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云泽山七脉大会夺得第一,同时又将风晋斩杀的少年事迹不久便就传遍了九州,每个人无不惊叹称奇,这样的英年才俊,世间难遇,又在他病倒之后也生出些怜惜,不知为何他们都已经是认为这个少年命不久矣,也许是口口相传的缘由。
某日的幽皇山上,殿内坐着的是被人唾弃的风清子,脚下臣服的五个人影,脸上的心思各不相同,可在这人面前却不能太过张扬。
“风萧,试出来了吗?”
地上一位女子起身回话。
“主人,那个南暝正如上仙所说,确实持有难以估算的力量,就算我和梁世御力抵挡,也是受了些伤,不过看样子,他似乎不能够完全掌控。”
“哦?说说看。”
“在原先操控傀儡与他交手中,他虽然也会用些坎冰之术,但与他最后用的招法完全不在一个级别,我们数次激怒他,也只不过是招法更加凌厉些,最后还是彻底将他逼服后,他那手链同自身寒气交汇,才斩下那一剑。”
“如此看来,和预料中差得远呢。”
“不过主人,那个公孙氏女子彷佛对他的意义很大。”
“是,看出来了,又怎样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也只不过是说道了一句,这小子就敢如此,看来这小女子才是真正的钥匙,风逸,该你去准备了。”
地上的人影中又站起一个,越过众人来到风清子面前,毕恭毕敬,对其他人却是冷眼相待,一脸轻蔑。
“主人,我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一个时机。”
“那便好,剩下的,按照计划,做下去。”
“是。”
在五人退下后,从幕后走出一个女人,雍容华贵,极为端庄,风清子竟也不得不从高位上退下,让出位子,跪在地上。
女人却很是嫌弃这个位子,只是站着同他交代了些事情,临走之时嘱咐了风清子一些话。
“事成,洛寅我会帮你解决,明周山不过趋势之众,你想要这尘世,拿去便是,若是不成,虽是残像,我也能将你剥离道法,弃骨焚身。”
“是是是,上仙所言,小人定会铭记于心。”
待女人走后,风清子又是恢复了平日里那副轻狂模样,好似世间一切都不及他一般,来到那个位子,拍了拍,拿出一块玉牌摩梭着,上面的字迹早已经看不清,只是连他这种在外人看来疯癫之人,也会为此垂泪。
“你啊你,言而无信,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我这般样子,你会怪我吗?”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和黑暗,偌大的宫殿竟然也不点灯,十分冷清,间或传来一声哽咽声,不过不久之后,再也听不到了。
七脉大会结束后,文林驾着车马回到了明周山,向众人讲述着他所看到的,不过其他人早有耳闻,不过对南暝敢于向洛寅刺剑很是好奇,什么样的男子会有如此气魄,更离奇的是洛寅不但不怪罪,反而还将他收为关门弟子,不过都摇摇头,反正这少年,也命不久矣。
在南暝昏迷的第四日,洛寅终于是回来了,知晓了这个消息后却是不紧不慢地回到玄昇小憩了一番,还是公孙湘哭着个脸来找洛寅,这才来到了侧房,不过在看到公孙湘和沈言憔悴的面容后,不禁疑惑,这情到底是何物,能让人如此失魂落魄,带惊剩眼。
一进门洛寅便就看到了满屋子的灯火,这又不是什么喜丧之事,点这么多蜡烛作甚,不过看到他俩瑟瑟发抖的模样,也许是懂了些缘由。洛寅自身便就修行的无情之道,外加蚀冰剑气,也是不惧怕寒气,但这无情并非是对感情的舍弃,而是将万物平等看待,从一而终,既是如此便就要舍去小情小爱,不过自从她坠入尘世后,倒是有些松动。
“很冷?”
“有一点。”
公孙湘哆嗦着身子,洛寅挥手将屋子里的寒气散去,并且为沈言和公孙湘注入一道真气以防万一,两人这才不再感到寒冷。
“洛姐姐,阿暝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只是睡过去了,对不对?”
洛寅却是一反常态,并未搭理公孙湘,来到南暝身前把脉,这寒气同她相比,太过相似,竟然也生出些不舍,可这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哥哥,但他也是自己的侄儿,自己真要这样做吗?思来想去,终于是以天下苍生这样的念头将那股感情压制了下去。
“小湘儿,你知道这臭小子体内的寒气有何而来吗?又为何他明明是离象,却能用这坎冰?又知道他是为何要伤其自身也要用出来吗?”
“我...我不知,但阿暝,是为了护我才会这般,只是我太过无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好了小湘儿,这并不是你的错,他护你也是他自己的选择罢了,不过日后你要好好跟他说,不要乱用这股力量,没有突破桎梏之前,再用,我可就救不了他了。”
“是,洛姐姐,阿暝他还有救,对吗?”
“昏过去了而已,体内寒气乱动,同自身离火相斥,不过寒气占了上风便主导了灵力运行,导致气息不稳,成了这副模样,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亲自为他调理,你去找些刚阳之气的药草来便是。”
公孙湘一边听着,一边却是不停地望着南暝,眼神微凉,却又燃起希望,待她走后,洛寅对沈言又是一番盘问。
“怎么,你不也是对他倾心吗,怎么不见你有什么话要问?”
沈言靠在桌前,许久才是反应过来,抬眼望了望四周,确定洛寅是在与他说话。
“我信你,也信暝兄,所以我没有什么好问的。”
“那你这副憔悴的模样,别告诉我是因为没地睡了导致的。”
“...随你吧,我不想多说,对了,暝兄,何时才能醒过来?”
随你,这南暝的还真是有感染力,不仅自己,连沈言也将这句口头禅学了过来。
“不过几日而已,好了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沈言眼中的血丝,已经他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洛寅也是怕他一个不留神同南暝一起去了。
“不了,我就守在这里吧,暝兄,还欠我一个承诺呢,我可不喜欢别人欠我东西,是他,也不行。”
洛寅就等沈言在这里守着,自己和公孙湘一同为南暝调理身体,镇压寒气,最重要的是他脊骨处的那道伤口,在经历两次裂痕之后想要修复便显得有些困难,若不治愈,深处的朱雀血脉便会完全侵蚀着南暝的身躯,同共生的另一朱雀血脉相互争夺,最终让他生不如死,若是去掉其中一脉,那便会根绝这个问题,不过这个过程太过痛苦,之后还会遭受剩下血脉的反噬。
最终在洛寅拿出青鸾木石,公孙湘受了一番劫难获得了天河水后,终于是将脊骨处的伤口修复好,由于这股寒气窜动得太过严重,即使是洛寅引导归一,也还留存有些许,不过不至于殒命,便就让它留在南暝体内,在伤口处再次设下禁制防止他又要做出些过激的行为。
一切完成过后,洛寅便离开了,公孙湘也因为身上的伤被李芊云带走,侧房内又只剩下两人,一人昏睡,一人相思。
终于,只是剩下沈言和南暝两人了,沈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思绪,垂泪不止。
“暝兄,你心悦公孙姑娘我不在乎,你为了她伤我,我也可以不在乎,可你若是醒不过来,我就杀了她,附带着整个天枢门,也许这些话要早些说才合适,可洛寅说了你能醒过来,我心里才有底,不然真杀了他们,你知道怕是会恨我,日后在梦里也不会来找我,这样我不就吃了大亏吗?”
沈言看着沉睡的南暝,再看了看屋外,春风和熙,已经立春了,太阳也不再娇羞,展露她的身姿。
“屋外真是温暖啊,暝兄你喜欢吗?喜欢的话等你醒来,我陪你走走可好?虽然你只会和公孙姑娘一起,那我就在后面偷偷跟着,这样你应该不会知道,不会怪罪吧?”
沈言起了身,来到南暝跟前,俯下身子,在经过一番思想争斗之后,学着公孙湘的样子,照例亲了下去,只是这次,南暝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被人玷污了。
三日后,南暝终于是苏醒了过来,一睁眼,床前密密麻麻的人一大堆,搞得像是自己犯了什么大罪要被审问一番,赶紧往床内侧挪动了身子,把被子捂在自己胸口,一脸疑惑。
“你们,你们这是作甚,这是我的房间,不经过我的允许怎么都来了,快出去。”
人群中却都是笑着,松了口气。
“喂喂喂南暝,好歹我们哥儿几个也是同生共死,知道你晕了过去好心好意来照顾你,慰问一番,你还让我们走,真是不够义气。”
“是啊暝公子,我们几人都是来看看你,可不能就这样赶人走。”
“南暝,虽然感觉你对我狄某人有些意见,不过我宽宏大量,原谅你了,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叽叽喳喳的都是大家的话语声,南暝第一次感受到有这么多人在乎自己,虽然自己平日里对他们很冷漠,但大家还是没有在意,心中有些温暖,不过人太多自己还是不习惯,眼神快速掠过这些脸,最终停在了一张温柔阳光的面容上。
“姐姐!”
南暝飞快地跑下床,越过众人来到公孙湘面前将她抱住,丝毫不在意礼数以及旁人,可他们却是不在乎,在一次次的经历中早就习惯了,还有那些个门主,日久生情是常态,便也就不在意了。
“阿暝,可不能这般无礼,你还没有跟这些门主打过招呼呢,你昏睡的这段时日里他们也很是操劳。”
“弟子南暝,在此感谢各位门主救助之恩,日后若需相助,南暝在所不辞。”
这话让其他门主笑了出来,小小年纪,真是不一般,嘱咐了几句后便就离去了。
“带惊剩眼”出自贺铸《望湘人》中:被惜余薰,带惊剩眼。
这首词是贺铸在北宋宣和年间所作,伤春怀人,这人是他的恋人,应当是他的夫人赵氏。赵氏是皇亲国戚,身世显赫,贺铸自幼就相貌并不出众,甚至有些丑陋,但他们二人自幼青梅竹马,互相倾心,婚后二人恩爱如初,但世不遂人愿,赵氏病故,一年后贺铸故地重游,在一年之春时感叹万物生,故人去,想起昔日同赵氏的恩爱日常,白蘋洲,是他们喜欢去的地方,却是“认罗袜无踪。”无人相伴,心中愁绪再难掩盖,一醉方休,也许是在梦中梦见了她,所以在早上门帘微动,同鸟语声将他吵醒后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句“厌莺声到枕,花气动帘,醉魂愁梦相半。”一切的一切,都在梦中相遇,得以宽慰,但醒后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梦,便还是心有所伤;在一通埋怨(指的是词中相约赵氏游玩却不被搭理,自己只能在旧处看着水面轻轻波动,这其实是他在梦中所见,到了现实她却已经不在了)下,看见有双燕归来,心有所感,也许生活还得继续,便有了“不解寄,一字相思,幸有归来双燕。”可又有多少人能够真那个“幸”字呢?不过是自己的自我安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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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