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湘见暝 第88章 朝柳

这一待便就到了晚上，虽是在这里暂时驻扎，可众人也不敢生火，只能顶着寒冷在这里凑合一晚。

大家不时看了看山下村庄，千灯明灭，烟火冉冉，这一对比他们还真是寒碜。

“他们一定在做些好吃的吧，我好饿哎，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吗？”

手里的饼还没吃完，兰墨便开始朝着其他人投来渴求的眼神。

“你吃了那么多还没吃饱？”

“这点哪儿够嘛，对了你不是备有肉干吗？给我一点！”

看着张牙舞爪的兰墨，轩辕书烨只能含泪将肉干都分了出去，只可惜他自己也没吃多少。

“来来来，大家都开吃肉干，我请客！”

“兰墨，这是我的肉干好不好，怎么成了你请客了？”

“你的就是我的，我们还分谁是谁吗？”

大家分着东西吃的时候，公孙湘一个人在祠堂边坐着，看着这块牌子，不知想些什么。

“以前我们好像也见过这样的字，在新县的时候，还记得吗？陵园夫人身世可怜，你也会落泪还记得吗？那个小韬，就是你问我要抱抱的那个孩子，他现在长大了长高了，还问着你会不会来呢。”

手里的木篦被公孙湘一直摩挲着，以前的梳子都不曾见她再用过了，也许是特别之物有了特别的意义，所以就掩盖了平凡。

“还有两年，到那时候你已经十七了，再过不久就可以娶我了，我可是期待着呢，那时候我再带你来这里看看吧，这些人都希望你能来，到时候可不许害怕。”

一群人的欢愉，一人的独喃。

公孙湘朝着云泽山的方向望去，这时候刮起了一阵风，她顺势将一律青丝挥去，它就这样飘荡着，最后落在了一人手中。

本来还在对着月季出神，可不知为何又看向外面，好像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他起了身。

慢慢地，他收到了这份礼物，上面有着只有他能读出的思绪。

“原来思念，是如此令人感伤，姐姐，我好想出去，好想见到你。”

“不许，你要好好地调养自己的性子，要好好听洛姐姐的话，我会一直等你。”

两人在相隔甚远之地，同时祈祷着，月光也似乎回应了他们，撒下更多的光辉，指引着他们。

几日很快就过去，来到婚礼之前的白天，众人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傍晚时分，那亲迎的鬼神。

婚礼是在傍晚举行的，由夫家乘车前往妇家亲迎，并在举行共食而牢，合卺合酳礼后完成所有的仪式。

但这鬼神并不是这样，历来是派人去将新娘子接来，而他便等在屋子里一睹芳容。

不久迎亲的队伍到了，新县的人都躲了起来，还在不停地咒骂着常氏一家。

这时候消失许久的常思出现在了屋里，常氏夫妇想要拦住她，可常思此刻有了不属于她的灵力在排斥着两人，就连先前沈言等人留下的阵法也不管用了。

常氏夫妇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步一步走去，跌落的泪珠沾湿了飘来的红纸，屋内也有。

常姨甚至于去将迎亲的人堵住不让他们进来，可他们是鬼神的人，轻易地将她赶开了，顺道施法让他们睡去。

“我的女儿啊，是当娘的无用，只能看着你入那虎穴，对不起……”

常姨用着最后的力气朝轿子爬去，最后留给她的不过是纸钱和红布。

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前面的引路人高声宣布着这妆婚事是顺应天时，二人之愿，永入轮回，不受凄苦。

只是这样的声音，有些诡异，谁家迎亲会撒纸钱，扎些人偶呢？

这怕是冥婚才对。

队伍离开之后，新县内消失的灯火又亮了起来，山顶的人知道该到他们出力了。

小韬带着男人出了门来到常氏夫妇房中将他们安放到床上，熄灯出去了。

“叔叔，常思姐姐不会再回来了吗？”

“是啊，常思姐姐出嫁了，这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

“那为什么常姨会哭呢？”

“自己的女儿要离开很久很久，做母亲的最是舍不得了。”

男人将小韬抱了起来，让他不再看着屋内。

“常思姐姐会幸福吗？她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

“这是她的事情了，不过你怎么会问这些？”

“下午有个哥哥，喜欢拿着扇子，不过和另外一个拿着羽扇的哥哥不一样，他好像很是伤心，和公孙姐姐一样。他找到我和我说了些话。”

“哦？说了什么？”

“他说我和南暝哥哥相似。”

“哪里相似了？”

“凄苦但坚毅，有许多爱着我的人，之后他还说，我若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得到他，这样我才会幸福。”

“这样啊，你这小孩子先不要想这么多，慢慢体会现在的生活，日后留给你的就只有回忆了哦。”

“叔叔又再说这样的话了。”

迎亲的队伍离山顶越来越近了，但还是不见鬼神的踪影。

这鬼神还是太谨慎了，或许是动静太大让他知道了？

大家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可没有其他的法子，就算被发现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给迎亲队伍再前进一步的机会，师卿竹一声令下，沈言和轩辕书烨第一个冲了出去和迎亲之人打了起来，月凊趁机将常思搭救了出来。

剩下的便是公孙湘接手了，她需要将常思唤醒。

在调用自身灵力和阵法的加持下，常思的眼神终于是有了人的光彩，身体也能动起来了。

只是常思左脸上有道红色的印记，让她本是清秀的脸庞有些难看，也正因为如此，在看见其他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脸。

不出片刻，那些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就是要找出鬼神，将他诛灭。

在等了这么久都不见鬼神的出现，他们也不敢耽误片刻，若不能找出鬼神，也至少把常思搭救出来。

“常思姑娘不要怕，我们来救你了，我们会让你恢复如初的，莫要担心，可好？”

公孙湘的温柔细语却不能让常思此刻无生的念想有所回转，也许她不该逃出来的。

“常思，我来娶你了，你喜欢月亮，所以我特地让今天的云都跑开了，你过来好吗？”

门终于打开了，出来的并不是众人想象中凶神恶煞的身影，反倒是一个书生意气，看起来又有些温柔。

这人的感觉，公孙湘有些熟悉，和南暝很相似。

大家将常思围在中间，在师卿竹的安排下，由狄嫘和苏源先带她下山，由其他的人拦住鬼神。

但常思却表现出抗拒，她要留在这里，完成这个婚礼，这是她想要的，也是她能唯一能报答父母的方式了。

狄嫘可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将她打晕后和苏源快步下了山。

这一切都被鬼神看在眼里，但没有丝毫阻止，看了看众人，转身关了门。

轩辕书烨一□□破了房门，由诸葛焕燃起离火将房间内点亮，以为会一无所获，谁知鬼神就坐在那里等着。

“你这鬼神为何要伤人性命，还要强娶女子，辱她名节？”

“这位姑娘应该是辈分最高，那也应该知晓些事情，所有缘由并不是一言以盖之，需要亲自验证，另外我名朝柳，并不是鬼神。”

“你若不是鬼神，为何要害这么多人？还说什么不要一言盖之。”

朝柳静静等待着，仿佛是有了约定一样。

由于不知对方实力，众人也只是将屋子围了起来，由最强的沈言和轩辕书烨二人同朝柳对峙。

几经试探下来，朝柳好像并没有什么武力，没有反抗但也带不走。

“朝柳公子，你说你要娶常思姑娘，是为何？”

“这是我同她的约定，大约有了三年，她说她若是撑不下去了，便让我去娶她。”

娶亲，这是让公孙湘十分憧憬的一个词，不过现在的她更好奇一个鬼神为何要娶一个凡间女子。

“那之前你所娶的女子，现在身在何处？”

“她们已经入了轮回，不再受此生之苦了。”

“你杀了他们？”

轩辕书烨将长枪挑到朝柳面前，怒不可遏。

“并不是，只是她们没有那份勇气了，只是都还没经历过此生最浪漫幸福之事，便来求了我，我应允了。”

“那你是否也玷污了她们？”

“并没有，只是娶亲，但不行房事，她们生来干净，离开也应该如此。”

“那外面的祠堂，是为她们而建吗？”

朝柳看了看公孙湘，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些，便只是点点头。

不过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杵在门旁的沈言向屋内的众人招了招手，说是有人来了。

众人看向门外，是一个瘦弱的身影，后面跟着两人，看样子是骑着灵兽追赶，居然还追不上。

是常思，她来履约了。

正如朝柳守在屋子里一样，纵使这里破旧，纵使有外人打扰，可他们却依旧如此。

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吗？一样坚定，不论怎样，都会等着那个人来娶自己，而另一人也应该会这样，或者说是一定。

公孙湘并不清楚，不过既然有了彼此坚定的选择，何须惧怕呢？

被掀开的盖头此时又被常思披上，不顾众人阻拦来到朝柳身前。

桌上供奉着两个人像，两人对着天地一拜，对着人像一拜，最后便是相拜。

朝柳将常思扶到床前做好，轻轻掀起她的盖头，是一张粉嫩的脸。

“常思，你我约定已成，我不会辱你清白，也谢谢你选择了我，不过我还是要再问你一句，你还要继续之前的选择吗？”

“朝柳，我的选择依旧如此，只是要委屈你，替我照顾好我父母。”

“你我不必这样，礼成你我便是夫妻，我自是会照顾好父亲母亲，不过下一世我未必嫩个寻得到你，愿你不再受此苦难，愿你一世安康长乐。”

常思对着朝柳再拜一礼，眼中泪珠已无力隐藏，只是这情绪在众人眼里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伤悲。

“常思姑娘，你是否受了许多委屈？”

在这一幕幕的对话中，公孙湘也算是知晓了那一行字的缘由，但她还是希望常思能够活下去。

这一次不是为了其他，不是所谓的父母养育之艰难，而是作为常思自己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