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来,易清淑便觉得气氛不大对。虽然似乎一切如常,但是她总觉得,陈家两个姐姐,看她堂姐的眼神不太对。
几人早饭是让人出去买的,江南省的各色小吃。易清淑吃了几口,便看到陈宏远心不在焉地舀了一勺甜豆花放进嘴里。易清淑瞪大眼睛,见对方一勺接着一勺,直把一整碗甜豆花都吃了。
她默默地把手里的葱包烩放下,凑到易申耳边问:“四表姐是不是染上风寒,所以食而无味?”
易申看看陈宏远又看看易清淑:“没有的事。”
“那她连甜豆花都吃?”易清淑震惊道,“昨天我说好吃,她还嫌弃我的口味呢!”
“人总会变的嘛。”易申想敷衍过去。
易清淑却不想被她敷衍:“昨天趁我睡了,她们两个还到你房间里偷偷说话来着。”
易申:?
易清淑语气带酸:“呵,有些人到我跟前儿,就说咱俩是同姓的堂姐妹,比我舅舅家里的表哥要亲的;结果自己呢,和表妹卿卿我我,把我这个堂妹扔在一边……”
易申:???
她这个堂妹是不是走错频道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陈宏高到底比妹妹稳重一点,昨晚都听了一样的话,她现在就不像陈宏远那样魂不守舍。
“县主说笑了,”陈宏高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县主和公主皆为宗室,自然比我们要亲近的。”
“那你们昨晚说了什么?”易清淑逼问,“有什么话非要等我不在,关起门来悄悄地说?又不是谋那什么造那什么,为什么要躲着人?”
此话一出,易申镇定如初,陈宏高和陈宏远二人却齐齐面色一变。
易清淑本来只是半开玩笑,说了也就说了。反正本朝由于宗室的人实在太少,说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皇帝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没有实际行动,没人会把这种话当回事。
然而她见两人脸色变了,她的脸色不禁也变了。当即挥退一众侍卫侍女,正色问道:“你们来真的?不是开玩笑?”
易申仍然老神在在,陈家两姐妹的手却都往剑柄上摸去了。易清淑见她们这副作态,忍不住冷笑出声:“说话就好好地说话,公主还没想动手,你们两个急什么?”
陈宏高和陈宏远便望向易申。
易申咽下最后一口豆浆,取了茶盏漱口。漱完口才抬头看易清淑:“谋什么造什么?我爹是天下之主,我又是皇后嫡出,我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竟然让你疑心我谋逆?”
易清淑不禁愣住。
片刻之后,她才又开口:“阿姐,你莫骗我。”
易申满头雾水:“我骗你什么?”
易清淑又道:“阿姐,你莫骗我,我也不骗你。你不想让易建章当皇帝,我也不想。”
易申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静静地看她。
易清淑满脸恨意:“阿姐,你不知道,辛永文指婚给你之前,曾向我提亲过的,我虽然只是个县主,但也没落到只能配个贱|人的地步。但易建章呢,他想为他母家添势,想让他表哥娶个贵女,竟然想逼我嫁过去——辛永文是他嫡亲的表哥,但我难道不是他同胞的妹妹?要不是我从小爱舞刀弄棒,打了他一顿,怕是现在已经在辛家艰难度日了!”
她情绪激动,一口气说了许多,此时停下来大喘几口气,复又说道:“他们在我这里不成,又去陛下那边谋划尚公主,哈,他也配!一个落魄郡王的姻亲而已,陛下那一支子嗣不兴,这才让他一直当着郡王,真把自己当成太|祖血脉了?说句难听的,二公主都比他有资格盯着那个位置!”
易申心里一动:“什么叫真把自己当太|祖血脉?”系统提供的剧情里面可没提过这个,只说辅郡王一脉是安太宗庶弟分封出去的。
易清淑诧异:“你不知道?”她又看向陈宏向二人。
陈家两姐妹也摇头。
易清淑正色道:“当初太|祖只有太宗一个儿子,最初的辅郡王是太|祖旧部之子,旧部为护主而死,太|祖才收为养子,以子待之。”
易申和陈家两姐妹面面相觑。
易申觉得她是后穿来的,过来这一个多月浪得飞起;闲暇时候倒是稍稍了解了一下大安朝的现状,但压根儿顾不上了解历史。所以她想看看陈家姐妹的反应,试图从中推断易清淑所言的真假。
然而……陈宏高两人的神色比她还茫然。
大安朝不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无论男女,都崇尚德才兼备——毕竟女子虽不能为官,但总要教导子女。
若是娶个大字不识的老婆回家,别人家儿子还没说话就开始听三百千,自家儿子……总不能跟他娘一起学习女红吧?
又不是谁家都请得起开蒙先生。
陈宏高陈宏远是国舅的女儿,出身已算高贵,她们从小饱读诗书,史籍也读过许多。但是初代辅郡王不是太|祖的亲儿子?
这事儿她们真没听说过。
易申从她们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好继续看易清淑。
易清淑瞪她:“怎么?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说这个谎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易申点头:“那倒也是。”
易清淑见她似乎仍然半信半疑,直接背了一段《大安史》给她听。
——(太|祖)元后丁氏,乙卯年归太|祖,昭庆元年册为皇后。生太宗及元和公主。昭庆十二年崩,时太|祖哀甚,语太宗及众女:“皇后既去,朕不久矣。”又嘱太宗:“久后汝当善待诸妹,勿使远嫁。”
背完这段,易清淑冷笑:“昭庆元年的时候,太宗已经五岁,最初的辅郡王比太宗小四岁,昭庆十二年的时候,辅郡王已经十三岁。这么大年纪,就算是庶子,嫡母死了,他也得守灵的。怎么太|祖只和太宗和公主们说话,不理辅郡王?再说了,按照律法,太|祖庶子也是有资格封亲王的,他却只封了个郡王,这是为什么,你还不明白?——他根本就是养子,没那个资格!”
易申仍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易清淑所说的这段《大安史》肯定是真的,毕竟这东西的副本就在翰林院放着呢,用这个说谎,破绽太大。
再就是易清淑实在没必要说这个谎。
不过她仍然有些迷惑:“你和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易清淑恨铁不成钢:“最初的辅郡王不是太|祖的亲儿子,我哥哥他根本没有资格过继给你爹当嗣子!”
易申呆呆地看她半晌,大怒道:“你哥哥居然想当太子?!”
易清淑:“……”这就过分了啊!这是看不起谁呢,居然用这样浮夸的演技对她?
易清淑便也跟着演戏,大惊失色:“我哥想谋夺太子之位,你居然不知道?!”
陈宏高和陈宏远对视一眼,同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
一行人江南省转了大半个月。陈家姐妹大概真是来散心的,都买了些土特产,通过驿馆送往京城。
但是易申什么都没有买——这样说也不太确切,应该说她只买了一些衣物鞋袜,用来替换身上穿的。
易申第一次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棉手帕的时候,别说易清淑,陈宏高都惊了。她私下里跟陈宏远说,这大概是公主这辈子穿过的最粗糙的东西了。
但易申乐此不疲。先是手帕、荷包这种小东西,渐渐地,她把贴身衣物都换成了外面买的东西。
易清淑见了只是嘀咕一句“你真是不挑剔”,并对易申送给她的那一套横眉竖眼,觉得有失|身份。
但是没几天,陈宏远就眼尖地发现,易清淑的中衣也换成棉布的了。
姐妹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大半月后,众人起程去往海城,那里是大安朝最大的港口,洋人过来的商船,多半在那里靠岸。
一行人走走停停,虽然目标很明确,但是每到风景好的地方,也会略作停留。
这日众人到处,又有一座名寺。易清淑几人都想去看看,易申推托乏累,要在驿馆歇息。
等其他人都走了,莘瑶走过来,将一封书信交给易申。
易申打开,里面是《大安史》的摘抄本。她最先看的,自然是易清淑说过的那一段。这一段与易清淑所说无异。然后她又看其他后妃传和辅郡王传——里面没提辅郡王是哪个妃子生的,但也没提他是不是安太|祖收养的。
易申看过之后,便让莘瑶把这些收起来。
莘瑶有些疑惑:“公主,清源县主所言是真的吗?”
易申笑笑:“不用管真假,只要找不出破绽就够了。”这年头又没有亲缘鉴定,只要在史书里找不出证据,那还不是随便别人怎么说?
莘瑶仍然不解:“可是清源县主为什么要说这些?——如果咳,她可是能当公主的。”
易申仍然笑笑:“当公主也不一定比当县主痛快嘛。”在原剧情里,易建章登基后,易清淑被封为清源公主,然后……辛永文休妻,成了她的驸马。
而且看易清淑现在对辛永文的态度,她很可能不是自愿的。
如果是这样的公主,真的还不如不当呢。
莘瑶又道:“清源县主没有带侍女,一直用的咱们的人。这些日子,她没有和任何外人接触过,买的东西也都让带着,没有往京城送什么。只是……”
易申看她:“只是什么?”
莘瑶迟疑着从袖中取出个小布袋,打开给易申看。
里面是几个布娃娃,都被剪得破破烂烂,残存的布料上依稀可见一些字迹。
易申惊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莘瑶迟疑道:“这是从清源县主那里找到的,这布料不是一般人能有,恐怕是县主自己做的。至于上面这些字……”
莘瑶指着尚算完整的一个说道:“我和玉瑶仔细看了,上面都写着……驸马的生辰八字。”
史书是我瞎编的,参考了清史稿的语气,如果有语病……那不是很正常吗嘻嘻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公主生子文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