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萤火 第9章 费尼娅（一）

津岛家是津轻地区首屈一指的豪富地主之家，津岛家被母亲带走教养的小小姐归家了，这在当地可是一个大新闻。

当然了，漫长的十年一过，就算原本还有些居民脑子里有着模糊的“不是小少爷吗”的印象，在津岛家亲自下场引导言论之后，大家也只会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错。正好年幼又异于常人的幼童并不经常出现在津岛大宅之外，当年时局也正直混乱，人们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去关心有钱人家的幼子到底是少爷还是小姐。因此，在这片土地消失了十年的治子，就这样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回家探亲的小小姐。

人们对这位小小姐还是非常友善的，这必须归功于她的母亲。当年烛光游历到这里，在和治子的父亲结缘之前，她经常以医生的身份为百姓做义诊。而在与治子的父亲结缘之后离开之前，更是借着津岛家的名头经常为穷苦人家送些药物食粮。

一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家念着这份恩情，尊称化名萤草的烛光一声“萤姬”。

于是，在治子迈着轻快的步伐敲门的时候，早就听说这位小小姐要来，一直用余光注视着这里的来往行人，一下子都将注意力投了过来。

‘我算是明白妈妈到底有多受欢迎了。’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治子虽说不在意，却还是微微皱起了眉：‘但是这样我就没办法分辨特别的那一位到底在哪里了啊……也不一定，既然是特别的，也许还没过来这里也说不定。’

从踏足故土的那一刻，治子就注意到了投注于她身上的不同寻常的关注，要不是此方人间等级不高，不论是世界基石还是星球本身应该都还没有诞生自我，她简直要以为自己被这个世界盯上了。

‘但如果不是世界本身在看我……难道还能是什么破格级别的强者？’任务都还没开始做，自己就已经碰上了福祸未知的大麻烦，本来还心态平稳的治子也不由端正了态度，开始做起应对意外的计划ABCD：‘太糟糕了，太糟糕了。没有绝对的不可能，我该不会撞大运遇上那个万一的意外了吧。’

尽管内心五味陈杂，表面上治子还是笑容开朗地拥抱了她一连串的兄姐和严肃的老父亲，略作寒暄之后，她适时作出一副疲惫没有食欲的样子，避开了午餐并且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整个下午的休息时间。

‘对方好像在向我靠近……既然如此，试试看能不能在晚上的宴会之前解决掉吧。’

打着这样主意的治子，就这样利用午睡的借口，将过长的头发盘了起来，换上了方便走山路的运动鞋，避开家人和佣人们的视线从家里溜了出去。

在对周围环境略作观察后，治子向着最近的森林的方向就是一路非人类式的疾跑跳跃：‘紧急情况就别管什么伪装人类了，只要没有目击者和录像就是不存在！’

不出治子所料，在她离开津岛大宅向着森林前进后，正在向她靠近的未知存在停顿了一下，随即也跟着转向，虽然还是在不停接近，但这次显然是打算和治子在森林里会和了。

‘倒是挺有默契嘛，看来不是笨蛋。’

治子并没有在抵达森林后马上停下自己的脚步，对于萤草这种妖怪来说，进入森林就如同游鱼入海，就算治子只是半个萤草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进入了自己的主场后，心里更有底气的治子开始挑拣满意的会客场所，顺便试探来访者的耐心。

‘呜哇，我都溜着它转了好几圈了还不生气？这么有耐心的吗。’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在于治子坐标重合后就一直跟在治子背后，也不露面，不过一开始似乎因为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而有过明显的破绽。

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治子在又一次长距离跳跃后一个急停，止步于一块溪边的青岩上站定，手上悄然握住了一杆蒲公英。

“还不出来吗？已经为你放弃了午餐，我可不想再错过晚餐欸。”

的确，来者的目的本就是和治子好好谈一谈，即使出现在面前的对象和已知的资料完全不符。

于是，还带着雪花气息的修女就这样显现了身形，站在了治子的面前。

“您好，在下是，”修女打扮的未知生命，姑且当她是人类吧，虽然治子并不这么认为。她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短暂卡顿了一下，片刻后还是选择在明显非人类的目标面前模糊自己的名字：“在下费尼娅，冒昧拜访，希望能——”

“等一下！”治子的心跳加速了，身为一个有经验的颜控，她第一次遇上这么符合她审美的小姐姐，而这位小姐姐明显非人，目测还是野生的可以拐回家养的那种。这让治子感觉舅舅的任务已经可以提前宣布完成了，希望这位又美又飒的小姐姐是好搞定的性格。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出于自身急切的渴望，治子不太礼貌的打断了对方的发言，率先大声的提出了己方的需求：“都请一定要答应和我契约！”

费尼娅：……？

费尼娅：总之先拒绝吧。冷酷.JPG

在费力的应付完治子的纠缠后，精疲力竭的费尼娅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临时契约，才算是将磨人精安抚下来，能够好好进行被搁置了好一会的谈话。

“我是来找太宰治的。”满脸写着不高兴的费尼娅连自己惯用的敬语都放弃了，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找过来了，尽管为了她的目的这一次的会面是必须的。

“有趣，这的确是我会使用的名字。”刚刚完成了临时契约，一脸“计划通”打算后续慢慢磨的治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但这其实只是备选之一，我还有许多其他选择。”

“……这还不是你的真名。”

“嗯哼~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是我的真名。”

聪明人之间只需要只言片语就能够心领神会，已经通过临时契约明晰了对方到底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治子推测出了更多不可思议的真实：“这并不是你最初的样子吧，世界之柱小姐。”

费尼娅平静地看着还没有成为“太宰治”的治子。

在成为世界之柱后，她已经看过许多被这个世界影响的下级世界里的太宰治和自己，她以为一切早就变得不一样了。但是在真正和眼前这个微笑着的“太宰”接触后的现在，她才真正理解了能够与同类共鸣时的感动。

微微垂下眼睑，本就是前来寻求帮助的费尼娅并没有打算隐瞒或是欺骗。

“本来……费尼娅是费尼娅，书是书。”内容空白的书册突兀的浮现于费尼娅的胸前，随着少女的翻弄卷曲着书页，讲故事和听故事的都心知肚明这就是此世的世界基石：“这个世界能量匮乏，神秘枯竭，所有的异能力者、就是指有天赋能力的人，他们都是辅助书的‘人柱’。然而有一天，其中一位‘人柱’突然消失了。”

说到这里，费尼娅深深凝视了一眼笑容渐渐消失的治子。

“只有本能的书就此暴动，开始四处游荡检查其余人柱的情况……然后，年幼的身为人类的费尼娅因为好奇捕获了书。”为尚且天真的自己叹了口气，费尼娅倒也并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受到限制的书暴动的更厉害了，为了摆脱困境，它靠着本能尝试和持有者融合补全……于是，身为世界之柱的我就此诞生。”

她轻轻合上了手里的书，抬手将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的半个本体递向了治子：“要看看吗？下级世界的你。”

治子没有接过唾手可得的费尼娅的命脉，她一脸困扰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对这个阴差阳错的故事十分无奈：“但是我也只是被母亲接回家接受教育……我一个半妖也没法在这种干枯期的世界长大啊！”

像费尼娅这种后天的世界之柱虽然在理论上存在，治子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实例。人类的适应性和包容性是极其强大的，几乎不存在和人类绝对不相容的物质，因此，诸天万界的确有关于后天支柱的猜想。

但是达成这个猜想的先决条件并不好达成，首先是要有一份正在支撑世界的唯一的基石，这份基石还要没有自我意识只有本能，然后是一个靠自己获得世界基石使用权的人类，这个人类还要和基石有高度的适应性……光光是第一步就劝退了大量好奇的研究人员，因为没有自我意识的基石基本不存在，只有那些在世界破碎的过程中被重创抹去意识，本体受损不全但又幸存的基石，才会在再次支撑世界的初期只有本能，一旦世界稳定下来，这个基石就会开始自我修复并且孕育出新的意识。

“可怕的蝴蝶效应。”治子不是研究员，于是在感慨一声后，她就将这些复杂的思考暂且抛到了脑后：“既然费尼娅现在跑来找我……果然是想恢复自由吧！”

费尼娅无声微笑，并不反驳。作为世界之柱，已经被基石灌输了世界之外广阔的可能性，这让她不再甘心于将自己的视线永久的困于一方。

然而她是这方世界唯一的支柱，这提升了她自己的权限，却也限制了她的自由。如果没有其他支柱的替代，或者不能培养出新的支柱的话，她就只能像囚犯一样停留在这里。

因此，在发现当初消失的人柱“津岛修治”也许是前往了其他世界，并且很可能还会回来的时候，费尼娅选择时刻紧盯津岛家的动态，并且在这次治子回归后的第一时间前来拜访。

虽然对不是治君是治子这一点并没有心里准备，然而这一条无伤大雅。

“具体的情况，我们晚点再谈吧。”治子抬起头，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伸了个懒腰：“临时契约也是契约，既然已经结缘，费尼娅不如先试试和我同居，培养一下默契。”

她笑着牵起修女的手，很是厚脸皮的无视了新晋伙伴嫌弃的眼神：“晚宴就要开始啦，我们身为主角可不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