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这个人是谁?
“他应该不是乔素雪的丈夫。”
白遇安站在坟坑旁边,“前几个,全部都有墓碑,甚至只是在乔素雪死亡名单上的人也有墓碑,可是这个人都死了却只是埋了……”
“那就说明这个人不是计划中的。”
苏令缺扔了铁锹,铁锹撞到墙上发出了“哐当”的声音。
白遇安蹲着看,沉吟道,“死了很多年了,要么跟他父母有关,要么跟邹宏宇有关。”
因为魏国强才刚刚死,刘钧还活着即将死,显然和已经死了好多年的人搭不上关系。
苏令缺有些呼吸困难。
那些墓碑,乔素雪在雕刻的时候,是以多么温柔眷恋的微笑,做着这样的事情。
谋财害命,家破人亡。
原本正常的家庭。
被她们盯上之后,一口一口吞掉。
这个地方鬼气森森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地冒出来,实在没办法叫人不心寒。
却见旁边的小姑娘,没有任何的不适,清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无辜,兴致勃勃的模样。
白遇安弯下腰来,专注地感受下,犹如厨师感受菜肴的香气。
这里没有怨灵,甚至没有灵魂的存在。
也就是说,坟里的人,灵魂都已入轮回到了。
那还好,否则业债更多了。
“会是他弟弟吗?”
苏令缺悄悄将匕首捏在手里。
金属冰冷的触感,令人安心。
“弟弟吗?”
白遇安不确定,如果这个尸体是弟弟的话,那么地面上行凶,将苏令缺推下来,企图将他们困死在这里的人又是谁呢?
案子似乎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地面上忽然有“咣当”的声音。
白遇安和苏令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警觉。
是那个人吗?又回来了?
时间的流动似乎在空气中凝结,苏令缺拿着铁锹将个子娇小的白遇安护在了身后。
他们和罪犯就相隔那么一点距离。
苏令缺甚至是希望有人下来的,胸口里堵着的满腔恶气没有地方发泄,犹如一条无主的恶龙四处乱撞,让他烦躁不已。
杀戮可以安慰他的情绪。
魏阿飘飘回到了白遇安身边,叽叽喳喳地跟她说了自己多么不容易。
是她疏忽了,白天很少有人睡觉的,所以不会有多少人过来的。
地面上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雨水沿着缝隙偶尔地渗进来。
白遇安蹲在那具无名尸体边上,它的胸口处多根肋骨都是损坏的,生前应该是经过了严重的击打。
但都不是致命伤,致命伤在头上。
白遇安抬头看着苏大公子。
小姑娘眼里流露出笑意,柔声安慰高大的男人,“你别怕,我很靠谱的,我真的会保护你的。”
苏令缺露出微笑,声线极度温柔中,蕴藏着白遇安没有察觉到的汹涌杀意和危险。
“多谢你,小梁警官。”
下面的人想出去,求生。
上面的人想要他们死,两方对峙,总有一方会如意的。
白遇安站起来拿走了苏令缺手里的铁锹,试着向上捅那个入口。
纹丝不动。
“没用的,能破的话我早就捅了。”
苏令缺靠得特别近,几乎是贴着白遇安说的,清冽的嗓音直钻白遇安的耳心。
白遇安的脸皮顿时如着火了的乳鸽一样红。
“你退后一点,我试试。”
白遇安故意沉下声音。
白遇安从包裹里翻出来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展开后贴在了铁锹柄上。
屋子外的人,血红色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密室入口的位置,在剧烈地响动。
一下,一下,似乎带血的刀子捅在这个人的心上。
他握紧了手里刚刚磨过,闪着寒光的菜刀,和往常一样悄悄埋伏起来。
剁了他们,就像很多年前一样,这一次也可以的。
白遇安最后充满爆发力的一击,洞口破了,无数细碎的瓦片和木屑掉落下来。
白遇安和苏令缺对视一眼,双双退下去,远离洞口。
黑暗中,不知谁咧着嘴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
屋外,大雨滂沱,掩盖了一切的声响,而屋内,寂静得可怕,时间似乎在这里凝固。
让人不由屏住呼吸。
白遇安给魏阿飘使了个眼色。阿飘立刻飘出去侦查。
“有一个人,披头散发蹲在入口处的背面。手里拿了一把刀。”
魏阿飘回来说。
白遇安看了一眼最右边的尸体,终于明白他后脑勺上的致命伤是怎么来的了。
如果他们贸然上去,下场必然也是一样的。
密室的入口在整个密室的东侧,那么人出去的时候,势必是正面朝东,后脑勺朝西的。
那个人只要蹲在入口的西侧,在下面的人刚露出脑袋的时候砍下去,是最简单有效的致命一击。
白遇安在手心比划了“入口”两个字,再指指上面,无声地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
苏令缺点点头。
下面的两人戒备谨慎,上面拿着刀的疯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管劣质口红,把自己鼻子以下都涂红了。
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兴奋地看着下面,眼中放光,随时准备下刀。
两方无声地僵持着。
谁先动,谁就输。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叫喊声,“总裁,你在这吗?”
糟糕!
瞿渠和苏令缺的保镖们见他们迟迟不回去找过来了!
“今天雨也太大了,你看我,撑着伞,裤子和后背还都湿掉了。”
“那我们两个合撑一把伞更惨好不咯,就保住了一颗头不湿……”
“总裁和那个小警察,也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村子就那么大……”
外面的人嘻嘻哈哈地说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入了罪犯的捕猎现场。
举着刀的疯子眼中闪烁着仇恨,身体姿势改变,开始慢慢地站起来,半蹲着像一只绝望的小丑。
白遇安的心猛地下沉,眼睛紧紧地锁着入口,前倾的姿势看起来像一只准备随时扑食的雄狮。
外面的人毫无防备,门“嘎吱”推开,踏进来三个男人。
举着刀的疯子躲在角落里,从外面很难看见。
他在等,或者说,更多的是希望这些人不要掺和进来,让自己顺顺利利地把下面那两个多事的东西宰了就可以了。
人越多,局面只会越复杂。
对于苏令缺他们而言,自然希望有人能助他们脱离现在的困局,但也不敢贸然出声,否则只会把瞿渠他们三人拖下水,逼得罪犯更快更果决地扑向他们。
谁都在等,谁都在衡量,谁都在周旋。
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这鬼天气,也不知道总裁去哪里了。”
“那肯定是明着出差,暗着约会去了。哈哈哈哈……”
保镖们都是大老粗,私底下说起话来没忌讳。
瞿渠立刻不乐意了。
老大对他再不好,那在他心中都是光明正确伟大的形象。
“瞎说什么呢,总裁能看上那个梁甜!梁甜怎么配得上总裁……”
“走了走了。去别的地方找吧。”
瞿渠看看外面,“诶,这里有一把伞,反正也没人,咱们先借了,正好每人一把伞了。”
那是一把纯黑色去的油纸伞,很漂亮。
他蹲下来系好鞋带,“走了。”
门再一次被关上了。
轻轻地,似乎害怕惊扰了谁。
暗处,血红色的眼睛微微一缩,似乎有了一些放松,视线再一次凝聚在下面两个羊羔身上。
但很快,几乎立刻,他就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关上了的破门,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
那把伞……
那把伞是下面的人的!
他们发现了!
疯子的喉咙里发出狰狞的怪叫,如被即可剖腹开膛的肉猪,嘶吼着扑向密室入口。
老屋的房顶一阵剧烈抖动,几乎同时,门外冲进来一个拿着木棍,浑身青龙纹身的彪形大汉。
大汉虎虎生威地抡起棒子打在疯子的背上,疯子口吐鲜血,飞出一段距离后扑倒在地。
他转头用尽全力将手里的菜刀向大汉扔去。
与此同时,屋顶伴随着瓦片全部破碎的剧烈声响,另一个大汉从天而降,跳下来死死地压住了披头散发的疯子。
那菜刀摩得快,扔得狠,大汉闪避不及,眼看就要直中脑门!
地窖入口飞窜出来一个纤细的身影,手里扔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铁饼一样的东西,精准无比地和菜刀撞在了一起,发出了让人齿软的金属碰撞声。
门外一个较单薄的身影将大汉扑倒在地。
白遇安救人心切,扔出去东西后,自己全身没有了支力点,闭上眼睛迎接脸朝地的摔痛,却在中途被裹入了一个清冽的怀抱。
苏令缺抱着白遇安重重倒地,在白遇安的耳边发出一声闷哼。
场面一片混乱。
这些动作几乎都在一瞬间完成。
瞿渠飞快地爬起来,和压着他的保镖合力将疯子制服了。
“老实点儿!”
苏令缺松开手臂,将白遇安带起来,“没事吧?”
“没事。”她摇摇头。
万幸,被瞿渠扑倒的保镖只是额头上划破了一道长长的皮。
这个屋子里差点又产生一个冤死的灵魂。
真是作孽。
屋外,雨也终于停了。
左青龙右白虎坐在地上,摸着自己额头长长的破皮,后怕地脸都白了。
一个像小山一样的人,坐在地上好大一坨,抱着浑圆的自己,扯着嗓子嗷嗷大哭,喊妈妈。
“妈呀,刚才差点我就下去了……这他么是个什么东西,想要我的命……”
场面滑稽心酸,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凶手低垂的头被白遇安抬了起来。
“果然是你。”白遇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