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粮仓事后,江如簇就让人盯着小白花,以免她再做出蠢事。
好在老太太早有安排,让小白花自当夜始,便发起高烧,病病歪歪一直不好,可给江如簇省了不少心。
但今日,魏家人进府,谁又知道是否会发生意外,又会发生何等样意外。
“没有。”
“奴一直使人盯着,还未有来人回话。”
江如簇放下手中竹简,望向窗外天气。
大雪下了两月,终于放晴,昨日仲父传来消息,言最多三日,便可抵达太原郡,到时会与阿翁一起回家。
江如簇抿唇,自她穿越过来至今已三年,还从未见过这位便宜阿翁,也不知他是个怎样人?
想来,应该是爱银钱更胜于爱家人子女吧。
“听闻老太太院近几日贵客不断,十分喧阗,你要叫人多照看些,凡寿安堂有需要,必不能有片刻耽误。”
卉儿咯咯一笑:“女公子怕是魇着了,江府之内,有谁人敢不把老太太话当一回事,他们一个个巴结的紧着呢,不需女公子担心的。”
江如簇淡笑,重又拿起竹简,还未看两行,门外突然有人报:“女公子,大总管求见。”
自开始管家,老太太便亲自给江如簇又挑了两个丫鬟,全被卉儿放在了院里伺候,不得她召唤,皆不得入内室。
卉儿扶着江如簇,在特地辟出来处理家中事务的偏厅,见了江府总管事。
此人曾是老太太心腹,被赐姓江,如今老太太完全撒手不管府内诸事,此人便每日到她处报道,但即便她是主家女公子,面对老太太之人,她也始终存着几分礼遇。
“江管事可是有旁的事欲与吾商讨。”
自接手家中事务,江如簇便改掉了仆从们随时随地找她示下的习惯,改为每天早上在偏厅统一安排府内各处所有事务,外院之事也囊括在内。
江管事此刻前来,必是有旁的事,不便当着众人面说。
“门房处有一青年将官持老妇人手函,要求见女公子。”
江如簇惊奇,此等小事,何须江总管特特报到她这里。
只需查验了那人手中书函真伪,直接带去见江老夫人便可。
似是看出她的不解。
江管事又道:“再此之前,老夫人便向奴交代过。上月中,高大将军拜访家中,老夫人曾许诺由江家开仓,向雁门郡驻守的百万将士供粮万石,奴想,那位青年将官大半是为此事而来,特请女公子示下。”
江如簇更加奇怪。
既然此事是江老夫人早已答应好的,江管事只需见函放粮,事后报到她这里便可。
就算他为人再谨慎,也只需使人说清其中缘由,拿老太太的意思到她这里来领对牌钥匙即可,但怎么她觉得,这江管事似还有什么话说不出。
“江管事有何事,不妨直说。”
即便如此,江管事依旧踌躇良久,才开口:“那位大人说……他说,他家将军有几句话,要问女公子。”
问话?
问什么话?
不管问什么话,那该死的鬼玩意将官,也不能把话说的这样暧丨昧吧?
难怪江管事吞吞吐吐的,一副被翔憋着的样子。
“有劳江管事跑一趟,就说,吾与大将军除粮仓事外,并无旁的话要说。”
“请大将军与那位大人,能看在女子维护闺誉不易的份上,不要为难吾这等小女娘。”
江管事满面菜色,应是很惧怕那人,又不能驳江如簇命令,慢吞吞的走了。
但很快,又回转来。
“那位大人说,大将军找女公子,是为大事,请女公子一定不要推脱。”
“女公子若是执意不见,他便要硬闯进来了。”
江如簇真头大如斗。
那该死的少年,真是个害人不浅的麻烦精,他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男女大防概念吗?
江如簇脸色阴沉,气的咬牙切齿半晌,才对江管事道:“那便劳烦江管事往祖母院跑一趟,拿祖母对牌来领粮仓对牌钥匙,顺便将那位大人意思一起报给祖母,请她……”
话说一半,江如簇忽觉不妥当。
索性带着江管事,亲自往寿安堂一趟。
才至门口,她便听到里面一阵和乐笑声,应是气氛正好。
江如簇让江管事在院中等候,自行进入中庭内,果然见满屋子精致富贵打扮的老妇人,正讨论城中哪家的糖果蜜饯味道好。
只意外于,魏家人不在。
得知江如簇来意,老太太一边使人去后堂拿对牌,一边指着厅中众人,这个叫世母,那个叫老太夫人,江如簇团团拜下来,只觉头脑发昏,完全分不清谁是谁,又听了众位长辈一肚子夸奖,才终于拿到对牌。
可这并非江如簇此来最重要之事。
她只得再次打断和乐气氛,眼神求助的望向老夫人。
好在老夫人不是愚人,立刻会意,向她那众位老姊妹道一声去去就来,领着江如簇进内室。
“那位大人报江管事,言大将军有要事相问于我,祖母,您说会不会是当日粮仓事有反复?”
“我不知晓该不该见他,想请祖母帮我拿个主意。”
江老夫人也是满面惊诧,复又在江如簇面上看了看。
因当日粮仓事有家中仆从详细报于老太太听,故而,老太太至今也未问过她一字一句。
江如簇不用想也知道,此时老太太必定满腹疑惑。
她不由又在心里将少年狠狠骂了一万遍。
将头垂得更低。
“那位大人多半是大将军属官,我家得罪不起,既他要见你,你怎能不露面?”
江老夫人叫了她身边一位老媪:“你陪珝珝去见那位大人。”
复又对江如簇道:“你我祖孙二人,还从未一起用过晚膳,今日你便在寿安堂陪我这老婆子,正好,我也可将近几日给你父挑选新妇事与你说一说。”
江如簇应喏。
之后在老媪陪同下,终于见到了意图硬闯进江府的青年将官。
江如簇也未想到,此人竟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当日派粮场上,给她传消息的武英大人。
武英看一眼江如簇,又望了望她身后站着的老媪,言道:“搅扰江娘子了,我家将军特传下话来,万石粮并非是小数目,需得江家主事之人与下官一同确认出仓,以明晰权责。”
江如簇默然半晌,最终,还是带着那老媪,与武英一起到了江家粮仓。
几百银衣软甲军士皆以在粮仓外等候,四周围了无数民众,都惊诧好奇观望。江如簇虽坐在车里,也不由感慨,这应是她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同时见到这么多古代人了吧,大场面呀。
忙碌了半晌,车外武英突然开口,对江老夫人派来的老媪道:“阿媪,可否为我等准备些水喝?”
那老媪不跌声应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车窗外忽传来武英声音:“想单独与江娘子说几句话真难。”
此言似是吐槽,但江如簇并未接茬。
武英无趣,继而又道:“江娘子,我家将军托我相问。他曾与岭南作战,雪后遇见过小规模地动,不知江娘子可知,是否有何妙计予他;或是有旁的什么话,也可说于下官带回去。”
江如簇皱眉,心中又将少年骂了一万遍。
她全然不知少年此举何意,为何要来找她问计,她既非他的谋士,也非是他的军士,不过是为救小白花画了幅图而已,怎么他还抓着不愿意撒手了?
江如簇继续不吭声,本以为武英还要在车外再啰嗦几句,却意外听到马蹄远去声音。
她心中虽不解,却也不由松了口气。
等了足有一个半时辰,车外终于有江家仆从近前来报:“女公子,所有米粮俱已清点清楚,不多不少,正好万石。”
江如簇嗯了一声,吩咐回府。
当晚,在寿安堂用晚膳,江老夫人目光如炬,时不时在她身上打量,江如簇始终埋头做自己事,坚决执行只要老太太不问,她就半个字不说原则。
“近些日会见老友,我心中已有打算,榆次王氏女娘性情柔顺,为人敦厚,可堪为你阿父佳配。正巧,这位王氏女娘近日正在我一老友家小住,双方已约好,王氏女娘今日送信回家,将父母一同接来,两家于开春三月三,在耄仁寺相看。”
江如簇心惊,没想到老太太动作这么快。
短短半月便选定了人。
想来定是已经在心中琢磨了许久。
不过,她也无所谓,反正这种事也没她插嘴的份儿,她只需当个合格的听众就好。
“今日运粮事顺利吗,高将军身边的大人,可有说找你所谓何事?”
江如簇想了一下,索性全盘托出,将武英说的话一字不漏重复给江老夫人听。
江老夫人怔然半晌。
“他为何与你说这些,这些都是外头儿郎的大事,你一个小小女娘,今年之前连家门都未出过一次,你怎知大雪之后会否有地动?”
江如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其中内情。
江老夫人眉头紧皱,眼底带着谨慎审视,盯着江如簇望了半天。
忽说出一句无比恐怖的话:“那高将军,该不是看上你了吧?”
“粮仓那晚,他是否看清楚你的脸?”
江如簇哀叹,终于,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她心中翻来覆去地将少年骂了十万八千句,面对江老夫人,却满脸郑重:“祖母可别开我玩笑。那日在粮仓,众目睽睽,我早已在大将军进粮仓之前,便站在了谷仓桶之后,还用帕子遮住了脸。之后所有交谈,也都隔着屏风,当日在场所有人皆可为我作证。”
因个人原因,本文从今天起隔日更,到下周三(28日)开始,正常更新,有加更随机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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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