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那扇老旧的吊扇费力地转动, 发出“吱呀吱呀”的金属晃动声。zhongqiuzuowen
陈敏韵美艳面容上神情平淡, 但额上冒出细汗,她下意识伸手拿起桌上烟盒抽出第五支烟,又想到了什么, 并未点燃, 只是拿着。
目光锁定了牌桌上的一张三万, 并不敢直视陆冽。
陆冽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陪她耗。
很长时间无人说话, 房间内的空气好像已经凝结。
这时,门口传来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望了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小青年, 提着行李箱, 应该是来住店的,他看着店中境况,有些不知所措, 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住店。”
阮燕红站在前台登记处,小心翼翼看了眼陆冽, 张了张嘴, 脸上挂着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啊!我们店住满了。”
那小伙“哦”了一声,狐疑地打量了房内一眼, 拖着行李箱转身下了楼, 行李箱轮和楼梯台阶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而陈敏韵此时也终于开了口:“关于贺惠双的死,我并不清楚。”
“那你清楚什么?”
“我只知道去年六月份,她突然没来上班了。”
陆冽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去年六月份,倒是能和贺惠双的死亡时间对上。
陆冽:“她没来上班,你们就没起疑?没报警?”
“没有,”陈敏韵终于点了手上那支烟,抽了一口,依旧在躲避陆冽的目光,“夜场是什么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谁会为了一个女人的离开起疑?”
“你们关系到底怎么样?”
“不熟……”她说了两个字,又抬眸看了眼陆冽,很快挪开,放下手中那只烟,换了说辞,“一般。”
陆冽看着她,直言:“陈小姐,你现在怎么不敢直视我了,并且言辞闪烁,有撒谎的迹象。”
陈敏韵语塞,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明明也深谙心理学理论,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都是她看穿别人,从没这样被动过,不管自己是刻意掩饰还是有意撒谎,都被陆冽完全看穿。
陆冽:“你害怕我?”
陈敏韵没否认,终于抬眸和陆冽对视,说话底气有些不足:“是。”
陆冽轻笑,也抽出一支烟:“陈小姐,你心虚了。”
陈敏韵还是没否认。
“你是因为我刚刚拆穿你心虚,还是因为你撒谎而心虚?”
外面气温渐高,但房中阴凉,并没多热,可陈敏韵的额上却在不停冒汗。
陆冽从她的反应里看出,陈敏韵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但她有顾虑,很犹豫,当然,也不够诚实。
隔了好几分钟,她终于回答,这次还算诚实:“都不是。”
陆冽清楚,陈敏韵对他的戒备心很强,再问下去效果不大,于是直起身子朝周朝朝扬了扬手,语气随意,“陈小姐既然这么怕我,那换个人来问,陈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陈敏韵稍微松气,点了头。
陆冽给周朝朝使了眼色,示意她接着问下去。
周朝朝迅速调整好刚过被陈敏韵带偏后的挫败感,她走上前来继续发问,声音舒缓悦耳,并不具有陆冽那样强烈的攻击性,陈敏韵放松了些。
“陈小姐,你和贺惠双的关系应该不仅仅局限于还可以,你们其实处得挺好的,我说得对吗?”她脸上带着微笑。
陈敏韵没否认:“都住红姐这,有时会一起下班,关系不错。”
很坦诚,没有之前的刻意隐瞒感。
“那你之前为什么撒谎说你们不熟?”
“她死了,我不想惹祸上身。”
周朝朝迅速抓住重点:“惹祸上身,什么样的祸?”
陈敏韵思忖片刻:“夜场里处处是祸。”
说了跟没说一样。
周朝朝换了话题,继续试探:“贺惠双什么时候来的热火酒吧?”
陈敏韵抽烟动作停滞,似乎在思考,然后给出一个答案:“前年十二月份。”
“根据我们所了解到的信息,她之前一直在商场某服装店当导购,有向你提起来夜场工作的原因吗?”
“提过,”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缺钱,贺惠双说自己花钱大手大脚,开了网贷的口子,利滚利欠了二十多万,为了还债才来的,做这个来钱快,她为了多赚钱。”
“她向你透露自己想回老家结婚是什么时候?”
“去年三月份。”
“这个来钱再快三个月也赚不到二十多万吧?”
“她为了多赚钱什么都做的,一开始只是陪酒,后来就不仅仅只是如此了……”
她话没讲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周朝朝又问:“你真的不认识她男朋友?”
陈敏韵夹烟那只手抖了一下,视线有些涣散,犹豫了下,又说道:“见过。”
陆冽皱眉,但还是问了下去:“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她眼皮子跳了一下,“一个……小混混,别人都喊他波仔,比她小上七八岁。”
陆冽双臂环抱,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敏韵,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迅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宋贺发过来的陈敏韵详细资料。
陆冽点开电子文档快速浏览起来,陈敏韵的详细身份信息让他越看越惊讶。
最后他放下手机,凌厉眉峰皱起。
周朝朝继续问陈敏韵:“贺惠双失踪前,有没有过异常举动?”
她没有犹豫,快速给了答案:“没有。”
“有没有接触过奇怪的人?”
陈敏韵动了动红唇,犹豫,三秒后才给答案:“没有。”
周朝朝视线凌厉,加重语气:“陈小姐,你犹豫了。”
她长吁一口气,没回答。
自从被陆冽拆穿之后,陈敏韵就完全乱了阵脚,陆冽的“攻击”她招架不住,而周朝朝看似语气温和,却处处在找她话里漏洞以及攻她心理防线,她很清楚,却也完全无能为力。
“陈小姐,你有很多秘密,”周朝朝一字一顿慢慢说,“也不够诚实,你有很大的嫌疑。”
第五根烟也燃尽了,陈敏韵还是选择否认:“贺惠双的事情我不知情,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们可以怀疑我,但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她这次神情坦然,终于大胆迎视周朝朝。
周朝朝皱眉,看了眼陆冽。
陆冽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明白了其中意思,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陈小姐,你认识一个脚踝处有蝴蝶纹身的女人吗?”
陈敏韵眼皮跳动,顿了两秒:“不认识。”
周朝朝却笑了,说道:“感谢陈小姐的配合,如果案件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我们还会来找你的。”
陈敏韵咽了口口水,很不耐烦回了两个字:“行吧。”
陆冽终于放下双臂,将目光转移到前台登记处局促站着的阮燕红身上。
阮燕红似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手里拿着租房信息合同,一动也没敢动,大气都没敢出。
陆冽径直朝她走来,拿过她手里的租房合同,垂下眼睑迅速浏览,提取了两点有用信息。
第一:租房日期在去年三月份。
第二:租期确实为一年半,贺惠双一共付了一万零八百的租金,平摊到每月是六百块。
陆冽看完之后拿出手机拍拍了张照,然后将租房合同放在桌上,抬头冷声道:“带我们去贺惠双房里看看。”
阮燕红很是紧张,忙不迭地点了头,然后从桌上拿了一大串钥匙,然后弓着腰往外走。
周朝朝和陆冽互换了一个眼神,跟在她身后,走的时候,陆冽习惯性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阮燕红趿拉着凉拖鞋,走在楼梯台阶上,声音响亮。
上了五楼,她停顿了下脚步,然后往走廊最里面那间走去。
五楼晦暗,尽管是在这样晴朗的艳阳天,也只有楼道口和走廊小窗户透过些光进来。
阮燕红走到501间门前,借着窗口亮光在那大串钥匙中翻翻找找,半天都没找到。
陆冽眯起眼眸,看着阮燕红那慢腾腾的动作,有些疑虑,终于张了张嘴,语气颇有些不耐烦:“让我来找吧!”
他话音才落下,阮燕红就转过身来,讨好地笑了笑,眼角处的鱼尾纹很明显。
她说:“警官,再等下,钥匙太多了,没找到。”
周朝朝一直盯着她的手,发现她手有些抖。
她出声安慰了一下:“别紧张。”
而陆冽眼神尖利,在那一大串钥匙中看到了一把钥匙柄上用胶带粘上的写着“502”的纸条,他放下搭在周朝朝肩膀上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将钥匙从阮燕红手中拿了过来。
阮燕红一愣,脸色有些紧张,眼睁睁看着陆冽拿起了拿把钥匙。
陆冽声音冷肃,不怒自威,他开口说道:“让下。”
阮燕红咽了口口水,最终挪了下步子。
陆冽很快打开了门,灰尘铺面而来,紧接着一股浓重霉味往人鼻腔里涌动。
周朝朝也走进来,而门口的阮燕红却迟迟未曾离开。
陆冽稍微侧身,取下502这间房的钥匙,然后将剩下的那一大串递给阮燕红,轻描淡写:“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和她们继续打牌吧。”
阮燕红“诶”了一声,慢腾腾转身下了楼。
陆冽从兜里拿出一次性手套,递给周朝朝一副。
房中光线暗淡,陆冽按了一下门边的开关,天花板上那盏灰尘满身的节能灯闪了几下才终于亮了起来。
房中已经很久未有人清洁过了,灰尘很重,周朝朝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陆冽听到她的咳嗽声,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视线深沉,语气中暗含关切:“灰尘重,赶紧捂上口鼻。”
她咳得满脸通红,忙接过手帕捂住口鼻,几分钟之后终于适应了,然后抬眸认真打量这个小出租屋。
单间,目测面积为三十平米,房中大件摆设不多,靠窗放着一张床,床对面的柜子上摆着电视机,另外还有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
进门处是个鞋架,架子上摆满了鞋,全是高跟鞋,有几双摆不下的拖鞋放在了地上,周朝朝蹲下身去仔细查看高跟鞋,全是名牌,并且都是几年前流行的款式,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鞋架最底层有一处是空着的。
她很警觉,立刻叫道:“陆队,你看。”
陆冽半蹲下来,在她旁边,看了一眼鞋架上空着的那处。
“鞋架其他地方都摆得很规整,地上还有摆不下的鞋子,这里却是空着的。”
她说完起身,再次打量这个小出租屋。
东西摆放得规整,很有条理,床也铺得整整齐齐,周朝朝又走到衣柜前,小心翼翼打开。
衣服也叠得很整理,足以看出贺惠双平日里是个很会收拾的女人。
她又走到桌前,上面东西挺多,电热水壶梳子被子碟子都有,还有一桶泡面,边缘处立着个叉子,旁边是撕开的调料包,周朝朝迅速拍了照,然后将叉子取下,掀开,里面是已经张了厚厚一层绿毛,隐隐能看出下面的弯曲细长的泡面。
周朝朝又盖好将叉子插上去,又走到电视柜前,上面已经落了慢慢一层灰,在节能灯光照射下很是显眼。除此之外,电视柜上摆着一面镜子,柜前还摆着把小凳子,柜上还放了护肤品和化妆品。
其中,用于护肤的瓶瓶罐罐都摆放整齐,但是化妆用品却随意散落在桌上,眼影盘没合上,口红盖子也没旋上。
周朝朝脑中迅速整合信息,然后转身对陆冽说:“陆队,桌上有一桶泡了没吃的泡面,化妆品用过却没摆放整齐,鞋柜上也缺了一双鞋子,我推测,贺惠双死前曾回过这个出租屋,泡了面想要吃,但是临时被人叫出去了,泡面没吃,出门前还化了妆,还穿了一双高跟鞋,应该是去见她心目中很重要的人。”
陆冽点头,对她的观点表示赞同。
“会是谁呢?”她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抬头问陆冽,“会是贺惠双男朋友,陈敏韵说的那个波仔吗?”
陆冽没回话,锐利的视线在这个小屋子里扫荡,想要发现其他的蛛丝马迹。
房间内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刻意的清洁痕迹,灰尘之下,指纹也保存得很完整。
陆冽走到电视柜前,拉开下面的抽屉,想要寻找更多线索。
抽屉里东西不少,有很多纸张,陆冽拿出来仔细查看,发现多为借款合同,加起来数额挺大,看来陈敏韵没撒谎,这个贺惠双确实是欠了很多贷款。
除此之外,抽屉里还有一个不大却很厚的笔记本,陆冽翻开。
扉页写着“贺惠双”三个字,字体娟秀。
陆冽又翻了一夜,发现里面是日记内容,第一篇日记的记载日期是2017年12月12日,字体是黑色的马克笔,写得很潦草也很大,上面是很短的一句话。
——来了这里,做什么都无所谓,只希望能快点把债还完。
看日期,这应该是贺惠双前年来热火酒吧工作那段时间写下来的。
字体依旧潦草。
陆冽又翻了一页,这次的日期是2017年12月27日。
——真是烦死了,那些老男人又色又油腻,一双手在身上乱摸,恶心!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有忍住恶心,早点把钱还完,脱离苦海。
又一页。
日期2018年1月5日。
——今天又是恶心的一天。
陆冽再翻。
2018年2月26日。
——遇上了个男人,他比我小,对我很好,说要和我结婚,呵呵,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想结婚这事?
2018年3月17日。
——孙一波,我真的很想和你远走高飞,如果我不是贺惠双,没欠下这么多钱,没做过这种龌龊事,这一切会不会就不同了,算了算了,如果我不来这里,估计一辈子也遇不上你吧。
陆冽再往后翻,后面却没有内容了,纸张却有被撕毁的痕迹。
周朝朝踮起脚尖,看着陆冽手上的笔记本,看得很认真,陆冽低头,正好能看到她头顶柔顺的黑发。
“孙一波,是陈敏韵口中那个波仔吗?”
“很有可能。”陆冽声音低沉。
“但……”
周朝朝秀气眉头紧蹙,看了看笔记本,又看了看好几份不同借款合同上的手写信息,手指比划了几下,面色狐疑,迅速说道:“陆队,从字体书写结构和笔顺运笔来看,所有借款合同上借款人信息和签名都是一人笔迹,应该是贺惠双的,但这个笔记本上的笔迹和借款合同上有很大出入,绝不可能是一个人写的。”
陆冽侧脸看着她,沉声问道:“不是同一人写的?”
周朝朝手指滑动了几下,语气更加确定:“很大可能,我带回去做个笔迹鉴定。”
陆冽点头:“行,”陆冽说着将笔记本交给周朝朝,又蹲下身子往床下看去。
下面有一个很大的行李箱,看尺寸是36寸的,陆冽小心翼翼将箱子拖出来,拉开拉链打开来看了一眼,里面什么也没有。
周朝朝蹲在他身侧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行李箱轮,和情人谷底发现的那个行李箱轮的形状样式出入很大。
两人又在屋内翻找了很久,再无其他肉眼可见的有用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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