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琛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两大袋包装精致的食盒,打开盖子还冒着热气。
病床上,花卷一层层展开。
里面的“夹心”嗅到诱人的食物香气,立即冲破封印爬了出来。
小餐桌上摆着一碗软糯清香的紫米粥、一笼小巧可爱的水晶蒸饺、一叠红绿相间的泡菜萝卜、还有一份鲜嫩的橄榄菜,清淡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辛念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微有些赧然。
这些都是她惯常爱吃的,她当然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颐,但是在刚才这段时间里,她拼着头痛努力想起来一件事。
她吧……嗯……可能从精神方面……就是那个……红杏出墙了?
辛念的目光在美食上流连,心虚地问:“干嘛对我这么好。”
傅延琛一笑,答得理所当然,“我是你男朋友,不对你好对谁好?”
辛念一听更没底气了。
她决定装傻充愣,梗着脖子分辩,“我怎么记得我还是单身,你可别诓我。”
傅延琛抿起唇,弯了弯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像在微笑,浅棕色的双眸里却划过一抹黯然。
他定定地凝视辛念许久,才轻声说:“你该不会是不想负责,故意假装不记得我吧?”
辛念:“……”
救命,回旋镖扎到自己了属于是。
可负什么责?
不是,她干什么了就要负责?
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现在这个情况不明不白的,她也不愿意糊弄彼此,于是咬牙说出了心里话。
“我其实已经想起来了,我心里有喜欢的人,我还特意考去他的学校打算找他告白,所以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和你交往?”
傅延琛酸得牙疼,却依然面不改色道:“是你追的我,我怎么知道?可能是看上我的长相了吧。”
辛念:“……”
辛念往病床边挪了挪,凑到傅延琛眼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地打量他半天,而后重重一叹,“还真有可能。”
所以说颜狗要不得,冲动是魔鬼啊!
她脑子里跳出来一只头顶犄角的黑色小恶魔和一个背生双翅的纯白小天使,两个小家伙激烈地争执起来。
一个使劲地呐喊怂恿,“少女啊,别内疚,你只是犯了每一个颜狗都会犯的错误而已,大胆地吃完这顿最后的爱心早餐,果断分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你也不记得他了,就按照原计划去和校草表白啊!”
另一个却苦口婆心地絮叨着规劝,“你看人家对你这么好,你生病了守着你,给你买早餐,还都是你爱吃的,你可做个人吧,别辜负人家的一片真心。”
两人打了一架,最终邪恶扑倒了正义。
辛念硬着头皮说:“对不起,咱们分手吧。”
“为什么?”不等她回答,傅延琛继续道,“我第一次交女朋友,被甩会有心理阴影,你这样不好。”
辛念想想也是,体贴地换了个说法,“那要不你甩掉我?”
傅延琛被她的脑回路气笑了,“我是这个意思吗?好不容易交个女朋友,我不想这么快变成单身,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要始乱终弃。”
“哦,知道了。”辛念不死心,又小声追加一句,“可是我好像移情别恋了,你小心头顶长草。”
傅延琛:“?”
辛念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求生欲上线连忙摆手,“不不不,你听我说,我还没付诸实践,就是刚有个想法,我不专一肯定是不对的,但是我不想骗你。”
傅延琛心情复杂,“我专一就行了,你既然知道不对,那就慢慢改。”
“……好吧。”
辛念在心里遗憾又不舍地挥别了校草。
本来告白就要勇气,对方又一心学习,来者必拒,她个学渣也没抱太大希望。
况且她虽然不记得眼前的男友,但隐约又对他有种熟悉感,就是那种明明恨得牙痒,却不得不听他话的无奈,怎么想两人都肯定有过交集。
按理说,帅成这样,应该不至于沦落到骗女朋友的地步吧?
辛念初步说服了自己,然后心安理得地享用了他的爱心早餐。
“怎么就买了我的份,你的呢?”她边吃边问。
“我吃过了。”
“那你下次等等我,一个人吃饭太寂寞,饭菜都不香了。”
“好,以后的一日三餐还有夜宵,我都和你一起吃。”
“咳咳咳。”辛念噎了一下,赶紧喝了口粥润润嗓子。
倒也不必如此。
**
吃完饭,辛念的点滴也刚好输完。
她下床活动了下筋骨,左腿的小腿肚莫名一抽筋,剧痛传来,她一个趔趄栽向地面。
脑子里刹那间闪过某个记忆碎片,可惜她来不及抓住就开始头疼欲裂,下一秒已经全然不记得到底想起了什么。
以为会脸着地破相时,她撞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艾玛,这结实的胸肌,诶嘿嘿……
男色当前,辛念有点心猿意马,紧跟着就狠狠唾弃自己,太不矜持了。
傅延琛完全不知道辛念在脑补什么,只觉得她笑得傻乎乎的,跟以前那个一碰就炸毛的刺猬完全不一样。
还挺好玩。
他扶着她慢慢地起身站好,看她毫无防备地依靠自己站稳的样子,一时又是庆幸又是担忧。
庆幸他第一时间昧着良心骗了她,不然以两人以前的关系,这辈子也别想和谐相处,每次碰面,他不是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
担忧她这也太好骗了点,未来指不定要操多少心。
哎。
辛念为了表示自己完全没在胡思乱想的,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起来,无意中瞥到窗外纷飞的雪花,忽然目瞪狗呆。
她一瘸一拐却迫不及待地走上前,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还有那些缩着脖子、紧紧包裹在羽绒服里的来往行人,诧异地回头问傅延琛,“冬天了?不是才9月?”
傅延琛点头,“今天是1月1号,新的一年了,生日快乐。”
想起女医生说过的要顺其自然,他既没刻意提醒,也不会压制她的回忆。
辛念还以为自己只是忘了一个高考完的暑假,因为一想就头疼,所以之前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
现在看来,恐怕不止如此。
她突然反应过来,傅延琛一开始可是问过她——你今年多大了。
所以她到底多大了?
不会已经七老八十了吧!
这个荒诞的念头在她看到傅延琛那张脸的一瞬就被彻底打消,只要这位天降男友审美正常,她肯定不会距离二八年华太远。
嗯,应该是刚过了一学期这样。
辛念稍一深想脑仁就要炸开,当即放弃探究,默认了自己的推断。
她用了点时间消化这件事,随即又想到另外一个要紧的问题,“我大学念的什么专业?是不是金融经济?”
傅延琛面露同情,“嗯,不过你一点也不喜欢,学得很痛苦。”
犹记得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还在英国为宏微观经济学的期末考试而突击复习,头发一把一把掉。
每次他奉教授的命去帮她补习,她都会先对着专业书虔诚地忏悔十遍——她不该冲动,为了和某人找共同话题就选了这么个费头发的专业。
见辛念的表情和当时如出一辙,傅延琛不由得轻轻抿唇,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像寂静星空里静静高悬的下弦月,清淡而皎皎。
辛念又开始头疼了。
这次不是因为回忆起什么,而是因为选错了专业。
她又不能打校草的主意了,为什么还要学这个自虐啊!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她忽然问。
“今天就可以,怎么,有什么事吗?”傅延琛好奇她又想起了什么。
辛念连连点头,“我得赶紧回学校,在期末考试之前跟系里商量一下换专业,大一才念一学期而已,就说我不适应,报错了,你觉得有戏吗?”
辛念心中忐忑。
她要没记错,她是私下交了巨额赞助费才挤进那所名校的,这种情况下还要挑三拣四,可能会被嫌弃死。
但她是真的不想再画那些市场均衡、经济波动的模型了,她要及时止损!
傅延琛察觉她的记忆仅仅往前走了一学期,想着慢慢来也好,于是顺着她的话说:“你其实早就后悔了,连学校都觉得报错,正好趁这次机会,我帮你挑个合适的艺术院校,专攻美术好不好?”
辛念盯着他目光灼灼。
傅延琛摸了摸自己的脸,没胡渣,“干嘛这么看着我?”
辛念语重心长地一叹,“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是我男朋友了,竟然知道我喜欢画画,这个爱好,我上小学后从来没和人提过。”
傅延琛:“……”
所以我不是人吗?
难道这就是你当初不辞而别的理由?因为我只是个不重要的人生过客?
他压下心中的郁闷,极尽温柔地循循善诱着,“关于你的事,我还知道很多,乖,回家以后慢慢告诉你。”
不久后。
辛念:“???”
发生什么了,我为什么会跟你回家?
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可能是同居那种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