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
花白的墙壁,惨白的灯,面色苍白暗淡的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靠着静脉输液来维持生命。心电监护仪规律又沉闷的“滴滴”声,反而更衬得这里是死寂一片。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是凝滞的,仿佛那些垂危的人每呼出一口气,生命便减少一分。
疾病在这些人的身体里肆虐数年,那些机体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腐朽,似乎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轰然倒塌。又或者是飞来横祸,将原本健康强壮的躯体变得血肉模糊,残破不堪。这里大概是人世间最接近于死亡的地方,这份凝重感染了那些医护人员,他们面上的笑容,鲜少在这里出现。
而外表看上去年轻健康,却又昏迷不醒的患者,在这里收获了更多满含同情与怜悯的目光。5床躺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氧气面罩下的面容娇嫩得宛如一朵初开的花,可惜还没来得及绽放,就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禁锢在了死亡的苍白里。
“5床的那个小姑娘,据说是因为家里人不让她早恋,开煤气自杀了。”
“真惨,那她还能救过来吗?”
“幸亏发现得及时,命是保住了,但是好像脑子受到了损伤,醒不醒得过来还两说呢。”
两位护工一边蘸着消毒液拖着重症监护室门口的地板,一边讨论着一墙之隔的那个小姑娘,满脸遗憾叹息。
铎海专门换过了衣服,披着消过毒的白大褂,换上鞋套,才得以进来探视。今早医生和她交代过女儿的病情,大意女儿铎俏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可以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出到普通病房。但是是否能醒来,什么时候能醒来,都还是未知数。
铎海大约四十来岁,身材长相俱佳,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商业精英的凌厉劲,平时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可是在女儿的病床前,她只是一个心碎而憔悴的母亲。或者是事发后她几日几夜不曾睡着过,那张看上去很年轻保养得体的面上满是疲惫,眼角细微的皱纹蓦地变得明显,而鬓角边生出了几根打眼的白发。
重症监护室的消毒措施很严格,为了防止病人感染,这里规定家属的探望时间最多只有三十分钟。
铎海坐在床边,轻轻握着昏迷不醒的少女的手,眼里隐有泪光,声音哽咽:“如果你能够醒来的话,我再不管你早恋,再也不管你究竟喜欢女孩了。”
接在铎俏头上,密集如同一张蛛网,是可以用来测量脑电图的仪器。
但屏幕上的代表铎俏脑电图的波形一动未动,说明她还沉浸在深度的昏迷之中,外界的讯息,无法通过她的感官传递她的大脑感觉中枢。
铎海握着女儿的手微微颤抖。听说女儿出事是一种天塌地陷的震惊感,但这其中仍然有着是否是弄错了的侥幸之感。等待抢救的结果是一颗心落不到实处的煎熬。而亲眼见到昏迷不醒的女儿,铎海的心中的悲伤仿佛要决堤而下。
她的哽咽了,眼中泪光莹然:“妈妈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不在了,到时候妈的几栋楼盘该给谁继承呢?”
铎俏的脑电图死寂得像是冰封千里的湖面,毫无动静。
铎海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无非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学校里面有什么新闻,我又给你买了一些学习资料给你请了几个家教辅导老师之类的家常话。
“崽崽,呆在这里太闷了,等你的情况再稳定一些,妈妈接你到VIP病房,给你的床边摆满鲜花,然后每天都来给你念你喜欢的故事……”
真黑啊,不光是黑,那是一种光线渐渐消失,身体在水中下沉,并且永远落不到底的孤独感。水从四面八方碾压过来,肺叶中的最后一点氧气从牙关里溢出,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哀悼一条生命的逝去。
体温减低,耳膜峰鸣,眼前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铎鞘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在被非法组织的人反绑双手,脚踝处拴着大石头扔进江里之前,她就身中数枪,失血过多而生命垂危了。
本来,她的卧底任务进行得非常顺利,终于拿到了跨国倒卖人体器官组织的致命证据,只要顺利将证据带出去,就可以一举端掉这个罪恶的组织。不料却在结束任务的前一晚,发现该组织似乎收到风声,决定直接杀死拐卖来的三个女孩,“出货”来换取资金。铎鞘为了保护那三个孩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铎鞘略微听过一些宗教的传道,大意说是人死前眼前会出现这一生所做的印象深刻的事情的回放,好让灵魂来整理心得体会,带着此生的经验去往下一世。
印在铎鞘脑海中的的画面,几乎全都是那个人:
“你和我不同,你还没有陷得太深。去哪个大学当心理学老师,过一种普通安稳却又幸福的生活,是一种很好的选择。”薄刃细长有力的指节攥着解剖刀,锐利的解剖刀折射出银亮的光芒,那锋芒却远不及她的眸光。
“监护人意向委托书,签了这个东西,我就是你的家属了?”薄刃一瘸一拐地过来,皱眉道,“你弄这个东西干什么,你好像是穷光蛋一样,我也继承不到你的什么遗产吧。”
“你们这帮人就喜欢做这种把戏,一开始不愿意给女人为社会做贡献的机会,结果人家什么都没做出来,你们又说女人天生就是没有能力。我看倒不是没有能力,就算是天才,关起来只教1 1,那也是个傻子。”
“我没有对象与你何干,我这双手摸了那么多死人又怎么样。我看你们这男是gay女出轨的婚礼,还没有葬礼喜庆呢。对了,回头记得上医院验下血,有X病,要早治。”
“自杀,你见过用右手反手从背部捅入自己左边心脏的自杀么?”
“你那腿间的二两肉,要是能长到脑子里就好了。哦,对不起,我错了,我向你道歉,那里没有二两肉,我无中生有了。”
……
铎鞘忍不住微笑起来,人之将死,却满脑子都是这个刻薄毒舌的法医搭档。虽然自己脆弱的小心脏经常受到来自薄刃的暴击,但是想起薄刃怒怼人渣的时候,依旧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刀戳在自己身上痛,戳那些不顺眼的家伙可就开心了。
她无条件地相信薄刃,甚至远胜于相信她自己。
对方一定会从自己的尸体上找到端倪,发现那份足以彻底剿灭那个跨国拐卖妇女儿童组织的证据。
就是,辛苦对方帮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自己和她打了“结婚证明”,却一穷二白,半毛钱遗产都没留下,还让对方帮自己收尸。
真是太坑队友了。
铎鞘想到薄刃那眉头紧皱,不爽又不得不做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似溺水窒息都没那么痛苦了……
铎海说了很久,久到护士客气地来赶人,才挥泪告别:“崽啊,妈妈下次带着小妈一起来看你,那是个蜂腰长腿的小姐姐,你肯定会喜——”
脑电图陡然波动了起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扔下来一块石子,生起无数生机。铎鞘蹭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手背上固定的胶布崩断,留置针头脱出,手背上有了一点血珠。铎鞘和铎海四目相对,一时之内没有明白站在自己床边的这位大姐姐究竟是谁,不由地尴尬陡生。
“在哪呢,在哪呢,漂亮的小姐姐在哪呢?”铎鞘抓住了关键词,眼睛里闪烁着lps的光芒。啊,我刚刚听到了有漂亮的小姐姐,这里一定就是天堂了对不对!一定是上天看我太过英勇无畏,给我了有无数漂亮小姐姐的天堂对不对!
“呜呜呜呜,我的崽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小俏!”铎海死死地抱紧了铎鞘,喜极而泣,“崽崽你醒了!你不愧是我的崽崽,怎么可能会吊死在薄韧这一棵都没张开的歪脖子树上啊,外面还有星辰大海啊!薄韧这家伙给崽崽灌了什么**汤了,居然让你和她一起殉——”
结合当前的环境,以及手腕带上的名字,尽管被闷在亲妈汹涌澎湃的胸膛里有些缺氧,铎鞘还是分析出了以下关键的事实。
第一,自己没上天堂,没有得道成仙的仙子姐姐来迎接自己,而是穿越到了一个意外离世的高中生身上。这个气质卓绝的小姐姐是亲妈,亲妈认为自己是自杀,动机是殉情。
第二,她好像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妈。
第三,原身也叫铎俏,和自己同音不同字。恐怖的是,她对象似乎叫薄刃。这几个字铎鞘都能理解,但是何在一起她的脑子就宕机了。
等到被铎海放开时,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开口就是:“妈,我是怎么进的ICU?薄刃又是怎么死的?”
听到女儿的口中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自己的对象薄韧,铎海额角上冒出了几根青筋,勉强克制住自己掏出拖鞋印在铎俏脸上的冲动。
“你喝了安眠药,在我们家车里睡着了,忘了关发动机。”铎海懊恼道,“下次哪怕再和你吵架,我都不会让你离家出走了。”
铎海:“至于薄韧,她是坠落身亡的,与你无关。”
铎鞘刷刷刷地揭掉自己身上的心电监护设备,又啪地一下撕开手上的胶布,接着就往把袜子往自己脚上套。
在医护人员因为震惊而放大的瞳孔中,铎鞘激动道:“有案子,我走了!”
穿越两人组:
薄法医薄刃:锋利的刀子
侧写师铎(duo 二声)鞘:形状诡异的兵刃
校园原身:
铎俏:俊俏的傻白甜小姑娘
薄韧:很持久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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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