间带上了几分鼻音,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执君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母亲不喜欢你吗?”
林言泪眼朦胧的看向天空中的画,“画是会动的,我没有骗人,妈妈,我没有骗人。”
执君刚刚在探林言魂魄的时候便发现,不知因何原因。
林言的魂魄有一些缺失,导致他现在看来与常人有异。
“这幅画原本是林渊,就是你在人间的曾祖父当做唐寅的赝品买回来的。”
“林家的人一直以为是赝品的话,其实是真迹。”
“你母亲的旧友无意间发现了这幅画是唐寅真迹,两个人偷梁换柱将真迹偷走卖了,而你的父亲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此事。”
林言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幅画,有些尘封的记忆忽然像被开了锁一般。
“这幅画,这幅画原本一直放在杂物间,我小时候贪玩将这幅画拿了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妈妈会知道家里有这幅画。”
林言说着看向执君,执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幅画的一角有一个茅草屋,茅草屋的后面躲着一个小女孩,每天我都会去找她聊天,后来有一天她忽然不见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林言忽然伸手握住了执君的衣摆。
“后来,后来我跟妈妈说画里的人不见了,这幅画不是原来的画,我找妈妈要画,她将我关在了杂物间。”
林言说着浑身开始打冷颤,看着委实是有些可怜。
但是旁边的执君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补全她未说出口的话。
“那个时候你母亲已经将真画调走卖掉了,她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画不对的,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你的父亲知道。”
林言蹲在地上抱住自己。
“白天爸爸不在,她就把我关在小黑屋子里。”
“晚上爸爸要回来了,她就给我吃药,让我一直睡觉。”
“好冷啊,那个屋子真的好黑,好冷啊。”
看着林言蹲在地上反复的说着好黑好冷。
执君从未干过哄人的事,此时也有些无措。
他站在原地看了林言一会,将手放在了林言的头顶,“没关系,都过去了。”
这么多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在此刻被解开,林言跌坐在地上。
过去的一桩桩事都有了解释,她的妈妈每天不断的给他下药,关在小黑屋里吓唬着她,将她与外界隔绝。
这样过了三个月后,林言终于学会了闭嘴,不再提那个画的事。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成长期三个月的时间的服药和虐待,足以摧毁她的精神世界。
从此之后林言对外界的感知总是比别人弱一些。
林泽平发现了孩子的不对,但是马瑶以不打扰他工作的名义,带着林言去医院做了检查。
原本只是有些轻度自闭的报告单也被马瑶改成了重度自闭。
马瑶将林言描述成了一个易怒,攻击性极强且不听人管的孩子。
随后将她送到了全封闭式的幼儿园。
彻底隔断了林泽平和林言的联系。
林泽平原本对这个儿子还是很关爱的。
在马瑶的不断设计下,对林言也日渐失望。
林言承受着这些无端的恶意,却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谁能想到天下会有这样的母亲,只爱钱和情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做错,错的不是我。”
不知不觉的林言眼泪已经将脚下的地面浸湿,执君心里暗暗嘟囔了一句,人类的幼崽怎么这么脆弱。
“别哭了。”三个字被他说的稍显强硬。
于是话音刚落。
原本默默流泪的林言,就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躲在暗处偷看的白羽摇了摇头,“哇哦,我们执君大人真是厉害啊,吓小朋友一吓一个准。”
闻言执君的目光望了过来。
白羽当即拽着释空转身就跑,嘴上还喊着,“妈耶,被发现了。”
执君不知道该怎么哄人看着正在哭的林言头有些大。
他忽然挥挥袖子。
原本停留在山坡上的酒吧瞬间转到了一个闹市区。
“糖人啊,糖人,狮子老虎兔,应有尽有啊,给你家孩子捏一个不?”
“糖葫芦,糖葫芦。”
“桂花糕,刚出炉的桂花糕。”
林言被这红尘中熙熙攘攘的声音吸引着抬起头。
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慢慢止住了哭声。
站起身从酒吧花园望下去,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的走在路上。
远处一条运河上架着曲孔桥,桥上四匹马拉着的车正从河对面过来,运河边上船运的汉子喊着口号在向巨大的商船上搬着货物。
楼下的桂花糕铺子门外排上了队。
旁边捏糖人的在用小老虎逗着被吸引过来的小孩,林言吸了吸鼻子,“这是哪呀?”
“汴京。”
林言惊奇的看着眼前这繁华的景象,“我们是在北宋吗?是北宋的都城汴京吗?是清明上河图上的汴京吗?”
看着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的林言。
执君暗笑了一句,小孩子心性。
林言出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内心里忽然渐渐的激动起来,她脚尖轻踮着,一下起来一下落下,看着天上渐渐飘洒的雪花两个手抓来抓去。
执君坐在茶桌旁,给自己摆了壶茶,好笑的看着林言。
“你自己能入画,去清明上河图里走一圈不就好了,在这里兴奋什么。”
说来也奇怪,林言总是很难去集中精力听别人讲话。
甚至大多数的时候别人跟她讲话,她都听不到的。
高中的同学们都觉得她是个有智力障碍的傻子,要不是学校校规严谨,说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
但是执君的每句话每个字,就像在她脑海中,在她的耳边讲出来的。
“我可以吗?我可以进到画里?”
执君手点了点茶桌,茶壶便自动的倒起茶来。
“你能,确切的来说是只有你能,不过来日方长,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慢慢来吧。”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要确定一件事情。”
“林言,你是否愿意留在此处,我不喜欢强迫任何人,哪怕你有一丝勉强我都不会要求你留下。”
林言转身看了看繁华的汴京,又看了看等待自己回应的执君大人。
那些过往,那些疑惑和不甘似乎伴随着刚刚的眼泪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林言看着眼前这个奇幻的世界,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她本就异于常人又何必强迫着与常人为伍呢。
“愿意的,我愿意。”
执君满意的点点头。
“那就尝试着适应这里的生活吧。”
林言眼睛哭的不舒服,总是忍不住去揉眼睛,加上河岸边起风,弄得眼睛越发的红肿。
执君心思一动,酒吧又换了个地方。
外面一片漆黑,正在揉眼睛的林言感觉到身边黑了,下意识的躲到了执君的身边。
“回去吧。”
林言拽着执君衣角跟在他后面进了酒吧里面。
此时正是一天中人客人最多的时候。
宛月看到林言哭红的双眼,双手一挽竟是用手中的鸡尾酒,变出一朵七彩的花来。
“鲜花配美人。”
林言看着眼前的花,表情略显惊奇。
“这是变的吗?”
说着抬头看了眼执君,执君点点头示意他接过来。
自己则是走上了二楼。
林言想要跟着,被忽然跑出来的白羽挡住了路,“执君大人要回房间了,你跟着去干什么,快过来帮忙。”
林言被白羽拽着手走了几步,努力的克制着自己被陌生人接触的异常感。
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执君的背影。
感觉到她的目光,执君在推开房门前回头看了林言一眼,伸手对着空气点了点。
林言摸着自己的额头,随着执君的动作,额头似是被人轻抚过一般。
白羽拉着林言走到了后厨,“这是易牙,这是新来的林言,小言言你在这帮忙啊,我去前面了。”
易牙正在将牛肉从锅中取出,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却没有抬头看林言。
林言看着眼前一副屠夫装扮的易牙,想起刚刚执君说的话,缓慢的走到锅边,“您,您好,我是林言,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事情吗?”
易牙抬眼轻扫了他一眼,“会用刀吗?”
林言有些无措的摇了摇头,“不,不会。”
易牙本也没指望他做什么。
“我来切,你来摆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