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 第7章 第6章

最近镇子外面不太平，百姓们都有些害怕，即使是白日，街上的人流量也比往常少，但因着这镇子十分大，里面人口很多，所以一眼瞧上去，这市场上面还是颇为繁华。

明业走在最前面，脸上笑意洋洋，见着一角摊铺便过去为傅半雪介绍上面卖的东西，看起来比那摊主还要积极似的，每每还没等傅半雪看清楚，怀里便被塞了好几样东西，黄糖人，小面偶......杂七杂八的，数都数不过来。

那前面的摊主见了，便以为他是几个人里面最能做主的那个人，于是纷纷急着向他介绍东西，明业被围在中间，简直要傻眼，差点连挤都挤不出来。

最后还是唐清妩去把明业捞出来的。

明业一头大汗：“这些人可真是......真是莫名其妙，全都围着我干什么，生意都不做了么？”

唐清妩嘴角似乎冷笑了一下:“生意？人家就是把你当大老板了，你没看出来么？”

明业愣了一下，想通了其中关键，讪讪说道：“额，主人，我哪里知道他们这么没眼力见，我哪是什么大老板，我这兜里......咳。”

明业拉傅半雪逛街，为什么要拖着唐清妩出来？要知道，明业一向是有点怵唐清妩的，若是傅半雪非要拉唐清妩出来逛街，那还情有可原，可明业又哪是到哪里都要拉着唐清妩的人？

他拉唐清妩出来，不是因为别的，仅仅只是因为他兜里的银子都尽数被他花光了，要是傅半雪待会儿看上什么东西，他作为师兄，好不容易带她出来一次，不得要付钱么？他拿什么付？兜里空空的，凭这张脸么？那摊主人也不好这口啊。

简而言之，唐清妩......就是明业拉过来当钱袋子的。

唐清妩哪里不晓得明业的本性，估计这会儿他兜里怕是比脸还要干净，她看着明业，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又没说，反而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盯得明业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才道：“你认识其它的剑灵么？”

傅半雪瞅了一眼唐清妩，什么意思？

明业也眨了一下眼：？

唐清妩似乎有些嫌弃：“剑灵都似你这般模样？”

明业：“呃......”

唐清妩脸上的表情好似在说：难道其它的剑灵都似你一样，像个花孔雀么？

明业脸僵在那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唐清妩说完便走了，留下一个高挑瘦削的背影，明业愣在那里好久没反应，最后还是傅半雪拉了拉明业的袖子：“明业师兄？”

明业苦着一张脸：“半雪，你说，我像花孔雀么？”

明业的脸生得俊俏，不是男儿一般的俊朗，瞧上去，倒是会有些女气，乃是常人所说的“男生女相”，他方才来回徘徊在几个摊铺之间，快活极了，那样子......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在。

傅半雪在心里斟酌话语,之后她说：“明业师兄，清妩她也没说你是花孔雀呀，她可能......就是想问一下其它剑灵的情况。”

明业黑脸：“她是没说，但她脸上的表情说了！”

嗯，花孔雀还有点小心眼。傅半雪想。

明业对着唐清妩的背影哼了一声，而后转身来抓住傅半雪的胳膊，声情并茂：“半雪，还是你待师兄好。”他用袖子擦擦眼角，仿佛感动得要落泪一般。

傅半雪：“......”其实也没那么好。

过了会儿，前面的唐清妩走了回来，明业隔老远就感觉背后似乎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在他身上，他看看左右，然后回头，恰好撞见了唐清妩的面，他吓得立刻把傅半雪的胳膊放开，好似那是什么不祥之物一般。

傅半雪：“......”

明业脸上扬起一个小心翼翼的笑：“主人。”

唐清妩丢给他几样东西，明业抱在怀里一看，诶，是他方才去的那几家摊铺的东西，其中有给傅半雪介绍的，也有他自己感兴趣的，明业心里一喜，主人还是待他好的。

砰——

怀里又被扔来一个东西，有些重，锦袋装的，这锦袋纹路很是熟悉，明业还没想起来，边听唐清妩道：“这是你后面三个月的月钱，若是你又提早花光了.......”唐清妩的语气变轻，轻飘飘的：“那你今后三年就别花钱了。”

傅半雪：“......”

明业：“......”

之后，唐清妩才道：“走吧。”

明业再不敢像之前的那般，每每见着一个新奇的铺子，便要上前去瞧瞧，他抱着一堆东西走在后面，与傅半雪并肩，而前面的唐清妩则是一人独行，慢慢走着。

傅半雪瞧了眼明业的神色，他似乎并不介意方才的事情，不但是不介意，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一样，他盯着眼前买来的几样东西，似乎颇为好奇。

傅半雪这时候业忍不住想，难道剑灵都似明业师兄这般性格么？

传言剑灵难得，万中无一，即使是名士的剑也并不一定会有剑灵，就像她手中的这柄剑，孤执，乃是青玉阁建阁祖师留下来的剑，千百年沉淀下来，也并没有所谓的剑灵。

书里说，剑有灵者，必心中有道。

清妩心中有道，那她的道是什么呢？

千百年后，若是清妩手中的剑到了别人手上，那人......也会拥有剑灵么？也会有道么？若是有，会是何种道，若是没有，那明业师兄还会存在吗？

青玉阁修器，她和清妩都选择了长剑，以后的道路不知是会相聚还是离散。

“师兄。”明业突然听到傅半雪叫了他一声，他偏头看她，笑：“怎么了？”

傅半雪隔了一会儿才说：“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明业抱着一大堆东西，他理了理包着东西的绳子，拎好之后才道：“你说，我若是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傅半雪笑了下：“倒也不用言无不尽。”

“我就是......想知道，业城义庄那件事，清妩当时也在场对么？”傅半雪注意明业的神色。

明业脸僵了下，一瞬过后才恢复自然表情，然后道：“半雪，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了？”

傅半雪道：“不是突然。”

明业没听清：“啊？”

不是突然，她很早就想问了，实际上，她也确实问了，两年前，清妩还没出去的时候，她在一间亭子外面碰到清妩，看着那人熟悉的身影，傅半雪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就问了出来。

业城义庄那时，你在外面等我出来对么？

唐清妩那时刚从青玉台下来，眉宇间还有些惫色，她瞧了傅半雪一眼，眼神很轻柔，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我知你会安全归来。”

我知你会安全归来，所以没必要，也不会，跑去业城等你的消息。

傅半雪黯然垂下眼。

明业时常跟在唐清妩左右，唐清妩的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明业都知道个七八分。

傅半雪看着明业，说道：“思风长老与我说，那日清妩赶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他担心清妩是不是有什么隐疾，私下里还问了我，你知道，我们这些人，终日与诡物打交道，阴尸鬼怪，魑魅魍魉，对阵之下，免不得会留下些什么隐患。”

明业暗暗呼出一口气，原来是思风长老说的呀，他心思转了几转，看主人意思，似乎并不想那日的事情让半雪知道，可是这是思风长老说出来的，那便不关他的事了。

至于这隐疾......明业偷瞧傅半雪一眼，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明业于是道：“那日，主人才收拾了几个诡物，金丹里灵气受损，所以面色不佳，再加上长途跋涉，免不得会有些劳累，你和思风长老都莫要担心，主人的身体，她心里有数的。”

所以......她来了。

她是来了的。

她知晓我会平安归来，但是她还是赶了很远的路过来。

傅半雪心绪不平，她藏在宽袖下的右手已然捏成了拳，似乎如此这般，她才不会将这番激动表现在面上。

可她来了，又为何不能与我明说，遮遮掩掩，又是为什么？

“半雪？半雪？你怎么了？”明业似乎觉得傅半雪不怎么对劲。

若是她清楚了自己的心思，第一件事情不是应该远离自己么？她完全可以将自己逐出后山，或者将自己调到一个长久接触不到她的地方去，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而且，就连她自己认清楚自己的心思也不过是在一年前，清妩她......又如何知晓。

但她为何又一走就走了两年？

若是她以这种方式远离自己，现在为何又允许自己和她一起查这林家的事情，为何允许自己跟在她身边？

傅半雪脸色一时阴一时晴，短短时间，竟是风云变幻，晴天雨露来了个遍。

“半雪！！！”明业大喊一声。

傅半雪被他喊回了神：“怎......么了？”

明业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脸色一下变得那么难看？”

傅半雪摇摇头：“没事，突然想起了前两天晚上做的一个噩梦。”

明业似乎有些担心：“还在做噩梦啊，要不要......”

傅半雪一笑：“不是的，师兄你别担心。”

小时候，因着阿娘新丧，再加上远离故乡，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提不起神来，白天萎靡，晚上还噩梦连连，那时候，林姨、清妩，还有明业师兄晚上时常会过来看看她睡得如何，因着此事，清妩还让人做了特质的安神香过来，她才睡得安稳些。

后来慢慢长大，这毛病才逐渐没了去。

明业点点头，似乎相信了。

两人一转头，被旁边的唐清妩吓了一跳，明业睁大眼：“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清妩皱着眉：“大老远就听见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一个大男人，一惊一乍的，成什么样子。”

明业：“......”

剑灵本来就是长剑的一道灵魂，男女变换任其心意，若是唐清妩喜欢，他明日变化个小女娘出来也无不可。

“逛够了?那就回去吧。”

明业哦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明业拉了拉还在发呆的傅半雪的袖子：“半雪，礼尚往来，既然你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也要问你一个，你可得好好回答我。”

傅半雪：“什么?”

明业神秘兮兮的，似乎并不想让唐清妩听见，他凑到傅半雪耳旁：“那日看主人模样，似乎早就知晓你会平安出来，这是为何啊？”

傅半雪笑了下：“清妩以前......教过我法子。”

阴阳相交之刻，便是百鬼出行之时，这时候百鬼不惧阳面，而自身又已经适应了阴面的生活，所以，唯有找到这阴阳相交的地处，才可躲避。

明业恍然：“哦，原来是这样。”

当初玉城的那场祸事，便是由鬼怪而起，她小时候连连做噩梦，怕这些东西得很，唐清妩便教了她各种专克鬼怪的法子，而这百鬼出行的躲避之法，便在其中。

傅半雪瞧着前面那道熟悉身影，残阳照在她身上，鲜红得很，她的侧脸轮廓柔和，瞧上去似乎应是个柔顺妩媚的女子，可她却又那么鲜活，那么浓烈。

傅半雪忍不住想，世上......怕是再不会有她这般独特的女子了。

明天见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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