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湘见暝 第72章 孩童

又过去一月，秋高气爽，却也下了些小雨，如银竹般清澈，带来清新之感。

刚刚帮助百姓完成秋收归来的弟子们脸上带着自豪，能和他们接触会长些见识，更多的还是民心所向。

冷漪天天跟着南暝乱跑，也从洛寅那里得到些传承，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比得上宗门中修行数年的弟子，不过不似月凊一般，她更多的是带些清纯，举尘不染。

今年南暝十二，公孙湘年芳十四，快到及笄之年了，取字也是一个重要的事情，既要符合自身的品行，也是日后遵循的准则。

同行之人月凊和师卿竹早已取字，前者字姑射，取为上古之山藐姑射，灵秀高洁，后者字鉴锦，高堂明鉴，初心似锦。

旁人问及公孙湘将要取什么字时，她都是摇摇头似乎对这件事情不是很在意，就连洛寅和李芊云问及时也是一句日后再想。

男子则是二十弱冠之年才会取字，所以同行中的男子们自然是不心急的，不过有几个已经早早想好了自己的字相互交换，看看谁的更好更霸气。

这日晚上，天枢门外的竹亭中对坐两人，浟水绕侧，月色正美。

“姐姐是有心事？”

南暝将灯火点燃放于桌上，看着公孙湘有些忧愁。

“也算不上太大的事情，只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日后的生活。”

公孙湘将手放在灯火上取暖，南暝虽想牵着她的手这样才会好些，不过想到一些事情还是只在她手上轻轻点了点，而后公孙湘便感到一股暖意涌了上来。

“是取字？”

“嗯，不过你怎会知道？”

“姐姐既然这般懂我，我也亦然，往后的日子难以预测，平心而论，我信姐姐日后会做得更好，况且姐姐说过，人当昭昭如日月之明，离离若星辰之行，心怀苍生是你的理想，我虽不及你，但我随你一起便是。”

“可阿暝你并不喜欢接触旁人，若是同我一起，你想必会很难受的。”

“姐姐莫不是想扔下我了？”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我会学，会试着接受他们，只要姐姐你能好好面对往后的日子，不必在意我的想法，只要你开心便可。”

公孙湘伸手轻轻捂住南暝的嘴，听到这句话心中又是多了分忧愁，他这人总是喜欢这样，只会考虑她，连自己也不曾纳入心扉。

“你又说这种话，我怎会不在意你呢，我原本是怕日后你同他们合不来，也怕自己不能兼顾，不能真正做到救治世人，连松骨山的那些村民我也是无力守护，往后怎能去保护他们呢。”

话到此处，公孙湘渐渐埋下了头，医者只能救治，却不能避免些什么，这是让她最无奈的地方，她不是想要一身神医的本事，而是想要尘世再无伤痛，福泽遍地，可好像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遥远了。

武能定邦，亦能掀起战端；文能治国，亦能生出贼子。如何取舍是一个真正的考验。

两人沉默不语，各有所思。

南暝在此时觉得自己为了姐姐能接受他人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只要假装和善便就可以了，但之后所经历的一切让他明白，接受原本不属于自己内心的人太过困难，甚至于会同姐姐决裂，看着她倒下。

雨仍在下着，不过凉意却入不了竹亭，正如世人真正入不了他的心一般。

还有一月便是姐姐的生辰了，南暝也想送一件礼物给她，思来想去好像姐姐什么都不缺，什么也能够接纳，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送，一时间南暝焦头烂额，也和以前一样找洛寅出主意，可洛寅这次却不帮忙了。

“及笄可是大事，你自己好生琢磨送些什么，不过送什么都不如改改你心里那个狭隘的地方，这一点是你觉得不在意可她却在意的地方，你若不能接受他们，也许她会真的伤心。”

南暝也想装作自己爱着世人的模样，可是他们同自己并无关系，况且如同月凊所说，战端，罪恶大多也是世人带来的，既然如此自己为何还要去爱他们，守护着他们，可姐姐是这样，自己不懂，也不敢问。

“世人愚昧，行事多利己，难道也要接受他们吗？若是日后他们将刀刃转向你，你也要守护他们吗？”

这个问题是洛寅从前也疑惑的，可是世人的真善美和假恶丑并立，自己要做的便是让他们遵从善道，克制心中的恶，就算是千年已过自己仍在这样做着，天下大同岂不美好？人人善良的尘世难道不是大多数人的向往吗？可洛寅知道这样的世间不可能存在，只能一步步接近。

“人无完人，都有自身邪恶的地方，可这并不是你我抛弃他们的缘由，我们既然是修道之人那便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要将这样的信念传递给他们，守护着那些质朴的人们，这样便好。”

“可人心叵测，你能保证他们会始终如一追随你吗？”

洛寅转身叹气，唤过冷漪轻轻捏着她的脸蛋。

“你因为幼年之事便认定了他人是恶，万不可信任与接触，可现在你不照样同我们，同小湘儿生活得很好吗？那你为何不能尝试着接受其他人呢，冷漪这小家伙虽然与你相似，却也能够主动帮扶世人，你为何就不懂呢？”

懂，谈何容易？未经历过自己的痛苦就让自己轻易接受，这样太过不能忍受，人人都说爱着世人，但这爱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爱世人的意义在于何处，自己不懂，只能口中答复着，但心里仍是紧锁。

“小湘儿的生辰固然重要，不过这里有两件同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一起去做。”

“应是难以相提并论。”

“看吧，口是心非，你还是不肯接受，算了，这第一件事情，山里最近接纳了些流离失所的难民和灵兽，你们分两批去接手照看，第二......”

“我去照顾灵兽。”

“随意打断师父说话可是不礼貌的，在天玑门学的礼法都忘了？”

“抱歉......”

“第二件事，你们这两队在二十日后会进入云泽山禁封之地自由探索，那里有些灵宝奇物，若是找到了那便是自己的了，不过不必担心，这里面没有任何危险。”

“你这女人的话能有几分真的？”

“你信了就是真的，不信，那就随你咯。”

离开玄昇后走了许久，南暝终究是停下了脚步。

“你何要一直跟着我。”

冷漪支支吾吾揣着小手，脸上带些青涩。

“我，我不知道，就是想跟着你。”

无由的言语，小小的跟屁虫，让南暝很是无奈，不过有姐姐罩着，自己也不敢再说她了，还得好好带着她，可自己又不懂其他女子的心思，也没空去了解。

“那你好好跟着，别走丢了，免得姐姐又要说我了。”

南暝不曾想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冷漪只听去了半截，而后践行了一生这样的诺言。

南暝放慢了步子，冷漪也跟着，看着前面的人好像没有从前那般疏远便就走到他身边想要牵起手来，毫无意外地被甩开了，自己只要默默跟着旁边，不过却是一脸的高兴，因为这是他四年来对自己第一次主动搭话，竟还说了这样长久的话。

回到家后大家都在忙碌着，这两人也加入了进去，原本是想去照料灵兽的，没想到被师羿那一队抢先了，南暝就只能去照顾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了。

去之前公孙湘还特意找过了南暝，向他讲述着这些人的遭遇以及要有一颗平和的心，可不能太冷漠了，南暝则是连连应答，也不知道听去没有，一副痴痴的样子看着她。

这批难民刚刚遭遇了天灾，虽然天玑门早就有所警示，可天灾来的太快加上有些人舍不得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便造就了这样的惨状，伤的伤死的死。

南暝最先选择接触的是一些孩童，因为觉得这些小家伙应当是没有大人那些险恶，虽然照顾起来有些麻烦，不过还是去了；公孙湘则是和其他女子选择照顾老人。

“暝兄，你说这些小孩子会不会很吵闹啊？哎你看你看，小跟班又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冷漪拿了些自己以前的玩具和吃的来到小朋友们中间分发着，那提醒着南暝等人也该行动了。

沈言先是抱起一个小家伙拍拍后背，好像很熟练的样子，南暝问起原因，沈言只是说在梦里面会经常梦到这样的情景，而后将那小家伙交给了南暝抱着。

从未和其他人有过这样的触碰，南暝显得生疏和反抗，可却怕自己松手让他摔了下去，只能死板地抱着，沈言就在旁边打趣，说日后你有孩子了怎么办？当爹的可不能只和妻子卿卿我我，也要学着抱孩子。

孩子，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日后再说。南暝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小家伙好像有些不舒服就开始乱动，小脚丫不停地提着他，不过不是很有力，冷漪看见了小跑过来纠正了南暝抱他的姿势这才让小家伙安生了下来。

虽有触碰，但南暝也无暇顾及，只能祈祷着这小神仙不要再乱动了。

“对了暝兄，你说我们日后会不会也有个孩子？”

“滚。”

“好嘞。”

其他的男子笑话南暝后也开始挨个抱了起来，无一例外都被冷漪纠正了，他们都在夸着冷漪日后会是个好母亲，她却看向了抱着孩子一脸生无可恋的南暝，眼神此时有些闪躲。

孩子们天真质朴，和他们玩得很开心，虽然有些难处理，不过南暝还是熬过了这样一个时光，慢慢觉得他们好像也不是自己想得难么坏。

之后便是要为他们清理出住宿的房间来，待日后云泽山弟子将难民们的屋子重建好后才能回去，不过看着架势怕是要很久了。

小家伙们并不多，身板也小，所以清理一个大的客厅弄些床铺就可以了，不过要多准备些小零食和小玩具这才能让小神仙们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