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走到亭中,看着烂醉如泥的人,突然念了一句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亭中人睁开宿醉肿胀的眼,正是李茗则。他喃喃道:“是你啊!你到底……嗝……是人是鬼?嗝……”
扶苏抱臂靠在亭柱上,“我是人是鬼不重要,我看你马上就变成酒鬼了。”
“哼!”李茗则冷哼一声:“姬安平那厮,道貌岸然,表演了那么大一场闹剧,让无数人看了一场笑话,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何,她还对他念念不忘……”
扶苏也觉得有趣,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浪荡子竟然喜欢上了姬安平的王妃,西川候的嫡妹,楚嘉柔。当初,为了救楚嘉柔,还求到了他面前。
可惜,楚嘉柔大概是被伤透了,得救后,脱下红妆,穿上战袍,跟他哥哥回西川,带兵攻打年初侵犯西江的匈奴去了。
这人送走佳人后,如游魂一般,常常在此徘徊不去。
扶苏道:“他再不好,也比你这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公子好。哦,如今更是个酒鬼,她得了眼疾,才会看上你吧。”
李茗则:“……不带这么寒碜人的,想打架吗?”
扶苏道:“别,不小心把你打死了,可怎么办?”
“你!”
扶苏道:“像她那样的巾帼英雄,你还是好好上进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扶苏转身,摆摆手,“走了。”
李茗则趴在石桌上,喃喃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眼中涣散的神光逐渐凝聚,遂而哈哈大笑,“终有一天……”
扶苏掏掏耳朵,笑着走远。
回到太医属,扶苏整理着卷宗。他就要离开京城了。可医制改革还要继续。他去信,让在西南闲的发慌的云空青来接替他。
对于这些繁杂的事务,复杂的人际关系,相比自己这个志在闲云野鹤之人,还是这位有着两世人生阅历的云空青更有经验和魄力。而世界意识也告诉他,已经在星际做了手脚,云空青还有很长很长的寿命。
一名侍者进来禀报:“殿下,二殿下在门外求见。”
扶苏抬头,如今,随着三皇子一案水落石出,二皇子姬安升也被释放出宗人府,不过还是被贬为庶人。今日,便是他出宫安置的日子。
“让他进来吧。”
扶苏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
姬安升进来,却沉默着。
扶苏笑道:“这是今年的新茶,来品品?”
姬安升看着他,走到桌边,落座,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扶苏道:“听闻你今日出宫安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姬安升放下茶杯,看着他,一双眼睛,苍冷沉寂,毫无生机,“出宫安置又如何,一切都为时已晚。如果大哥还在……”
扶苏打断他:“觉得为时已晚的时候,恰恰是最早的时候。”
姬安升看向他,扶苏道:“每个人都要向前看。如果你大哥活着,相信他也不想看到你如此颓废的模样。”
姬安升看着扶苏,像是在回忆,慢慢的,眼中涌出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扶苏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只得用衣袖为他擦拭,哭笑不得:“你这么大人,怎么说哭就哭啊……”
谁知,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完,姬安升哭的更厉害了,像一个小孩子那样,抱着扶苏给他擦眼泪的手,将头埋在袖子里,呜呜哭个不停。
就像小时候,老四欺负了他,他哭着找大哥给他主持公道时一样。
等他哭够了,扶苏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罢,拉着他,出了大门。
两人沿着长长的宫道,左拐右拐。姬安升看着眼前的身影,渐渐的和小时候的情形重叠,泪水又不断涌出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一座宫殿,打开机关,进了一处密室。这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玩游戏时发现的。
进去后,发现姬元睿、长公主、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以及风远昕、蓝轩都在,最令他意想不到的,竟然是——三皇子姬安平竟然安然无恙的站在众人之间。
几人见他们进来,纷纷静默的看过来,眼中还残留着和他一样的懵然。
姬安平神情似哭似笑,眼睛通红。
在场的除了姬元睿、风远昕和蓝轩这几块老姜尚能稳得住,其他几个毛头小子都快炸毛了。
蓝轩道:“扶苏,这是怎么回事?”
扶苏上前,欣赏了一圈众人精彩纷呈的表情,才道:“这位,才是真正的三皇子,姬安平。之前的那个,不过是个孤魂野鬼,利用秘法夺舍。”
姬安平走到他身前,哽咽道:“大哥,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我大哥。我在灵虚界其他人那里知道的,他们说,你就是我大哥,姬安歌。”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的聚集到扶苏身上。
扶苏摊手,“好吧,好吧,我承认还不行么……”
“大哥!”姬安平扑到他身上,哭个不停:“太好了,你没有死,太好了!”
四皇子暴躁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扶苏安慰好了姬安平,面对众人质问的目光,方缓缓道:“当年,我忽然发现老三性情有变化,本想追查,可是,不久后就发现自己似乎中毒了。
此毒每逢月圆之时毒发,我便陷入昏睡,半月后才会苏醒。
经过多方调查,我才发现自己是中了一种名为长生的尸厥蛊毒,只是此毒无解。
我自知时日无多,且受此毒折磨,日夜难安。无法再承担太子之位。同时,也为了清理太子府中的隐患,故意卖了个破绽,让韩、白二人盗走印信,想要引出幕后之人。”
六皇子道:“怪不得,你当时将景然他们,都远派到了各地方和军中,远离了朝廷……”
当初,姬安歌将自幼跟随在他身边的一众功勋子弟,铁杆的太子|党们都调离身边。众人当时以为被太子看成只会纸上谈兵而嫌弃了,却不敢抱怨,纷纷发誓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让太子殿下对他们刮目相看,如今还在军中和各地方的实职上历练。可没想到,不久后太子身亡,即使如今纷纷功成名就,也不想再回到京城这个伤心地。就如北威候之子季桓等人,此次万寿节,都借故没来参加。
原来,是大哥自知自身难保,为了保护他们,准备了后路。
扶苏顿了顿,没有接话,而是继续道:“之后便发生了南巡刺杀事件,我被构陷为主谋……”
姬元睿眉头紧蹙,盯着扶苏,“所以,你就将计就计,顺利从太子之位上下来……”避免成为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