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高义往那边挪了点:“那……那我叫你郁哥吧,郁哥你完成过很多次任务吗?”对这里有所了解那肯定是拥有一定经验的人,大不大佬不清楚也不重要,反正有经验的人带队总比自己抓瞎活着的概率大。
郁封没回答他,池高义就当他默认了,又问:“那你一定很熟悉这里了?”
当事人看着挑出配菜没剩多少的食物脸色更冷,放下刀叉彻底没了胃口:“如果你认真听了监管者说的,就不会问出废话。”
“啊?”学生张嘴呆滞,眼镜从鼻梁滑下一截。
果然不太聪明。
“初、始、世界。用来挑选可用的新人。”所以,在座的各位包括他都是第一次进入。
进入初始世界的条件很简单,这意味着新人能留下十之一二就算走大运。他其实并不想在这些没有未来的普通人身上浪费时间,但他更希望普通人能少拖累进度,避免在无关紧要的地方送命。
毕竟——人是资源,用处很多。
“噢……噢。”学生有点尴尬,“那郁哥你有什么头绪吗?”
郁封闻言,目光落在他脸上认真打量。
岁数看起来不大且没经过什么锻炼,四肢瘦弱,脸颊甚至还有点婴儿肥,像个只会读书的乖学生。心理倒是出奇乐观,生死边缘走一回,还能有精力去谈任务。
池高义被盯得不知所措,目光乱晃,吞吞吐吐道:“就是,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证明决心什么的,得先有目的才有决心啊。他现在的目的是回家,那起码要努力回家才能算有决心,可困在这里又离不开,难不成一直念叨‘他要回家’把监管者烦到把他丢回去吗?池高义想了想,觉得此题无解,并且快把他文理·不分家·科生的脑子绕晕了。
郁封耐着性子回应他:“睡觉。”
“啊,啊?!”
这才注意到郁封脸色中的倦意,说话时连嘴都不想张开,字音含含混混地咬着,好像只要让他躺下就会立即陷入深度睡眠。
骑士接道:“我也赞成。依我所见,今夜大家静观其变,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随意外出。如果害怕可以聚在同个房间,如果发现了怪物——我总觉得它们没有那么轻易就被解决——那就大叫。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休息。”
“别太着急,既然大家都是头回遇见这种情况,还是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平复好情绪,等明天再做探讨也不迟。”
“有道理。”
三眼两语理清思路,众人脸上的愁云总算散开些。
郁封慢吞吞咬着果盘里的水果,又听他们起了话头。
“那个,我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有吗?”
他们左右看,确实发现少了位容貌惹眼的男人。
“是少了,那位天使呢?”混混模样的青年看向郁封,“他是你的队友吧,怎么不在这里?”
“大家都在这里用餐,就他不在,我们是个整体啊。”胖男人拿起餐巾擦拭嘴角,话锋一转,对着门边的佣人道,“之前的小哥在哪里啊,你们有没有给他送吃的去?”
郁封一听就知道他们打得什么算盘,他没有想要搭理的意思,倒是有人替他做出回应。
“失礼了,老爷在房间休息,不能陪各位用餐非常抱歉。”老管家适时走进餐厅,不断用手帕擦拭脸颊,“诸位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妨先跟我说。”
望向声音来处,老管家神情自若,服饰严肃整洁。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知晓他先前曾被自己口中的老爷砍下头颅,若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不会相信方才救过他们的善良天使会想杀死初见同伴。
淡淡一瞥,郁封继续吞咽盘中的蔬果。
不是很想跟这群怪物扯上关联。
“哦哦,我就是担心他一个人不合群。”胖男人道,“下次还是一起吃饭吧。”
“谁问你老爷了……”混混抹抹嘴,然后呆住,“老爷?”
“噫,大惊小怪。”
西德里:“是的,他是庄园唯一的主人。”
人们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是难以置信——关于老爷惊人的外貌与身份,其中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外来者,老爷伊塔洛斯却是原住民。
“那你也……?”
“很遗憾,我只是一名普通人类。”
“那天使……?”
“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
无数的为什么盘旋于脑海,再想下去也不会立即得到答案,反倒是会让他们的精神更加糟糕。
“你说得对,”众人一脸菜色,看向郁封,“我们确实应该睡一觉。”
“请问,我们的房间在哪里呀?”许涵恹恹地说。
西德里却没有回应她,而是关切地把目光投向郁封:“是食物不合您的胃口吗?需要为您重做一份吗?”
“……?”
郁封:“不用。”
他已经解决好用餐问题,准备起身退场,没想到这人话头又牵到他头上。
“我理解您的疲倦,但身体是一切的根本不是吗?再多吃两口,至少,请把牛奶喝完。”西德里语气真挚,就像在关心一个相熟的晚辈。
可是,他们并不认识。郁封在脑中搜寻可能的记忆,他确信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这很奇怪,对他的态度让他跟别的组合完全区分开,他想不出自己哪里特殊会被npc特别关注,这很莫名其妙。
在场有比他年纪更小更需要关心的存在,不止一个。却只有他面前放着格格不入的牛奶,别人面前则是果汁酒水。
“不想喝。”郁封警惕道。
西德里无奈:“好吧先生。”
于是晚餐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与某种尴尬中结束。
客人们跟随女仆去自己的房间,他们在二楼,郁封身边则是西德里,老管家领着他上到三楼。
郁封心不在焉,沉默地跟随管家,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安排行动,但首先,他真的很想睡一觉。从那个地方出来费了不少力气,又被迫用仅剩不多的力量跟融蜡人对抗,搞得他现在身体里的力量像洪水猛兽那样乱窜,完全不受控制。四肢百骸生疼。
啧。
怎么还没到?
一层楼的距离不至于他发个呆还走不完。
抬眼见西德里不为所动地一步一步踏上延伸至黑暗的阶梯,到前方时豁然又见熟悉景色——夹在二层与三层之间的中庭挑台与背后墙面上巨大的,被黑暗遮掩的三幅画像——他们一直在旋梯处打转。
“管家?”郁封喊他。
不出意外没有反应,老管家只留给他一个凝视前方的侧颜。
下一秒,极静的空间中出现声脆响,管家手里的油灯应声熄灭。他的脸立即隐入到背光的黑暗中,模糊的物质搅作一团,在脸部涌动。
“你要去哪里?”一个陌生混沌的声音询问道。
西德里再次越过他走向前方。
郁封静默原地,那声音凭空而现,他听不出是从哪个地方传来。没敢贸然做出反应,沉默中,脚步声从后方出现,一道森冷的气息贴近后背。然后管家从身侧走过,郁封目送他再次进入黑暗。
那道森冷依然没有散去。
郁封垂眼,眼珠滑动,扫过扶栏。黑色物质在他身后翻涌试探,危险的气息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什么?
除了丑陋的融蜡人之外宅邸中还有别的怪物吗?
那个声音又问:“往前,还是往后?”
咔哒——
阴冷气息散去了。
回音在旋梯间回响,前方的黑暗中油灯亮起白色火焰,通往与宅邸相似的走廊,而后方亮起红色火焰,是条荆棘与焦黑覆盖的死沉树林。
莫名其妙的问题。
稍稍停顿了下,他便重新迈腿走出去。对于答案没有犹豫,不管前方是什么,当然是往前。
就在做出选择的后一秒,脚下开始震动。变动来势汹汹,好像要把整个空间翻转,郁封被突然的空间变换放倒,而随后出现的轰鸣声像是震怒的吼叫,发泄般朝他倾泻。
前后的图景骤然破碎。郁封觉得自己浮在半空,或者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力气。每当有一点动作就会被更剧烈的晃动制止直到溃散。
郁封意识到,这个回答让它不满。
胸腔被震得有些麻木,费力地抬起只手捂住耳朵,发现是白费功夫。它看起来不打算停止,郁封烦躁呼出口气,稳了稳身形,感受着震动的方向,抓住时机猛地向前走了几步。
明亮的灯光晃入眼帘。
哪里来的光?比之前还要亮。
手掌遮住眼睛适应,一滴汗水落入掌中,细鸣拉长,无知无觉中消失。胸腔中的震动退去得很慢,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猛跳。他发现自己喘息得厉害。
“先生,您还好吗?”老管家担忧地蹲下身,手里的灯直直晃着他的眼。
郁封先是看着他,用力眨了下眼,随后仰头,那三幅巨大画像正悬在头顶,画框中看不见本来的画像,有的只是危险神秘的黑雾。
神情复杂地望着画像,管家没在意他的视线放在哪里,也没有察觉到画中的不同。他轻声唤回郁封的思绪:“您还好吗,是哪里不适吗?您突然就倒下了。”
脸上的担忧不作假。
“没什么。”郁封嘶哑道,“走吧。”
“如果您感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西德里没有坚持。
跟随管家离开原地,郁封走上阶梯后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现在他的高度与画像几乎持平。那些黑雾占满整个画框,但还是隐隐可见被藏匿在暗色中的,画中人的五官。仿佛有生命般俯视宅邸的每一位来客。
管家将他带到房间门前。
还未走进时他就注意到这扇与众不同的门,它有深沉的红色,表面的纹饰精美而古老,这些构成似乎具有神秘的力量,让他觉得其中封印着某种罪孽。
隐隐透露出一股危险而悲哀的气息。
郁封后退一步,忽然很抗拒接近这里:“换个房间。”
但西德里已经推开了这扇沉重的门。
如西德里所言,这里非常安全。房间中既没有食人的魔鬼,也没有骇人的怪物。夜晚安静祥和,与常人入睡前惬意放松的时刻没什么不同。
只有这位让郁封心神不宁的、喜怒不定的、最危因素老爷,而已。
原来是因为这个。郁封恍然大悟,体力不支让他思维都变得迟钝,竟然没能立即找到原因——他与西德里的倒霉老爷是队友,所以才被特殊关注。
如此,只要不是恶性注视,那一切就无关紧要了。
垂落在肩的发丝将衣袍晕染出一块湿漉的深色,伊塔洛斯浅浅饮了口酒,目光停留在桌前摊开的书页上。
照明的灯光色调昏黄暗淡,在他身侧遍布水汽的地方朦朦胧胧罩了一圈,像是陈旧记忆的某个片段,温软柔和却触之不及的遥远,让人觉得他不会对外物有所反应,却又生出这位老爷下一刻抬头微笑的错觉。
荒唐的错觉。
抗拒感没有消失,郁封还是不想踏进这里,转身要走却被西德里挡住去路。管家示意他进去,他不想,他敢保证伊塔洛斯也不会想。
认为可以的只有管家,可管家不是庄园的主人。
陷入某种无声对峙。
支配者秘闻:
1.谈起仆人的话题时,人们总爱提到希斯特里尔庄园,人人都赞叹他们简直比养到大的狗崽还要忠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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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法涅斯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