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橘低着头随人群涌动,江起则跟在身后时不时的还回头望一望,但人实在太多,已经分辨不清老翁的位置。他们不再耽搁,进了大门后,两人发现面前出现了五条浮桥。
“哇,这是搞什么名堂,这山从进门开始就喜欢弄一样的东西啊,人长的相似,桥也建成一样的?”
“并不一致啊小兄弟!”两人旁边一个戴着一只眼罩正在一步三晃走着的小老头慢悠悠说道:“这五条浮桥正对应着五行,来此售宝的人会根据自己的宝物去不同的方向,你仔细看这桥头,是有不同标记刻在上面的。”
江起走近浮桥,细细查看,确有个木形标记镶刻在此。
此时,那老头捋了捋胡子继续道:“过桥的人携带的宝物如是货真价实的才会走到桥对岸,不然,上桥以后,雾障缠身会一直走不到桥尽头,直至三天后,迈出大门。”
而走到桥对面的人,才算真正上了山,山中有五条街,分别是“青锋”“白麓”“渝海”“烈下”“坤上”,对应山上的位置每月并不固定,街不同,店铺陈列也就不同。有趣的是,这每条街的中间都会有相同模样的一间房舍,是整条街最安静神秘的地方,也是这仓虞山主人休息的地方,但这五条街的房舍,只有一间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幻象。”
江起道:“您是说,林掌柜有可能在里面,任这五间中的一间?”
老头道:“呵呵,老朽只是听闻这山主已经十几年没有露面了,是不是在里面,谁又能知道呢。”
涂橘转而问道:“那进去看看不就得了?”
老头道:“年轻人,你想的简单了些,且不说这山中客栈里处处生奇,况且林掌柜养了一头极为凶悍的神兽,名曰‘食戮兽’。平日就化作灵犬在这山中游荡,看守客栈的安宁,一旦有人肆意闹事,它发起狂来可涨至三丈高,八首八尾,面目凶恶,食人血肉,吞食生魂。连上山来的仙妖神鬼都不是它的对手。”
江起道:“ 啊?那每月进山的人要是因为看上同一个好位置争抢起来怎么办?”
老头道:“此事不会发生,客栈的客人是有帖子的,上山者在上桥的时候,身后会跟着一张浮帖,有地点和位置。而走不到桥对面,最终走出大门的人,身后跟的是驱逐贴,风一吹,就散了。老朽几百年前,曾遇到过一次。”
江起道:“啊?那您也?”
“一时失误……”老头捋捋胡须不好意思的笑道,“一时失误,收到此帖的人,一旦出了这个门,百年之内不得进入,不然的话,会永远困在桥上,直至走的精疲力竭,饥困而死。坠入桥下,被凶魂恶鬼啃食。”
江起又道: “这么危险,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
老头匿笑一声:“呵!自古以来,都是富贵险中求,况且这又是个灵气宝地,仙妖人神鬼皆可聚集的地方,胆识较大也有本事的人,当然要来此见识一番。”
涂橘问道:“倘若只是前来寻宝的,并无灵器要售卖呢?”
“那就走另外一座桥。”老头指着藏在暗处被藤蔓遮掩住的一个入口,继续道,“嵬汤桥!那是前山主以前沐浴的汤池,后来化作了过路的桥。”
“哦,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江起好奇的侧身伸头探去,但目及之处过于黑暗,并看不真切。
与他们一同涌进来的人群,自行分为几路,直身于桥头,口中不住地默念着什么,忽然好似灵光乍现一般,于虚空中飞出一张浮贴转至他们背后,驱使着人们上桥。
江起低声问道:“他们口中念的是什么?”
“并无玄机!当然是自报家门和上报灵器。”老头望着一个个排队上桥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劝二位要抓紧时间赶路了,不然太晚的话,好位子就都被占了。”
这时,后面众人推搡起来,等候上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走到那座隐藏的桥头,黑漆漆的嵬汤桥让涂橘不自然的打了个寒颤,两人警惕起来,拨开藤蔓,涂橘手心一转,执起在上山前准备的火折子照亮,但后来人已急不可耐,胡乱拥挤着上桥,竟将她手里的火折子不知挤到哪去了。
两人也被挤到了队尾,无奈默默跟在众人身后,走出丈许远,四周突然泛起淡淡的冷光,涂橘道:“这个地方不太对!”
江起点头:“好像也并没有浮贴出现,这山处处诡异,我们小心行事!”
众人顺着桥慢慢前行,两人身前一个绿裳女子对着同伴尖声细语道:“我听癞二凤那个贱丫头说,这仓虞山客栈里有卖养颜簪的,传说那林掌柜就是用了养颜簪才维持美貌的,一日不戴就形如老妪。咦!我可不想变成老阿婆,今晚上山也买来束束发。哎呀,到时候,隔壁三哥就更喜欢我啦,哈哈哈……”言罢,抬手抚了抚后脑发髻。
那手!啊不,那绿油油的爪子一露这简直就是个□□妖啊,看得身后两人皆是一怔,听得身前绿裳女子的话,江起与涂橘小声嘀咕道:“那林掌柜不是多年没有露面了吗?谁知道她如今美不美,可知,这打着她的幌子,倒是也能行得个好买卖。”
身前两“人”并未听到他们小声嘀咕,一同笑了一阵,那绿裳女子同伴接话道:“那是,你本来就比她美,如得了这养颜簪的话,那贱丫头更是不如你,就凭她还总缠着三哥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是痴心妄想!”
“哈哈哈……”涂橘一时没憋住笑,声音大了些,一时略显尴尬,又赶忙围紧了遮脸的纱。
那绿裳女子回头问道:“你笑什么?”
她这一回头不要紧,铜铃大的鼓眼睛占了半张脸,涂着厚厚口脂的大红唇又占了另外半张脸,在这幽暗处看得涂橘心里一咯噔,一边摇着头,一边心道:“这个□□妖化为人形看来还不熟练,自己是个癞蛤蟆,竟还骂别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绿裳女子看涂橘在摇头,倒也没继续追问,前行脚步略慢了些,绿油油的手轻扇鼻前,道:“妹妹家里是做熏肉的吧,怎么身上这么大的烟味,莫不是不熟悉。我熟知熏鹅的做法,等过了桥,可给你仔细说说熏肉的方法。”
涂橘闻言点点头,熏肉倒是不错,但此肉非彼肉,无奈的看向江起,两人尴尬的笑笑。
突然,队前一阵惊叫声响起,所有人朝前方看去,幽暗朦胧的前方上空好似出现一只黄色灯笼正一顿一顿地急晃晃靠近。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利的惊叫声入耳,刺得众人头皮发炸,前方队伍拼命的朝后挤去,江起涂橘二人还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就被冲撞得连连后退,竟从队尾冲撞到了队中。隐约听得队伍前后掠过几句高低不一的呼声,“救命啊!有妖怪!”“不好啦,吃人啦!!!”“救命啊!快跑啊!!!”“不好啦!!桥断啦!!!!”
“什么!桥断了?”江起眉头发皱,前方那只黄色灯笼正在急速靠近,后方桥面断裂,整个桥面上彻底乱了,刚与同伴说话的绿裳女子已经吓的呆立原地,她的同伴正吓得哇哇大哭,一张血红大嘴占全了整张脸,此刻更是骇人。涂橘被挤撞到桥边一个趔趄,江起紧忙拽住她,两人往桥下望去,皆吓了一跳!桥下此时竟出现了一排排尖头朝上的铁刺,若是掉下桥去,肯定会被钉在铁刺上肠穿肚烂。警惕之心提起,江起迅速解下背后长剑,握在手中,那长剑通体乌黑犹如墨玉,在幽幽冷光的映衬下,深沉森然。
慌乱中已经有人掉入桥下,嚎哭惨叫声不绝于耳,黄灯笼越来越大,越靠越近,还携带着一股腥冷气直直的盖住了两人身上的艾香,两人定睛一看,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根本不是灯笼,而是巨蟒的一只眼睛!
冷腥之气越来越浓,犹如腐肉寒冰,巨蟒并不喜食妖鬼,身形一晃,将前方几只妖鬼扫至桥下,随之惨叫声迭起。它瞬间张开血盆大口朝涂橘袭来,两人随即一个闪身,那巨蟒一下扑了个空,江起借机飞身剑起,横斩过去,巨蟒调转蛇头,“哐啷”一声,剑柄震的江起虎口发麻,蟒身却未伤及分毫。江起一个反手再次朝巨蟒七寸处刺去,巨蟒鳞片坚硬无比,竟依旧无恙。此刻,巨蟒黄色瞳孔骤缩成一条竖线,两次砍刺不成,被彻底激怒,抖动巨大的蟒身,横扫过来,又有几只妖鬼逃脱不及被扫至桥下,蹲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两只□□妖见此状直接口吐魂烟吓死过去,蛇与蛙本就是天敌,此时的悬殊更不在话下,涂橘不忍两妖葬身于此,催动玄纱绫,将两妖拦腰卷起,脱离巨蟒丈远。
后方桥面已断,再无退路,乒乒砰砰的打斗声忽上忽下,鳞甲如铁的巨蟒像是被挠痒痒般逗了半晌,战力依旧强劲,江起涂橘二人多次反击皆未成功,此刻疲态略显。桥面转眼间已断裂至昏死的□□妖身旁,巨蟒突然越过两人直朝两妖而去,涂橘使出玄纱绫再去施救,不料此时巨蟒瞧准时机,张开长满獠牙的巨口再次袭来,江起挺起长剑朝巨蟒下颚刺去,眼看巨蟒就要咬住涂橘,江起大声急吼道:“快点闪开!”那巨蟒一听声响,迅速抬起蛇头躲了过去。江起跃身一斩,瞬时那巨蟒转头来袭,竟将江起横衔于口中,江起反手一转长剑,竖卡在巨蟒口中,这才未被巨蟒獠牙刺透胸腹。
“江起!千万要撑住!”涂橘见巨蟒咬住江起,使出玄纱绫绞于巨蟒颈后,绷直的玄纱绫正嚓嚓作响,涂橘攥紧玄纱绫的指节已发白,巨蟒竟丝毫未动,腥冷气灌的江起头晕目眩,腰间酒壶缠着的绳子因打斗松了一些,险些滑落蟒腹,他拽紧绳子,使力撑着上半身要再挣脱开一些,但被獠牙划伤的胳膊此时正血流不止逐渐麻木。
江起苦笑一声:“出师未捷若葬身蟒腹,实在丢脸。要是……你就拿着酒壶去找林仓虞!”
“闭嘴!闭嘴!你肯定死不了!”涂橘催动灵石想要召出灵兽与巨蟒缠斗救出江起,头上不禁已冒出一些冷汗。
突然,一声疾厉的鸟鸣声劈空而来,携着一股劲劲强风,江起不觉腰间一紧,一丝熟悉的感觉直击灵台。伴着刺透黑障之声,一个赤金色双瞳神鸟疾如一团流星火焰俯身冲来,而在神鸟脊背之上,一个身着深紫色长衫的俏丽女子此刻正甩出了四丈长的银蟒鞭缠至江起腰上,她从双瞳神鸟身上一跃而下:“重明!去!”那重明鸟得了指令,迅速朝巨蟒眼睛啄去。
那巨蟒一瞧重明鸟登时松开了口,深紫色长衫女子瞧准时机猛地一甩,江起腰间一阵冰寒,瞬间被拦腰卷了出来,待落入桥上之后,江起不觉定了定神,此刻,深紫色长衫女子手中执握的银蟒鞭一端正垂于桥面,犹如一条银色冰蟒,片片银色鳞甲闪现耀眼银光,鞭尾蟒头银牙刺出,散发出寒冷的气息,仿佛沾惹到银蟒鞭一点,就会被它凝结成冰,撕成碎片。然而此时,江起见到银蟒鞭却不觉全身上下透着一股亲切,劫后余生的脑子里满满飘着两个字:舒适!
涂橘看清来人,收回玄纱绫,紧张的神色中透出了一股喜悦。
“墨姐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