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魂镇 第6章 第 6 章

江起没有理会出去的涂橘，至于师父最后说让他去找长翁一事，江起有些犹豫。他想去寻重伤师父的凶手，但屋里除了打斗与翻找痕迹，竟无行凶者半点线索。现下没有什么头绪，一时间，无力感爬满全身。他摩挲着师父的牌位，幻想着师父还在身边。

涂橘顺着河边走了走，忽然发饰鼓蝶有了动静，她扬起手，那鼓蝶在她身旁萦绕，最终飞落在她的指尖，低声密语。原来这鼓蝶也是灵石所化，虽比起其他灵兽和灵器的作用来说，鼓蝶传信的能力不值一提，但它天生出世就是一双，哪怕是同一人织就成的，也不会被不是一双的传了信去，因此保密性极好。

得了长翁的信，涂橘开始往回走，江起已经不在院里，门半掩半开，他站在桌前，静静地看着碗里的石头。此刻，它已经不是刚开始的模样，半尾残石已化成整尾活鱼样式，小小的一条，全身已不再透明变得与白瓷碗颜色一致，只有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像镶进去的宝石。

涂橘惊讶的看着白瓷碗：“它怎么变这样了？”

江起低着头道：“我进来的时候，它已经就这样了。”

石头哦不，小鱼精道：“你们都回来了？”

涂橘呼了口气，坐下道：“小鱼精，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变这样了，通身雪白，还有一双红眼睛。”

小鱼精不明就里：“啊？我真的变成一条鱼啊！所以我能看出来你们两个人影了？”

“你不会一直这样吧？”

“我不会一直这样吧？”

江起与小鱼精同时发出疑问。

涂橘道：“你不会一直这样，我们会帮你找到替身。”

江起转头看向涂橘：”什么替身？”

涂橘转头看向江起道：“长翁传信，我觉得是给小鱼精找替身一事。”

江起道：“哦？那他说了什么？”

涂橘道：“仓虞山，栖魂木。”

江起疑惑：“什么意思？”

涂橘道：“传闻中仓虞山有栖魂木为亡者招魂安息，但实际上，此物还有另外一种用途。我曾经看过一本《典籍》，里面有提到过，此物不仅可生白骨，长血肉。辅以秘法，只要将魂魄引入其中，还能使人重生。”

江起的眼睛亮了起来，涂橘脸上却蒙上了一层惋惜，低声道：“江起，我知道你的想法，可子休师父，□□消散，魂魄已失，再无生还可能……”

江起瞬间红了眼眶，默默的低下头，掏出怀中师父的玉佩：“那你可知……仓虞山在哪？”

涂橘站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外边：“我也只是听过此地，但没有去过，所以我不知它的具体位置。”

此时，白瓷碗中响起了一句叹息：“《山海经》有云：南次三经之首，曰天虞之山，其下多水，不可以上。如今我魂穿，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那天虞和你们的仓虞是不是一回事……唉……”

涂橘道：“小鱼精，你知道那里？”

小鱼精略得意道：“我只是瞎猜，若能恢复我的人身那也太好了，我可不想一辈子都是一条鱼，谁知道哪天再被人给炖着吃了……”

涂橘继续道：“那我们可以去找找看……”

江起道：“要不然，你问问长翁，看看他怎么说。”

“他正在闭关……”涂橘顿了口气，继续道，“江起，长翁的一魂如今被子休师父引出做了结界，神魂激荡，你以为魂主会不受影响吗？”

江起沉默一晌，他并未知道会这样，关切道：“那长翁他会不会有事？”

涂橘道：“待你出了这结界，一缕神魂会自动归位，他便无虞。在此之前，有他护着，你都是安全的。”

江起微怔，低头问道：“小鱼精，那你说的天虞是在哪呢？”

小鱼精道：“我不知道，那奇书上写的，我以前也没到过。不过句首第一字就是南，也许在南边吧，找找看呗……”

涂橘道：“南边那么大，你既然刚有说，‘其下多水，不可以上。’我觉得我们可寻水面宽阔处，也许会有答案。”

江起倏地站起身：“也许是‘罗溟大泽’！”

涂橘点头，眉间一喜：“嗯！我赞同……绵延千里大泽，如有隐山，确难往上。”

此时，白玉双桃佩开始微微震荡，涂橘几步走到门外，发觉近处并无动静，但天边结界处似有微波浮动，转身道：“他们找来了！碍于结界，目前还进不来。”

江起迅速转去里屋，边走边说：“那我们得走了，恐怕今晚不能在这过夜，涂橘你带上小鱼精，我去拿些东西，我们马上出发……”

“好！”涂橘应声，垂手摸向腰间，道：“坏了，这次出门，没带乾坤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鱼精问道。

“我们得马上离开！你离开水没事吧？”涂橘伸手将小鱼精抓出水，水滴落之后，乳白色的鱼身渐渐变的透明，要变回原身。

“我们走吧！”江起已从里屋出来，身上多了个包裹。

“它要变回去了！”涂橘手里小鱼精开始脱离游鱼的样子，逐渐石化。

江起快速搜寻着屋中一切可以装水的罐子：“没东西放它了，屋里的东西已被他们砸坏！这帮该死的孙子！来日小爷回来一定宰了他们！”

涂橘索性端起瓷碗，将小鱼精放回水里：“先这样走吧……”随即夺门而出，江起随后。

“嗖！！！”长箭破空，涂橘还未站稳，一个闪身，箭羽擦着她被风翻起的发丝钉在门上。碗里的水泼出去一半，一点儿没便宜别人，全到江起身上了，他来不及注意身上的水，伸长胳膊护住涂橘，另一只手拉着她赶忙退回了屋里，抵住门，两个人靠在门后。

院外厉声炸起：“愣头小子！烧了通天塔被打个半死竟还能逃回来！还想跑？赶紧出来！”

江起握紧拳头：“没想到这么快！”涂橘低声道：“听此声音，来者是秦夏，凌云庄宗世慈手下掌事之一，我们恐怕不能从前面冲出去了！能这么快冲破结界，不是功力十分了得，就是有几分手段，硬碰硬的我们会吃亏！”

江起转过身，弯着腰抵到窗下，小心伸出头看向窗外，刚一露头，“嗖！！”又一支箭，钉在窗上，他急忙晃身躲在窗下，继续道：“后院地窖有条地道，连着河边木桥，跟我走！”

窗外箭羽破空声频频响起，来人已经逼近，秦夏身边随从大声喊道：“放火小贼！快点儿滚出来！我们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你以为能躲得过去吗！？”

两人压低身形冲到后门，江起看着小心捧着白瓷碗的涂橘道：“后院恐怕也有埋伏，我把他们引开，你拿好它趁机冲出去！”

“你等我一下！”涂橘将白瓷碗塞到江起手中，一手起诀，一手扯了根江起的头发。

江起没吭声，疑惑的看了一眼涂橘，外边动静渐大，他立时望了一眼窗外，恐来人要进屋，砸门声顿起，江起刚要转身挡住涂橘，突然涂橘一抬手，瞬时闪出四五个江起，接着又闪出四五个陌生女孩。江起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障眼法，只能撑一刻，快走！”涂橘应声隐藏了自己的真貌，抬手推出去一个假江起，假江起抓着一个女孩从后门冲了出去。

“他们在这儿！”假人刚冲出后门，就被人发现了。

“哐当！！”一声，前门突然被撞开。

“别跑！啊……哼……”刚冲进来的两人于慌乱中一阵闷哼。假人一顿乱砸，其余假人有从前门闯出的，有在屋里伺机埋伏的。

江起会意，低声道：“我们趁乱出去！”

“他们出来啦！”前院出现了喊声，霎时破窗声响起，后院动静渐大，“在这儿！抓住他们！”

“这儿到底怎么回事？别放过他们！全部摁住！”秦夏见眼前人影窜动一片慌乱，竟有好几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瞬时气急。

“这边走！”江起趁机抓住涂橘溜了出去。

两人借着昏暗天色，一阵躲闪后，藏进了地窖，江起稍作掩饰，慢慢的关上了地窖的门。他挪动着地上的酒坛，于一片黑暗中，碗中小鱼精的眼睛逐渐发出妖异的红光。

“喂！小鱼精！你怎么回事？”涂橘低声道。

小鱼精晃动身体道：“我感觉现在浑身发烫，这里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清，咱们逃出来了吗？”

“没呢！”涂橘翻转手心，低声念了几句，但丝毫无反应。她抬起胳膊蹭了一下头上沁出的汗，继续念，突然，手心悠悠的漫出一股金色悬空符咒，慢慢燃烧，变成一丝金色火光。

小鱼精见此不禁发出一阵惊呼：“嚯！你这是什么绝技？”

“放火啊！你不是说太黑了嘛……”涂橘瞥了一眼地窖小门，随着地面上的动静开始颤动，响动越来越大。她捧着碗，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江起，“喂！好了没，他们快来啦！”

“快了，那边挪挪……”满头大汗的江起一边推着杂物，一边用脚胡乱扫平地上的挪动痕迹。

“快走！在这边……”江起拉过涂橘，摞起来的杂物后边有个小洞原本被掩盖住，此时已被暴露了出来。

“还有这么妙的一个出口？”被紧张包裹着的涂橘像寻到救命神药般眼前一亮，便又急切的瞥了眼地窖口。

突然，地窖门被敲的哐哐乱响：“秦掌事！这边地上有个小门！”

“砸开它！快！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涂橘不敢耽搁，紧忙捧着碗并俯身爬进了洞口，江起扒拉着以前与师父存下的杂七杂八菜什器物，胡乱码在洞口，试图将其隐藏的再自然一些，最后又拖过来一块堵洞的大石头。

“哐！！！”地窖口被砸开，“拿灯来！进去搜！”

江起挪动着石头的手随地窖口被砸开抖了一下，头上的汗顺着额角滴落，已经适应黑暗的他瞪着眼睛，低声咒骂了句：“这帮狗杂碎！”随即艰难的转身顺着地道爬行。

江起在地道里小声催促：“他们找过来了，咱们再快一些……”

涂橘爬出一段距离后，终于可以再伸展开一些前行，小声道：“地道越来越宽呀！江起，你们家怎么还有这个？”

“我弄的！小时候……咳咳……”洞道内空气稀薄比较憋闷，不时还有落土坠下，江起一口气没提上来，被自己呛住，又怕惊动来人，用手肘蹭了把滴汗的脸便安静下来，没有再说。

小鱼精的眼睛逐渐恢复了原样，不再泛着妖异的光。

地窖里涌进的人越来越多，还是有眼尖机灵的发现了玄机：“掌事！这边有痕迹！”立时飞快挪动着遮挡物，“有洞口！”

“赶紧挖开！”

刚门口喊话的随从抢道：“掌事！我先进去探探！”立时一伏身钻进洞口，秦夏抓紧了腰间的袋子，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小鱼精在碗中一晃一晃的彻底晕过去了，涂橘掌中的光芒逐渐微弱：“江起，我们还要走多远？”

“快了，再转个弯就到了！”江起回头望了一眼，眼前一片黑漆麻乌中似乎有些动静，他迅速的转回头，不再理会，同时加快了脚步，抢到了涂橘的前面引路，“这边，快！”

涂橘收了掌心，抱稳白瓷碗，似有风声渐在耳边响起，出口就在不远处，两人疾步前行，出口就掩在一片芦苇丛中。

江起迅速把遮住出口芦苇扒拉开，道：“我去找船，你紧随我来！”他朝着河边小桥跑去，原来小桥底下还藏着他以前存放的一尾小篷舟。

夜幕深沉，风声潇潇，连着芦苇荡，苍茫茫一片，黑漆漆的影子摇摆，似鬼魅，似高墙。

来人也已经从通道口蹿出来了，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大声喊道：“快！别让他们跑了！人在这边！”

“快，他们追上来了！涂橘这边！”江起已跳上船头，摇动船桨，涂橘抱碗随后，待小舟划出去两丈远时，来人已经追到岸边，追踪者提弓就射出一箭。

涂橘还未站稳，背朝岸边，突然被江起拉住一拽，一个趔趄，手里的碗滑了出去。“噗通！”连同小鱼精一起被甩进了水中。

“哎！！！”涂橘惊呼，江起也瞪大了眼睛，但来不及细想，一拨桨，小舟掩在重重芦苇荡中，离岸远去。

“嗖！嗖！嗖！”又是几箭，接连没入黑夜，没入河水，没入芦苇荡！

众随从急切的寻找可以渡水的东西，仍是那个一直冲在前面的人道：“掌事！又让他跑了！……”

“不必追了！”秦夏望着黑漆漆的河面，抬了抬手，示意停止追捕，“他们不会不上岸，注意沿河踪迹！另外，去通知泽边所有暗桩，密切关注！”他将腰间的袋子握在手上，心中稍有不解：“天暮山，为何也在插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