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从耳边划过,李歌完全没能听清温谨说的最后那句话,只隐约捕捉到了“后悔”两个字。
难道真的是如他所想那样,温谨后悔当年选择去打职业比赛吗?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沉默地走在校园的小道上。
李歌察觉到温谨心情低落,正想着要怎么转移话题调解下气氛,没想到下一秒,温谨居然自己先缓了过来,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对李歌说:“不过回想起来,你是真的好厉害呀,我后来才知道,原来Y大非常难考,结果你不仅考上了,还读了你喜欢的计算机专业,好强!”
温谨的语气中除了真诚的夸赞之外,甚至还带着少许羡慕和崇拜。
不过提起这件事情,李歌也觉得自己很强。
其实李歌在高一高二的时候,也算是老师眼中的半个问题学生,成绩差,爱玩,喜欢逃课,还特闹腾,优点呢,就是跟同学相处融洽,不怎么打架惹事,还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
高三之前,包括李歌的父母和老师,没一个人相信他能考上Y大,以至于当初李歌的父母希望他大学去读工商管理,日后好继承家业,李歌不同意,放下狠话说他誓要考Y大的计算机系时,他父母很大气地就答应道,嗯好啊要是你今年能考上Y大的计算机就随便你读好吧,但如果考不上,那就乖乖听家里的安排,出国念企业管理。
结果李歌一个平时大小考连二本线都上不了的问题学生,经过高三一年的悬梁刺股,最后高考超神发挥,考了600多分,如愿以偿地收到了Y大计算机系的录取通知书。
李歌查高考分数的那天他母上大人就站在旁边,看到分数的那一刻,真实又生气又想笑:感情李歌这小子平时都是在演我们呢?
当然内心更多的还是高兴,从后来他母上大人跟亲戚朋友聚餐吹嘘他的事迹时,眉目间飞舞的神色可以看出。
嗯,能考上Y大的计算机系,李歌的尾巴也翘上了天,这牛逼他至少可以吹十年。
但在温谨面前,李歌还是选择压制住自己膨胀的心情,假意谦虚道:“高考运气不错,而且主要是阿方牛逼,押对了好几道理科大题,送了不少分。”
李歌口中的阿方全名方清池,是李歌关系最好的朋友,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天才少年,高颜值学霸,教科书般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这位上帝的宠儿目前在国内顶尖高校读博,一心只搞科研,和学术研究无关的其他一切人和事物在他眼中都不重要。
虽然温谨跟这位高岭之花并未见过几次面,但他作为李歌的好兄弟,自然是知道李歌这位发小的存在。
不对,应该说V中没人不知道方清池的大名,毕竟这个名字曾像传奇一样在V中流传了许多年。
“方、方清池吗?”
温谨忽的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方才还挂着微笑的嘴角顿时变得有些僵硬,他的双手不自然地绞在一起,低垂着眼眸跟在李歌身后,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呀?你们还经常有联系吗?”
“当然还有联系啊,不过阿方整天忙着搞研究,我们聊天也不多。”李歌一谈到自己的这位天才发小,话题瞬间就来了。
他自顾自地吹着比,并未注意到温谨微弱的情绪变化。
“阿方在T大读博呢,读的基因工程,具体弄什么的我也没问,反正就感觉很高端的样子,而且听说他前不久刚在国际顶级期刊上发表了论文……这他妈才是真学神啊,我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念书比他厉害的。”
李歌讲起方清池的优秀事迹来眉飞色舞的,仿佛刚在国际顶级期刊上发表论文的是他自己一样。
“高三那年他不是直接保送的T大吗,然后下学期他呆在学校里没啥事干,就成天帮我补习了,也多亏了他好吧,不然我铁定考不上Y大。”
“你说上帝有时候真的是很不公平,给了他那么聪明的头脑还嫌不够,又给了他那么漂亮的容貌……当然长相我自己是满意的,但是就不能匀二十点智商给我嘛?”
其实这些话李歌也就是说着好玩,他从小跟方清池一起长大,关系那是真的好。李歌高三备考快要被折磨得疯掉时,也曾开玩笑地说过方清池要不你借我点智商,我考上Y大了就还你?结果方清池直接毒舌回他说,你现在想这些没用的,不如期待我三十年后研究出科学成果,可以把你的猪脑子直接换掉比较实际。
说起来也得亏李歌的父母乐观开明,教育有方,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就在眼前,但他们却从来不会真情实意地拿方清池跟李歌做什么比较。
所以李歌的童年真的算是自由成长得非常快乐,而他也从来没有对方清池产生过什么嫉妒之类的情绪,反倒会因为自己身边有一位这么厉害的朋友而感到自豪。
就算方清池现在忙于科研,他们许久未见,联系不多,也不会因此感到生疏。
李歌笑了笑,继续道:“这样一想,我也挺幸运的,这种神仙人物竟然是我发小,还帮了我挺多,你说——”
李歌边说,边偏头看了眼温谨,结果这无意识的一瞥,直接把自己给看愣住了,连剩下没有说完的话也卡在嘴边。
温谨明明什么话都有没说,面上的神情也看不真切,但李歌就是能感觉出来,温谨现在正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非常难受。
李歌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刚才好像一个人叭叭叭了半天,身边的人却始终保持沉默,不发一言。
非常反常。
李歌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怎么温谨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浑身上下都笼罩着阴郁的气息。
是自己一直在提方清池的原因吗?
“怎、怎么了,”见李歌停下脚步,温谨也跟着驻足下来,但他方才显然一直都在走神,现下也没搞清楚状况,对话还停留在许久以前,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哦,方清池念书确实是非常厉害了……”
李歌确认了,是的,确实是从他提到方清池的那一刻起,温谨就开始不对劲了。
只见温谨又自嘲地笑了笑,开玩笑似的低声说出一句话。
“这么优秀的人,我大概努力几辈子都追不上吧。”
温谨本想装作轻松无所谓的样子说出这话,这样李歌就不会当真,但刚一开口,温谨就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因为这就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果然,李歌一听这话就皱了皱眉,他沉默地望着面前的温谨,面色严肃而凝重。
黑夜中,李歌深邃的眼眸仿佛穿过了时光,回到过去,看到了年少时期的温谨。
李歌刚认识温谨的那会,温谨也像现在这般,自卑、内向、胆怯。但后来两人熟悉起来后,李歌就渐渐发现,温谨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细腻的人,而且可能是因为李歌经常带着温谨玩,拉着他一起开黑DOTA,慢慢地,受到李歌的影响,温谨也开朗了不少。
而这次久别重逢后,李歌看到温谨的第一眼,就觉得温谨的气质变了很多,那是一种由内而外,自然而然的改变。
怎么说呢,也许是因为温谨经历过某些事情之后,内心变得更加强大,那些受过的苦难和创伤,同时也使得他变得更加自信、积极。
只是怎么一提起方清池,温谨又开始钻牛角尖了呢?
李歌的目光实在太过犀利,温谨仿佛觉得自己的内心都快要被他完全看穿,他有些慌乱地开口:“我……”
但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就被李歌沉声打断。
“大家都知道方清池是个天才少年,智商极高,可你知道方清池同时也是个生活残疾,游戏废材吗?”
“他是T大博士,你还是DOTA2世界冠军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何必要拿自己的弱势去跟这一行的天才相比,从而否认贬低自己呢?”
李歌讲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温谨直接被说懵了,“不是,我……”
“其实面对方清池这种智商可怕的怪物,我也经常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这不怪你。”李歌伸手揉了揉温谨的头发,虽然把温谨的发型弄得有些乱,但这样的动作却让温谨很快沉静下来,莫名觉得安心。
随后,李歌又轻轻推了一下温谨的背,柔声道:“走吧。”
温谨明明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刚刚却被当作小孩一样,被李歌摸了摸头,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其他人看见。
温谨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他默默地跟在李歌身后,脑袋一直处于放空的状态。
结果温谨倒是没有胡思乱想了,没走出几步路,李歌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等等——
为什么一提到方清池,温谨就变得这么自卑失落,该不会是因为……
温谨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就是方清池吧?
小方确实一心只搞研究,不要问我研究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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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