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穿越重生 > 知否殊途 > 第100章 两心四十三

知否殊途 第100章 两心四十三

作者:阿言没有猫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3-12-28 13:43:31 来源:文学城

《两心四十三》

夏天来得很快,绿荫遍地,转眼间,池塘的荷花开了个齐满。

圆盘叶,粉瓣尖。

林泉馆是广玉兰唱罢,嫩丽粉荷隆重登场。台架儿上,细颈白瓷瓶,敦敦的瓶身,碧青杆儿的荷花自瓶口高高的弯垂下。

粉白的花瓣下,几朵干净的绢花堆在乌发中,一根珠花簪自髻中斜了出去,坠珠落到左眼眉梢上。林噙霜低垂的眉目温柔含笑,她正读着一封信,是墨兰到南圃送来报平安的。

【姑娘都写了什么来?】雪娘端来一杯花茶,好奇地问。

【一路上的风景见闻罢了。】林噙霜递去其中一张,看起下一页,过了两行,惊讶地道,【她还说碰到个京里人,人称小贺大夫,说是在京开着个大药铺。】

此人是贺弘文,原先明兰未嫁时,他和明兰彼此见过,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赦,搅和了他与明兰的姻缘。那时林噙霜尚在盛家外庄上,对盛家内宅的事,自然不知也不闻的,也无从谈起认识他。

【姑娘写得真是细,连这个事,也写了报来。】雪娘道,合起合掌,【希望四姑爷身体快点儿好,和咱们姑娘添了个娃娃,到时候娘子就是外婆了。】

林噙霜淡然而笑,【孩子的事随他们了。】她看得出赵怀遐主意极强,不是个轻易能被女子套住的人,除非他心甘情愿,不然怎么做都会令他厌烦。至今没有孩子,兴许他另有打算。她又笑,【担什么心,穆兆青不是说过,那位黄大夫医术过人么?他把那人夸得天花乱坠,犹如华佗在世,这都治不好,哼---以后就把他挡在林泉馆外。】

什么人来都不许他进,在她跟前,将一个大夫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看他就是油嘴滑舌,半句摸不到实的。

雪娘噗嗤一笑,【这奴婢可不管,要挡您自个挡去,您说一句站住,比奴婢十个人都管用。】

林噙霜听得臊红了脸,手上的信也读不下去,急切切地叠呀叠,【多大的人,搁这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这要叫别人听见,不知如何看待我。】

雪娘道,【奴婢不知旁的人如何看,穆先生他,他拿两只眼睛看。】

雪娘说完,不由笑了一笑。

惹得林噙霜轻轻斜来一眼,看雪娘拿她打趣,越来越肆无忌惮,心里微闷,生气的对象却是园子另一头的穆兆青。她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对雪娘说,【不要开这种玩笑,我是生过儿女的人,穆兆青再怎么样,他也是清清正正的。若真教闲言碎语传出去,我的名声便算了,穆兆青和我女儿女婿的名誉任由人玷污吗?】

雪娘看她说得这般严重,便不再笑了,敛了容道,【奴婢记下了。】

言毕,雪娘放下墨兰写来的第一页信,她退了出去,收拾廊下晒着的衣物。

正堂剩下林噙霜一个人时,她又把女儿的信重新展开来阅,可不知是不是雪娘的话扰乱了她的心,她略感疲惫地歪了身子,放下信。

过一会儿。

她才将头微微仰起,看着那只自瓶口探出来的荷花,尖瓣娇嫩鲜妍的柔粉,底部一片洁白。入夏时,缘来送来第一支荷花,她就知道这藏在荷花后面的人。

穆缘来不是他的亲生子,是水灾之下,逃生到了他的南圃,是他捡来的孩子。

他给了一个本该颠沛流离,命数尽绝的孩子,一个家。

林噙霜头一回知道时,诧异地朝他望了一眼,情不自禁问,【为什么?】有人会无缘无故收养一个、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做他的父亲、给他遮风挡雨的么?

她身体里的血液在加快,感到不可思议,她更感到,自己内心的在被一击即中的松软,她想到曾跟着母亲颠沛流离的自己,孤独的、痛苦的、渴望的,弱小的蜷缩在一块。

穆兆青的嘴角露了一丝笑意,【无独有偶,在下少年时家逢巨变,也痛失了双亲。】

她不由怔愣,察觉到他是认真的时候,垂下眸光,然后清笑着望去远方,在穆兆清疑惑的注视中,说道,【真幸运,缘来遇到了你,能有你这么一位父亲。】

同为天涯沦落人,好不伤心处。

当穆兆青笑着说出失去双亲的话,她说内心半点不触动,那是自己欺骗自己..

世上最苦的事,莫过于少时无法承欢父母前,大了难报恩父母膝下。

荷花倒映眼中,林噙霜自丹唇中,不由轻叹一气。

【什么事惹得林娘子轻愁不断?】

林噙霜猛然闻声,自榻上直起腰背,穆兆青一手牵着缘来,一手拿了个青圆的荷叶,站在门边含笑地问。

他今日穿了玄色衣裳,转过脸静静地笑着,荷叶青圆一摇一摆,他流露探究的笑眼,对应上林噙霜正愣着的脸。

下意识地,她就避开了。

进到屋里,穆兆青递过荷叶给缘来,拍拍他肩膀,推了一把,下巴朝里间插着荷花的花架上努了努。

缘来仰过头,顺着父亲的方向望到了花架,他一笑,颠颠地跑进去。

林噙霜不去瞧他,低着的眸子,转了一瞬,看见缘来举着一顶大荷叶,满面笑容地朝屋里跑。只这一会儿,穆兆青已捡了凳子坐得近了。

眼梢瞄见穆兆青的身影,她的后背几乎僵直一分。

穆兆青指着孩子,对她解释道,【今日给他背了荷花的诗句,他偏要说你这儿的荷花也该荷叶来配..】

林噙霜抚起一侧碎发,不失礼的淡笑,【倒是知道红花该配绿叶的道理。】

目光一碰上对面的人,林噙霜知道自己失言了,屋里拢共只有他二人,一男一女,绿叶配红花,可不是意有所指?她垂下眸,不再说话,小桌上还放着墨兰的信,她转过头专心收起来。

场面忽然沉默起来。

一个丫鬟上来送茶,穆兆青真是感激她。自从第一回在这儿抱回熟睡的儿子,林泉馆他也隔三差五地过来溜溜,有时候是接儿子,有时候是送儿子;加上学生媳妇走后,他一并担起应该有的关切责任,来问一问她俩可有不妥之处。

热茶滚过喉咙,穆兆青烫着了舌头,一时间不适难言,又不好在她面前失礼,闭合起唇齿,他将茶递过丫鬟,一面瞧她的脸色,一面笑笑地开口,【今日来,缘来想在馆下讨一顿饭,林娘子可能允的我父子陪个桌?】

林噙霜心不在焉,说是收一封信,仿佛那上面有上万个褶子需要抚平。

【他自讨他的,不能讨你的。】

穆兆青便知是这样,所幸他早有准备,他拿出袖中一早藏着的蜜饯,【不知这一点心意,可否令穆某讨一顿。】

林噙霜手停在信角上,终于去看一眼他手中之物,但她只匆匆扫了一下,因为有被蜜饯更引人注目的存在。他伸出手的衣袖下处,灰衣袖子沾成深深而湿透的浓黑,分外不相衬..

触目后,更加惊心。

林噙霜的眼里闪过复杂的退缩,她的心情一下变得难以言喻。放开信,扶在一边榻处,将面首再往上抬了抬,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笑,【如果一顿饭,你认为它值得的话。】

得了答允,穆兆青招了躲在一旁的缘来,【答应了,还不快过来说自己喜欢吃什么?】

至七月初,皇帝颁布诏书,广开恩科,特加一场天子殿试。这一旨意下发各省,无不令无数学子们笑颜开怀。

京城东街繁华热闹,便是一个小小的布庄,也是争奇斗艳。酒楼之中,除去白矾楼的名声一骑绝尘,剩下无不是百花相争。

马车行至清风楼停下,车帘撩起,下来一个中等年纪的婢女,她深过手,一个偏白的素手搭了出来,众人回头一望,马车里钻出一个清丽秀雅的美妇人。

见她打扮,也只是一件丁香色的外衫,一条浅苍青的裙子,绢花朱钗,待仰过面来,嫣然温柔,把人看得一瞬呆。

不一会儿,车上跳下一个男孩子,他好奇望上一眼街上,去牵身前妇人的衣袖。

众人这才看明白,原是一对母子逛街来了。

林噙霜看着眼前热闹街景,陌生的新奇,在胸口鼓囊个不停。双目克制,自来回的路人身上,一直望到各色店铺的招牌上,五颜六色,写着不拘一格的牌名。

此番出来,实乃穆兆青之邀。说是七月一过,冷秋将至,小家伙没**月的秋裳,请她来挑挑哪些衣料颜色合适,好给小家伙做两身新衣。

【爹爹呢?】牵着林噙霜的袖子,穆缘来转悠一遍脑袋,没看见父亲的身影。

林噙霜也有些疑惑,说要出来的人,此刻偏不见人影。她留意到有许多人的眼神落到这边来,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她扭过头,装着看不见,却愈发不自在,更怕遇到熟人,识得她曾为盛家妾的事实。

若增添流言蜚语,只会连累女儿清誉。

她正略感焦急时,马车旁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穆兆青便从旁边钻了出来。

她看了他一身,注意到他手臂下夹着伞。

穆兆青也留意到她的视线,【大约今日会下雨。】

林噙霜奇怪地看看太阳,穆缘来也在一瞅天上后,对爹的行径感到不解,【有太阳呢,爹爹..】

穆兆青笑了笑,从腋下拿出伞,在手上如舞剑一翻,将其收到背后。空出右手,在孩子的头上一摸,【你爹有眼睛。走吧,林娘子?】

被爹摸了一手的穆缘来,他个子矮,看人时,总是要将头仰起来,望见爹的目光越过了他,停驻在林姨的身上。

穆兆青手一伸,走在前面为她们引路。

一路游人如织,便有那商家谴着伙计在外吆喝招客,揽着路人进店看货喝茶;也有那路边小摊,摆着面具、花钗,小吃点心,小商人穿着灰色短打,不住地呼客,更有夫妇一块儿迎客送人,其中眼尖会来事儿的妇人,瞅见人群里锦衣华服的男女,便兜售着货物上前来,口舌灿如莲花,只推着人买。

好在人一近她身,便被雪娘挡了去,渐渐地,穆兆青自引路的前方,在她身侧作了遮挡。见着有人上前,他收着的那把伞派上了大用场,冷眼一侧,长伞拦住了赔笑的小贩。

林噙霜一一看在眼里,不言不语,他手中拿着的长伞每拦一下,便似在她心上划起一道道不可磨灭的深横。

心田是一湾不见底的碧塘,无风无浪,却是涟漪泛泛。

她在手指尖攥起那一份温暖的感觉,按在心口处。

穆兆青指了那方别致巧趣的花灯,宝蓝、青绿、各样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瞧,转眼乞巧节就到了,连花灯都比平日里卖得多。】

林噙霜顺着望过去,架子上或编制或是彩绘的花灯,令无数人为之驻足,架子后的老人家笑容和蔼,手上拿着一盏粉灯笼似的灯,他不厌其烦地为每一个人前来观瞻的人解说。

【好巧的花灯,正配十五六的好年华..】

林噙霜含了缕柔笑在唇角,望着花灯处的视线,忽然被一群人流撞散了。她眼前顿时一花,身子也被互相推挤得往边上一歪。穆兆青扶稳她。胳膊被一个人的力道握住,被一个比她更宽广的手掌握住,那只手掌捡起过忍冬花,一切陌生得滚烫。

林噙霜只觉耳朵嗡嗡不觉,她立时站好避开一步,顺势抽走手。

她大概又吓了一跳。

穆兆青目光微凝,低低一声笑,并不打算说她失色的花容,【咱们到了。】

他一转身,牌匾上三个大字---剪春楼。

楼高约三层,大门两旁贴着一对黑木对联,往前进一点儿,站着喜笑盈脸的小厮。一入门,便有眼尖的伙计上前招呼,林噙霜一望,楼下排了散座,两侧分出柜阁,放着各色面料的布匹。

唯独他们还置出一块空地儿,架着制好的衣裳,多是女衫衣裙。样式不多,却也叫进来的人眼前一亮。

穆兆青对上来招呼的人耳语两声,那人点点头,引着他们一行人上去二楼。

进去后,是一个包厢,同酒楼很是像。

跨过门槛,缘来转了一圈,立刻扒到窗子那儿,伸着脑袋朝街上看人来人往,一个个攒动的脑袋惹得伸出手点着一二三..

雪娘看着地毯摆设,惊叹得道,【看得人心喜,选料扯衣裳竟也有这般的细致招待。】

林噙霜朝她笑,【什么样的钱,买什么样儿的伺候。这地界多少达官贵人,碰到老爷夫人姑娘们想试一试颜色,不得有个隔人眼的地方,供他们方便?】

这样一来,茶水饭食当然也得一一配齐才是。

穆兆青将伞搁到另一旁,听到她主仆的对话,插言道,【这话是你家娘子说得对。他这儿的包厢,可还论时来卖。】

雪娘一讶,不待她出言。门外响了一击掌声,四个俏丽的丫鬟,笑盈盈地抱了布匹进来,站成一排,曲下膝盖问好。

料子来了,林噙霜便起身去看布,今日穆兆青请她来,正是此桩事。她在几匹样料上左看右看,不定主意;穆兆青转过头,招手唤来缘来。

【别光顾玩,自己也去瞧瞧,喜不喜欢?】

缘来听话的去了,只见他站在那儿,林噙霜拿这衣料颜色,在他身上比一比,又笑来问他,可有喜欢的?

缘来哪知好与不好,在望过爹一眼后,只说林姨选的,他都欢喜。

这话倒博了林噙霜一笑,【好个嘴甜的小子。】放下布料,她回身与穆兆青说道,【林泉馆的花多是他送的,我回个礼,今日送一身夏衫给缘来,穆先生不会拒绝吧?】

她眉梢轻轻挑起,眸中温然,穆兆青却被她的话噎住,什么都是缘来送的?哪朵不是他在树上摘来?沾蒙水露,清馥花香,她分明是知道,却拿此话来噎人...

他点点头,答应下来。

如此,林噙霜又命人去拿些薄削的料子来。

至于秋冬的衣裳,因缘来尚在贪玩的年纪,林噙霜赖选了些深色的缎料,让商家制成套头衫,另一些做成裤子,加上入秋后天气有时冷得快,又命做件夹棉的罩衣。

一盏清茶凫凫,白瓷的背面画着墨痕的竹画。

穆兆青的手指按着杯沿,他坐在一旁看她,发髻上一对双蝶簪,时不时震动蝶翅。对着店里的人,她在衣服的细节处,是放宽或是收窄,一一叮嘱得仔细。从这也能看得出,她对孩子的事,一定是十分地上心周到,不然一单衣服,绝说不出这许多琐碎小事。

这会儿,他想起学生‘无意中’提过他郎舅的科举事儿。今年逢加恩科,她那盛家儿子的科举,兴许教她颇为费心伤神吧。

穆兆青沉思起来,手指搭着的瓷杯内,茶汤晃起细微的水纹。

秋衣业已选制妥当,只剩下她要送的夏衣一事。林噙霜得了一歇,坐下喝盏茶。那端缘来想出门看看街上的戏耍,不免央告了穆兆青。穆兆青一听,牵了他,与林噙霜说一声出去,一会儿便回来的话。

她听了这话,一愣,琢磨着,怎么听,都似一个爹带孩子出去玩,告诉当娘的一声。她喝着茶,放下盏,不好点头,也不好说的什么。

幸好穆兆青没在意,只说了两句,携了缘来出门而去。

所谓冤家,是狭路相逢,分外眼红。

林噙霜定了夏料后,从这一侧门出去,却正遇上,来给华兰那一胎将出世的孩儿选襁褓用料的王若弗。

王若弗是眉梢一吊,斜着眼睛狠道一声晦气。

林噙霜见她这般架势,轻轻一撇眼帘,不欲多加理睬,并着雪娘只要离去。

看着这张清丽狐媚的脸擦肩而过,王若弗再想起盛竑吼斥自己的那日,心中一根紧绷的弦,砰然断裂。她委屈难过,直抽的发疼发痛。

凭什么作恶多端的林噙霜还能朱钗翠环,穿着绫罗绸缎招摇过市?她王若弗却仍然得生受丈夫的埋怨嫌弃!?世间真是太不公平,墨兰那个小贱人都能一跃而成天家儿媳,她的华儿如儿,论美貌身段、论家世修养,哪一个也不差,却是一个只能下嫁,一个在伯爵府,有身孕还得受苦挨罚。

王若弗心中激荡,厉目一剜,用宽实的身板挡住二人的去路,【去哪里?从前在家见了我,莫不是磕头见礼的。】

她往前头一站,直接堵住短廊。

引路的女婢们,莫不被王若弗戾气的模样震慑住,听了出口的话后,只当这二位是同一家的妻妾,不再敢多行阻拦。

她的话连同恶鄙的语气,叫林噙霜心里顿生一阵厌恶。说王若弗可怜,可她从不管颜面名声如何,来气了,必得从哪一方得了痛快才能好,又极是欺软怕硬的主,在丈夫儿子那儿生受的气,只敢往小妾儿媳身上撒。

林噙霜站住脚,挪过一双美目,细看在王若弗冒火的脸上,她顿了一瞬,含笑微微,【大娘子,从前归从前,如今咱俩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娘子一向端庄贤淑,雅量容人,今日是否身子不适,才在大庭广众下有所失礼?】

留了台阶,却也心高气傲不愿输给王若弗。

她声音柔细,眉目温然,又一副和笑模样,却是十足十地警告之意,当着外人面,别做下丢脸行径。

王若弗向来直来直去,又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便如林噙霜说得那般,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这会儿只觉自己被林噙霜低看,激怒了不说,更是气上脸来。刘昆家的拉住王若弗衣袖,她回身一臂甩出,当即冷笑一声,身子逼得林噙霜主仆往后一退,这么多年的仇怨,如今来说井水不犯河水,以为她夸两句端庄,便能勾销盛竑对她的怒焰失望么?忘得了多年来吃下的酸心冷言吗?

王若弗放下脸来,步步紧逼,指着林噙霜喝道,【好哇,学会教训起我来了!今日有脸说井水不犯河水,哼-----你哪辈子修的福,凭你也配站着和我说话!】

雪娘挡在身前,不客气地插言道,【大娘子,您别一张嘴说不出好赖话,我家娘子已百般忍耐你了。】

【哪来的刁婢,当日没打死你,是你命大。】

王若弗立眉瞪目,不顾刘坤家的相拦,照着那张讨厌的脸一掌劈下,幸好雪娘躲得快,往后一退。

这一退,却把护在身后的林噙霜撞到门上。林噙霜抚着肩膀吃痛,心中又是恼、又是气,恼得是王若弗没脑子,气得是大庭广众下,她竟越说越来劲儿,浑然不顾名声。

剪春楼的几个女婢忙上前来搀扶,林噙霜低垂着脸,捏着帕子掩了唇,只听她柔弱地轻泣几声,女婢们见识了王若弗的泼辣,越发觉得王若弗欺人太甚,纵有什么错处,也不该如此霸道欺负人的。

【大娘子说得是..】她颤颤地由人扶着起来,抬起一张挂了粉泪的脸,柔弱可怜,只轻哭道,【我真是个没修福的,叫您那六女儿女婿给赶了出门,眼下能站着点,还得靠人扶着才成;若没我那贤惠女儿,这世间,竟无我半点立锥之地,真不如那一死来得干净体面..】

她说得伤心处,一哭,凄凄切切,一面绣了叶的帕子,捂了面颤颤巍巍,正是可怜教人心怜。

王若弗见了她的拿手好戏,那是脸气得涨红成猪肝色,一根手指抖个不停,喝骂道,【贱人,你来这般哭作!】她奈何不得,跺着脚,眼睛一抬,心里咯噔不妙,看到周围渐渐围了不少人,尴尬盛怒之下,却越发生气,恨不得立时撕碎林噙霜才好,【下贱坯子,瞧你那德行,无非仗着四丫头嫁了贵人家,你、你、你少在那得意,自古礼法,妾不越妻,嫡母才是母,那丫头正经喊我做娘,现下养着你,不敬嫡母,是正经的不孝没心肝儿的种子!呸,和你有样学样,尽是个搅得家中不安生的孽障!】

刘坤家的心里暗暗叫苦,那四姑娘如今是什么人?捡着高枝变凤凰的人儿啊,这话若传进别人耳里,日后还不知生什么样的大风浪!她叹气,见无法制止王若弗,便另作了打算,让跟来的丫鬟奴仆,去挥赶围上来的人群。这一赶,只零星剩下几个凑热闹的。

林噙霜一面啜泣不已,一面听她攀扯女儿直怒上心头,将额上崩出青筋;顾念着儿子孤身在盛家,少不得委曲求全的几分,不与王若弗再多言,只望她在自己头上撒够了气,自行离去,不将儿子刁难苛待。

王若弗见她渐渐不还嘴,只哭着泣怜,更是不宽容的,倍加冷笑羞辱,【似你这等攀荣附贵的狐媚胚子,天生喜与人家做妾,合该你没有半点正妻命!】

【呵----好大的威风!】

一句寒声的冷嘲,生生掐断王若弗啼休不住的咒骂。

角落里的林噙霜愣了一愣。

人群分开,穆兆青一脸肃冷走出来,有上来想拦的盛家小厮,直接叫他一脚踢在手腕,惨叫一声倒在旁边,其余人怯怯不敢前欺。

穆兆青心生自责,邀她来剪春楼是自己的主意,不想才离开一会儿,竟叫她给人欺负了。放下抱着的孩子交到雪娘手里,让她二人先回清风楼。

他自腰中抽出插着的玉扇,上到前去。

娟帕蒙住林噙霜的脸,也蒙住她的双眼,可她的耳朵清晰地听见一声声走近的脚步声。那是什么样的触动?心像酥松的阳光,坦然而柔软。她侧过脸脸,谨慎地从帕子中只露出一双红粉的眼,定定地看着他,夹着好奇,深深的探究。微缩的指尖触碰在眼角,挨凑着没有落下的泪。

她有一瞬间被救了的感动,仅仅是一瞬间罢了---那是好久好久,埋在小时候、携着紫藤花淡淡香味的记忆,日光穿过花架,淡紫的花影,梦幻地闪烁在眼里,她的身旁,是父亲、是母亲。

王若弗吓了一跳,不知哪里冒出的一个肃穆而高大的男人。

穆兆青沉着脸,目光如刀,他走上前,用一柄扇子,抵在王若弗的肩处,一步一步,将她抵出两步远。

【混账!你是什么人!】王若弗身子一晃,怒不可遏。

穆兆青在林噙霜身前站定,对王若弗的问话,丝毫不答,【盛大娘子...】

王若弗愕然,她丝毫没报过家门,怎么眼前的陌生男人轻而易举地知道?

【不必惊讶。】穆兆青将扇子一展,挑了眉道,【好心提点你,据你刚刚辱骂四姑娘一事,按我朝律法,这乃大不敬之罪;若严查属于,当杖责三十,流放二千里..】

【胡、胡说!】王若弗被震慑住,惶恐的双目中再没有适才的嚣张气焰,她显然明白墨兰如今的地位,但仍强撑着狡辩,【我是她嫡母,骂一两句怎么了,我还是她嫡母,哪一条律法规定能流放嫡母?我不和你扯,今日算我倒霉,把路让开。】

她皱着眉,晦气地挥一挥手帕,连刚才穆兆青无礼的举动,都一并忘了。

她往前一步,面前忽地袭来一阵风,刷的一下,扇柄险险刮过王若弗的面,急来的风,使得王若弗脖子往后一缩,面色苍白。

穆兆青和气地一笑,他挡住去路,【为你的无礼,给林娘子道歉。】

那一端,林噙霜捏着帕子,拭着眼角,她对一直扶着自己的几个婢女轻声说了谢谢。

王若弗没想到碰到一个硬茬,她梗着脖子,【原是她有错在先。】

林噙霜也看了过来,王若弗可是个能吃硬炮仗的,想让她低下头颅,那可是比杀了她还难。穆兆青竟想她道歉...念及此,林噙霜的心里倒又一分从未在盛竑那儿感受到的暖意,那好像...好像是被认真对待的呵护。

【不愿意?也行...】穆兆青挑了眉后,渡步走开,不仅让出路,也收起扇。看到林噙霜安然无恙,他心中踏实许多,四目相对,冲林噙霜微微一笑。将扇子重新插进腰中,径自去屋里拿放下的伞,一边走一边道,【改明儿我上道奏书..】

王若弗原先抬起的脚,又因他的话放了下来,诡异的盯着他。

【就写盛大人私德不修,纵容妻室聚势滋事,欺辱良家人,并加一条大不敬之罪...】他顿了下,从屋里出来,朝王若弗笑了笑,文儒温和,【不用这么难办,盛娘子大可以一试,一走了之也没有关系。只是我这人有个毛病,最爱践守千金诺。】

林噙霜一听他的话,心里隐隐发笑,看似放人一马,却是威胁恐诱,步步紧逼,逼得悬崖只留有一寸,让人寸步难行,只得照着他的话来。

王若弗铁青了一张脸,她交握的双手,指甲硬是捏进掌心,转过身来,慢慢走近几步,虽心里把林噙霜和这个男人狠骂了一顿,却不能不顾虑盛竑与儿子的官途,她曲下膝盖,人生头一回比林噙霜矮了半截,犹如奇耻大辱诸加于身。

也是第一回,她弯身屈膝,林噙霜站着受礼。

自出了剪春楼,林噙霜半字不言,与无声而沉默的穆兆青,一前一后的走着。

天上的太阳被云层遮没了,一如冤家不期而遇,夏日的雨也是说来便来,它们瓢泼得肆无忌惮。

街上的人顿作鸟兽散,纷纷避走。倘若大的一条街,立时空旷了。

雨倾来的那一瞬,林噙霜遮起衣袖,提着裙子往一处可避雨的檐子下站了。

穆兆青撑开伞,她已一个人站到了避雨的下方。

雨下急,密密匝匝,十分细绵,不一会儿,远处的阁楼锁在一团轻雾中。

穆兆青收下伞,隔了一人身,陪着立在雨下。

一时间,苍空雨丝落地噼噼啪啪,檐下的雨帘声急切的滴答,恰似一曲琵琶相奏乐声。

一青檐、一雨帘,恍若隔绝尘世的纷纷扰扰。

林噙霜的眼睛望得很远,极目处,大雨中一对夫妇戴着蓑笠,相互帮扶遮盖住摊子上的货物,一块大大涂了桐油的雨布,被他们双手高高展开,风刮过去,雨布鼓囊成庞然大物,他们使劲儿用手抻住,压上身体的力量,将其铺盖在摊上。

那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可此刻在大雨中,他们的感情,却一点儿也不平凡。

林噙霜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动,她忽然转过头,问他道,【你说上书,是吓唬王氏,还是真可促成其实?】

【自然是吓唬她。】穆兆青不期然地抬了眼,只看了一眼,又垂下,淡笑道,【能护住人,便是‘真参了’。】

林噙霜点点头,也是,看他住在扬园多日,不像是有心朝政的人。之前她说穆兆青油嘴滑舌,可现下问他话,他却又老实相告,真是一个好难懂的人。这种时候,骗骗一个人又有何妨呢?

风雨吹滴进檐,俩人只好再往内里站些,粉蓝的绣鞋沾湿一层,她缓缓道,【在楼上时,我不过是趁势佯哭罢了..】

穆兆青一愣,然后望着骤然小了的雨,【..真哭也并无不可。】

檐下的雨滴,溅起水花到林噙霜的衣裙上,风雨冷冷吹来,她面上的双眼,仿佛沾尽飞雨。

稀疏的雨散了轻烟白雾,楼台又清晰起来。

她霎了霎眼,在瞬息间屏住呼吸,冷静的问,【有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细柔的嗓音带着风雨的湿意,若有若无的撩拨,顷刻间,被风声覆盖。

穆兆青的眉毛微微皱起,他在一瞬间没能理会她的深意,只把这话在腹内琢磨了两遍,未能抽丝剥茧出一个女子的勇敢与羞怯,弹指的功夫,林噙霜在等待中迅速从檐子下冲出去。

他吓了一跳。

林噙霜淋在雨中。

天边浓厚的雨云正在彼此分离的游弋,一缕残破的金光透穿云层,雨还未停歇。

穆兆青踩着雨追上去,在拉住手腕的一刹,被她使劲儿挥开,两只迥异的衣袖交织,在雨中触碰又分离,她连撑在头顶的伞也不要。

林噙霜回首望他,抬手放在额上挡雨,她的眼睛隔着雨,也是明亮如火。

【你如果没有要说的话,我也不要你来遮风挡雨。】她自胸腔震出一声冷笑,为心中一丝的动容感到难堪,【手掌虽小,它也是我自己的。】

她转身走了,留下穆兆青歪着伞,呆住在雨中。

这一日下过雨,晚上的月亮却出奇的好,不仅圆润,还通透的明亮,只似一团冰盘挂在天上。

她浑身湿透到清风楼时,吓了雪娘一跳,她说不等穆兆青了,必须得先回扬园。缘来在林泉馆用过晚饭,也是由下人送他回了那院,直到月上稍头,穆兆青一点现身的迹象也没有。

下过雨的夜,比平日更添凉。

林噙霜披着衣裳,一个人拿着烛台,坐到葵花桌旁。隐动的火烛光一团毛茸茸的,照落在读过的词集上。

她不怪穆兆青没有那一句,因为生而为人,每个人都是孑然来,最后孑然去。

世间原没有那么多情情爱爱,只是说得人多了,好似人人都该有情爱。

寂静的夜,人怕的不是黑暗,而是独身一人、难以抵抗的孤独性。

林噙霜使着剪子,她先任火烧着两片银刃,在决定的一刹,富有耐心地一刀剪断灯芯。

就在此时,门上忽地叩了两响。

她奇怪地回头,问了一声谁呀,门外却没有答,她又问道,【是雪娘吗?】

门外仍然只扣了两声,寂静的夜晚,诡异的响声,令林噙霜乍然紧张起来,将小银剪背到身后。

门外这是才传来了一声,【是我,穆兆青。】

听是熟悉的嗓音,林噙霜舒松一口气,幸好是个人。她放下剪子,才喘上一息,又别扭地疑怪起来,一个下午不见,临晚人倒又来了?难不成是来笑话她?

她直言不见,穆兆青却耍起滑头,说她今晚不见人,他就站在这儿不走,等明儿侍婢们过来,他还把这话学说上一遍。

想一想那场景,也得羞死个人。林噙霜拿他没法子办,心里骂一句无赖,擎住烛台过去,准备给他开门。

谁知烛光映到门上时,林噙霜的手还未碰到门栓,门外的穆兆青又开口了,他急急地道,【别来开门!我....我隔着门与你说话。】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音中崩紧了音色,林噙霜闻言,心口猛地一跳,一下子便有不知所措之感。门纸上映着烛光的暖辉,她依言,默默放下手,等待外面人再度开口。

给她一个真正的、只在二人间才存在、才共有、才喜悦的答案。

穆兆青不是第一回贴近林泉馆的门,此刻他停站在阶下,晚夜的凉飘落在身上,他深一口气,把唇再三抿了抿,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原不是个愚笨人,只怕自己唐突又吓着她,便是一起躲雨,也悄悄隔了一人身。所以,当她问一句还有没有话时,他害怕自己会错意、表错情,那日后,林泉馆他来也不能来了。

那一刻,时光倒回,在二十多年前,年少是他,少年是他。

【我先问一句,过了今夜,我还能不能来这儿?】

林噙霜一听,不禁要笑,果真是师生俩人,清声道,【我说不能,你果真不来吗?】

【多谢。】即便人看不见,穆兆青也在外给她作了一揖。无可否认,里面站着的,是对他影响巨大的人,是心坎上也过不去的人。回想起当日,他一句追问,真乃泥牛入海。他的声音贴在门上,很飘也很轻,【...我第一回听秋江姑娘说你杀了人时,我是不信的,在紫藤花下仍问了这个问题,我也依然不信,可待到林泉馆,你当着我的面否认后,我却信了...】

林噙霜听得很专心,唯有烛光如水波摇摆。

穆兆青微顿,添凉的夜晚,他的额上却起了层薄汗,袖下的双手交握住,【你知道么?】

【知道什么?】她不懂,绕来绕去,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你杀了我。】

她真切地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隔着门站的穆兆青。

他静静地吐露出这句话,平底乍然响起一道雷,震到林噙霜的心田掀起滔天巨浪,扑涌出白花轰鸣。

怎么也想不到,兜兜转转,矢口否认,她在他口中,仍然坐实了这句话。

门纸上映着她的身影,这道身影,可撼动一个人的心,让一个人像根秋日的芦苇,只为她心悸神摇。

穆兆青目光温然的盯着那道身影,【被你杀得丢弃盔甲,连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

蜡烛的暖辉柔和了她的眉目,那双眼里含着盈然的笑,隔着一扇门,她道,【比起这一句,我更想有下一句..】

穆兆青忽然也笑了,他看着一团萤火,仿佛在看着她般,【如果我说了,你怕是要付出点代价。】

【什么代价?】

【让我来替你遮风挡雨。】

话音落地,门上再度叩起两响,这会儿,林噙霜再不怕了,她大着胆子打开门,在抬头的瞬间,毫无畏惧地去迎接穆兆青的目光。

她知道,不需要别人说,她知道穆兆青看她的眼神是不同的,所以当她问起是否真能参本时,他却如实相告,连骗一骗都没有,她实在是有些高兴。

一盏半开半阖的花灯递到她手上,穆兆青看着她,【不论什么时候,一人的好年华,一无既往是好年华。】

林噙霜回望,向他笑,脸面嫣然,轻薄的衣衫被风微微卷动,她轻轻提了这盏花灯问他,【那----这半阖的花灯里,又藏着什么秘密在?】

这可难不倒华南学派的风流名士。

只见他满脸堆笑,下去一台阶,双袖拢起,深揖到底。

【在下姓穆、双名兆青,表字泊舟,今年三十八,在林泉馆靠岸了。】

月亮爬上屋脊,满园清亮银辉,台阶几只大小不同的花灯,他矗立其中,郑重其事。

次日早间。

穆缘来早早地爬起来,他绕过一间隔扇,急急地爬上父亲的床。他趴压在被子上,露出的脚光光的,叫醒父亲后,他在床上翻过身,打算将思考了一晚上的事告诉父亲。

【爹爹,儿子放弃了。】

【嗯?】穆兆青还没怎么醒,但他还是爬起身,看到他单薄的衣裳,掀开被子,将人裹了进去。

缘来被塞进被子里,睁着一双眼,【给你找老婆的事太难了,儿子决定放弃它,专心学练字。】

穆兆青被他认真的态度逗到,乐得笑了一声,想起昨晚诉衷肠的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嗯了一声,坐在床沿摸摸缘来的脑袋。

【没事,爹给你找了个娘,放心吧。】

放晚了朋友们,原因是新开启的篇章,迟迟没下笔写好。

两心章里有很多小细节不会再交代,它还剩三到四章就完了,填充不了一些事,比如齐衡夫妇在福建遇瘴气得救的事,比如贺弘文带着曹锦绣在外头行医送药在药庐碰到墨兰他们的事,几件小事都有关联性,和齐衡得救有关,但不打算写,一并就放弃了,包括墨兰小姐姐圆房的细节,其实现在写了也放不出来~

说一说穆兆青,他是有点心机的,比如说湿袖子那段,他其实是故意的。因为一个正常人的正常想法,是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自己的衣着干净整洁,但他偏偏湿了袖子来,为了博取小霜的心,他也是在所不惜。

长枫的未来苦得嗷嗷叫,因为穆兆青通过赵怀遐的提点,成功惦念起他未能成功的科举事业。

谢谢小可爱们的留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0章 两心四十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