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湘见暝 第45章 英雄

黑暗中，南暝却并睡去，反而瞪大了双眼，听着沈言一字一句地戳破自己的内心，他很疑惑，明明自己将心思藏得这般好，应该只有姐姐才能看出来，为何沈言也会知晓？难道是自己根本就不会隐藏，还是沈言城府太过深奥了？不论如何，在今夜之后，南暝对沈言少了几分抗拒，愿意接受他靠近自己，不过也只是一点而已，若是沈言太过分了依旧会被南暝赶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大家都会到不同的门下去观看比试，从中了解到一些胜出者的策略以及招式，会最后的名次做些准备。

不过在此期间，南暝对公孙湘的态度，不是冷漠，但也说不上热情，若是她唤自己，自己便会过去，除此之外对她如同外人，只是打些招呼，其他的事自己再不关心。

公孙湘将这一切都记在心里，在其他人看来南暝虽说对她有些奇怪，但不至于太冷漠，也许是有些小矛盾，可在公孙湘看来，这般的南暝，对她，与外人无异了，她好无力，看着心悦之人这样对自己不闻不问，试问，谁会步痛心？几次自己也曾主动找过南暝，但他什么也不愿意说，简单回应了几句便以修炼为由离开了，有时沈言甚至会来将他拉走。渐渐地，公孙湘似乎也觉得双方的感情是禁忌，便也不再去主动找他，由此这对从前亲密无比的姐弟二人，像是真正的陌生人。

尽管有李芊云从中敲打，可两人就是什么也不愿意说，对彼此闭口不谈了，这样李芊云可就真是搞不懂了，这两个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走到互不搭理的地步，她也去问过其他人，回答都是不知，如此一来她也没了法子。

比试期间，李芊云将南暝和公孙湘叫上，二人一看对方在便有些扭捏，可此时的李芊云十分强硬，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带上两人就出门去了，来到道清殿下的大院之中，很是宽广，正中间立有一块长碑，高约一百二十六尺，上面刻有几个大字：尘世英雄永垂不朽，虽然姐弟二人时常看到这块碑，但从未思考过这块碑的由来，李芊云将他们带到这块碑下，向他们讲述了它的由来。

千百年前，九州之上孕育出了三座大山，正是如今的云泽，明周与幽皇，不同的是，当时的云泽太过弱小，山下的城池也不过四座而已，还要时常面临这其他两山的掠夺，不仅如此云泽山当时只有一门，叫做白清门，虽然叫这个名字，可门下的大多数人只会欺压内里，收敛钱财，指示门修对山下的百姓们鞭打搜刮，对外则是极为谄媚的态度，他们要什么便给什么，城池也不例外，只求自己安稳；可这一切，在有些门修眼里便看不下去了，联合其他的门修和山下百姓们开始了反抗，可是势单力薄终究还是灭了火苗，直到有一日，从天上降下了一位神，她带领着山下百姓们将白清门革除，建立起了如今的云泽七门，最初的七门都是从百姓中来的，时至今日，七门对百姓十分尽心尽力，帮助百姓改善民生，为他们发放药物，治理邪物与天灾，百姓对他们很是爱戴；在七门的努力下，云泽山拿回了原属于他们的城池，却从不向其他两山一样扩张，只是守着自己的领地，善待世人，日渐强盛，为了纪念付出生命，造就如今太平盛世的人们，大家便就修缮了这块碑，碑身就像一把剑的剑柄，直直插入地下，不露锋芒，可若是有人来犯，这把剑便会被拔出，护佑她的子民们。

“这便是这块碑的来由，碑下是所有不闻其名的英雄，却是他们，让我们现在能够活得安稳。”

情到深处，作为女子的李芊云和公孙湘便就留下泪来，除了家人，她们还被其他人爱着，都说回忆是在时间的长河里刻舟求剑，可却只有这样，那些逝去的人，才又会真正活过一次，时常这样，那他们就会永远活着，从未离去，天空飘来的花朵铺在地上，携带风雨，便就成了一条无形的路，通往这块碑，那是他们归家之路，亦是指引后人前行的光辉，他们逝去，并不代表就无人再爱他们了，只有这样，这份爱才会愈加浓烈，最后伴随着每人一个同他们长眠，生不能同享，那就死后同葬，为他们讲述着尘世的繁华与故事。

听过这些故事，南暝心中有一股说不清的感觉，之前的认知里，他觉得无人爱他，在遇到姐姐一家后，他重新感受到了这份温暖，但由于种种，他觉得这份爱，他不配得到；重新审视这块碑，原来有这么多无名的人，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奉献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璀璨的明天，也许他心中那份冷漠，会有所渐淡。

“已逝之人，人们只能通过念想与他们见上一面，诉说着过往，可为何，他们在时不说呢，偏偏要等到失去，才会追悔莫及。”

李芊云转过身，看着孩子们，心中伤悲少了些，至少她的孩子们还在。

姐弟二人对视了一眼，南暝终于是忍不住内心的委屈，抱了上去，哭诉着，公孙湘就让他靠着自己，让他哭，哭了才会真正将情绪发泄出来，自己也才能和他真正对话。

“暝儿，湘儿，你们都是我疼爱的孩子，日后你们要在一起很久很久，会经历许多磨难，但千万记住，不要同身边挚爱走散了，尘世太多人了，一旦走散，就找不回来了。”

是啊，若是两人情投意合，那便要好好珍惜，彼此入心，不论艰难险阻，一定不要放开。

果不其然，哭了一顿后，南暝心中通畅了许多，看公孙湘的眼神终于是回到了从前，眼光温柔，却在不知不觉间，带一点羞涩，两人都是这样，公孙湘看着周围的人，觉得有些欠妥，想要松开，却被南暝抱得更紧了。

“对不起姐姐，之前是我不好，是我不懂，日后我一定，一定会做好的。”

“没事的阿暝，我信你。”

两人再次想抱，李芊云看着他俩，笑着。

躲在远处的沈言见到这一幕，内心十分悲愤，为什么总有人来打乱自己的计划呢，不能动公孙姑娘，你我还动不了吗？沈言冷哼一声离开了。

“母亲，那位神是？”

“洛寅上尊。”

听到这里，南暝对这个疯女人有了敬佩之意，平日里这个冒失的女人，居然这样的豪杰。

“母亲，何为神？”

“我只是个修道之人，神是我接触不到的，可我知道，不论是神还是仙，他们都是凡人所修，并不是生来就是神，他们与天同寿，就意味着他们的责任永无止境，为苍生救难，让万物归一，这是他们的责任，但很让人意外的是，神好像并不能有小爱，或者说是单一的情愫，在他们看来这叫做欲，神是为万民福佑的，所以小情小爱大多都是被禁止的，神一旦动情，便会心境不稳，失去责心，天崩地裂，陷入浩劫。”

“那洛姐姐，也不会动情吗？”

“想来是这样的，洛寅上尊在云泽山守护多年，也从未见她对谁生过情愫，我们这些人会生出爱，但这爱并不纯粹，但我们也会去护佑苍生，也许我们并不成为神，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失去了自己的职责，我们只是比神能付出的少了些罢了。”

这一次，李芊云不仅将姐弟二人心中的芥蒂抹去，还间接让他们明白了身上的责任是什么，这样才能让他们的修道之路，走得更远。

七人用膳之时，姐弟二人很是亲密，这让公孙权看了心里很是高兴，尤其是南暝，对沈言三人的态度也不是以往的冷漠，虽然极少说话，但他们问了，他也是会回应几句，看着李芊云的笑容，公孙权心中明白了这一切是为何。

夜晚，南暝和公孙湘来到一处静地，趁着月光，终于是将心中的一切表露了出来。

“阿暝，你，喜欢姐姐吗？”

“我不知何为喜欢，但我一定不会再向之前那样，束缚姐姐了。”

“阿暝，也许我们心中对喜欢的定义不一样，但都是想待在彼此身边，不是吗？”

“嗯，我会一直陪在姐姐身边，护佑你。”

“这样不就好了。”

“可姐姐，你我是姐弟，真的能够这样吗，诸葛先生说过，这样是禁忌，是不伦不类。”

“阿暝，不管外人是如何看待我们，你我倾心，那就足够了，况且我们以姐弟相称，但没有血缘，为何不能相互喜欢呢？”

“可若是他们......”

“阿暝，你在害怕吗？”

“我不怕他们对我怎样，我怕他们，对你不好，有非议，那样的话姐姐会很难过的。”

“你是这样想，难道我就不是吗？母亲说过的，我们，不能走散，所以，不管如何，我们彼此一定要守护在一起，知道了吗？”

“嗯，我会的。”

“那你会将其他人看作和姐姐一样重要吗？”

“......”

南暝沉默了下去，平等，在有了对比之后便会破裂，其他人怎会和姐姐一样重要，至亲之人，永远是第一位的，但他不敢这样回答，他怕姐姐生气。

“一样。”

“这样就对啦，那我们回去吧。”

月光伴随着两道人影，越拉越长，直至消失在了灯光里。

这一晚，让他们两人真正了解到了彼此的内心，让公孙湘接触到了南暝内心的废墟，她想要为他打造一个温暖的地方，而南暝也开始理解了姐姐为何总是会问自己其他人的生命这个问题，姐姐心中装的是整个尘世，她和洛寅在这一点太过相似，也许就是如此洛寅才会如此喜欢她，就如同沈言所说，所以他想要尽力，让自己也对尘世中的其他人予以和姐姐一样的位置。

如此这般，才算得上是共同奔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