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俨话音刚落,对面的几个黑袍人影便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我们的盟友,林盟主这般狠手,倒是深得我们魔族之精髓。”
冷眼瞥着这些黑袍之人,朱鹮不动声色地向后躲了躲。
桀桀怪笑犹在耳边,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林俨对她传出识叶的动作一无所知,对她的态度还和之前一样,每次她进过刑楼后,他都会对她温声细语、体贴备至好一阵子,这次也不例外。
他连参与和这些魔族之人的会议,都要带着自己一起前往。
那些医修女子更是许久未见。
朱鹮打定主意,她要趁此机会,好好打听一下林俨的行动计划,好阻止这一场人为的兽潮。
大约也是因为出身凡人的缘故,她和玲珑灵界大部分修士观念不同……只要有心布局,修士为何不能操纵兽潮?
何况林俨和魔族勾结。
正在她如此作想时,忽地感受到对面几道目光贪婪地射在她的身上:“林盟主,我们在这里久久待着,倒也无趣,你不如找些人招待我们?”
招待魔族,那不就如同以身饲虎。
朱鹮肩背一颤,这时林俨却揽过她,声音温和又坚定:“招待几位贵客,本该有求必应,奈何朱鹮是我的未婚妻,恕我不能从命了。”
听见未婚妻三字,那些黑袍人士声音明显不满起来:“未婚妻可以再换一个!你对待我们难道如此轻率?”
林俨握住朱鹮的手,长叹一声:“商盟还有其他女郎,亦是能歌善舞、善解人意,而且通晓医术毒术,不如就让她们出面招待贵客吧,阿鹮,去那边的康乐阁把她们带来。”
他说的是专门服侍他的那一群医修女子?
朱鹮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他竟是已经开始牺牲属下的性命了么。
之前在商盟做事,无论刑罚再怎么严厉,但有一件事却是毋庸置疑的——身为首领,商盟没有背叛同伴之人。
但见林俨温柔地看向自己,仿佛说出口的话再平常不过……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清过这个人。
朱鹮起身僵硬行了个礼,便离开了这间厅堂。
她离开的时候,赤红的衣裙卷起一阵风,带着丝缕的烈阳花香气,传入林俨的鼻腔,尽管这味道只停留了一刹,林俨仍然长长吁了口气。
待朱鹮一离开,厅中几个黑衣人瞬间换了姿态,对着林俨争相谄媚出声道:“盟主既是喜爱朱鹮姑娘,为何不直接给她种下魔丹?我们这里刚好到了一批上好的货色。”
“是啊!只要种下魔丹,立刻就能体会到成魔的妙处了!”
“做魔族自由自在,比做修士时无数戒律要好得多!”
“蠢材,”林俨以手支颐,冷漠道,“比起魔气凝结的丹药,人心心甘情愿滋生出来的心魔才最有味道……真是一群毫无格调的傻瓜。”
风中传来淡淡的血腥气,林俨神色却一点点变得阴冷。
这种状态持续了许久,直到朱鹮重新回到厅堂之中,他才抬眼看向她,甚至鼓了鼓掌:“我倒是真没想到,阿鹮你竟是个圣人。”
魔族之人带来的魔丹,也助长了他身上的魔气。
商盟的一切都逃不过林俨的双眼,自然也发现了朱鹮的小动作。
“你竟然直接放走了康乐阁的人?”林俨阴沉沉地道:“甚至还杀了我的护卫。”
朱鹮面无表情地垂下眼。
她回想着刚刚擒讯雀传给自己的画面。
……
康乐阁之中,面色惨白的周采薇抓住朱鹮的手,惶急道:“你不和我走么?盟主他疯了……你留在这里会被他杀掉的!”
这些日子,医修的女子们被转移到了康乐阁,不让她们随意出去走动,饭食和换洗的衣物都有童仆提供。
一开始女子们没当回事,还嘻嘻哈哈地彼此玩笑,只当是盟主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但时间一长就渐渐发现了不对。
离开这里的姐妹们,再也没有回来,而康乐阁外还设下了法阵和守卫。
有脾气烈性的年轻毒修,拍着门怒吼:“我师姐呢?你们把我师姐带到哪里去了,我师姐绝对不会丢下我这么久的,我要出去见她!”
一开始还没有人理会她。
但等到她喊得时间长了,终于有人开了康乐阁的门,来者却是时常在刑楼陪同林俨行刑的刑卫长。
见到对方,毒修少女先是下意识后退一步,但想起下落不知的师姐,她又鼓起勇气走上前怒气冲冲地质问:“来的人怎么是你?我师姐呢?”
刑卫长打开康乐阁的门,指了指外面,嘶哑着声音:“你师姐在盟主那里。”
毒修少女声音高高扬起:“那其他消失的阿姊呢?她们也在盟主那里么。”
“自然是了,”刑卫长竟勾起唇角笑了下,让开半个身子,露出个阴惨惨的笑,“你要不要跟我走,去看看她们?”
听到能见到师姐,毒修少女心中犹疑顿消,毫不犹豫地想要上前。
周采薇却隐隐有不好预感,她忙上前拉住少女,低声道:“小葵,别去了,万一打扰了盟主和你师姐的好事,那你就挨骂了。”
小葵却甩开她的手掌,低声道:“我自愿的,采薇姐,不要拦我了。”
说完,她便跟着刑卫长头也不回地离开。
阁门关闭后,剩余的几个女子涌上前来扶住了周采薇,七嘴八舌地安慰起了首领:“小葵不懂事,姐你别生气。”
“就是,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说一说她!”
“采薇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周采薇慢慢翻开手掌。
掌心中一只灵蛊虫正安静缩在那里。
“是小葵养的同命蛊!”
有人认出了这只蛊虫,似是感受到众人的视线,蛊虫振动翅膀,将少女的嘱托一句句道来:“采薇姐姐,这是我的同命蛊,我不相信师姐是被盟主带走的……平日里承蒙各位姐姐照顾,我若出事,同命蛊也会做相同反应,到时你们就速速逃命去吧!”
这最后一句话刚刚说完,似是灵息耗尽,虫身瞬间绷直,随后痛苦翻滚起来。
只见那虫身扭曲着在地上盘旋,似是在发出无声的哀嚎,而空气中似有什么看不见的噬人猛兽,正一点点蚕食着虫身。
同命蛊能够模拟主人的状态,众女不敢细想,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医修女子绝望道,“是不是有外敌侵入,盟主无法脱身,所以无法来救我们——”
周采薇颤声道:“这里是商盟,若非盟主同意,怎么可能有外敌悄无声息地出现!”
有聪明之人亦是想通了这一关节,绝望地瘫倒在地。
她们虽通医术毒术,但也不是其中佼佼者,对于战斗类的术法更是懈怠去学……如今竟是毫无自保之力。
有啜泣声音小声传来:“要是像朱鹮一样,多练习下剑法就好了。”
或许有了自保之力,如今也不会这般绝望,如同案板上的鱼肉般被人宰割。
周采薇勉强压制自己的情绪,鼓励众人团结起来,一起汇聚灵力,努力将这康乐阁的法阵打开——万一能打出个缺口呢。
在她的鼓励下,众人重新涌起求生的渴望,鼓起勇气,将灵力聚集起来,一下又一下攻击着被结界笼罩的阁门。
“门上有了动静!”
攻击了半日后,那无形的结界似是水波层层荡漾而开,众女立刻来了精神,加紧攻击那结界的破损处。
“碎了!碎了!咱们快走!”
屋内的女子们往外冲去,在冲出阁门时却呆立原地——朱鹮正立在血泊之中,淡漠地抖掉剑刃上的鲜血。
门外的护卫竟尽数被她杀掉。
难怪她们攻击结界也没有任何反应——
朱鹮抬眼看向众人,手中抛出阵盘,传送法阵在一旁开启,她侧身让开通路,淡淡道:“走吧。”
平日里因着嫉妒朱鹮处处清高,以天机楼主之名伴在盟主身边,医修们没少对她挑鼻子竖眼,更是在她受伤前来医治时,故意下重手、用苦药……但今天却也是朱鹮帮了她们。
医修们抽噎着道谢,排队进入了传送法阵。
看着眼前神情依旧冰冷的朱鹮,周采薇一把抓住她的手,咬了咬牙道:“你放了我们,你也无法交代,你救了她们,我替你去见盟主!”
朱鹮微微一怔。
她垂眼看向周采薇,忽地将她推入了法阵:“盟主跟魔族有勾结,你们立刻就走。”
“去灵犀商行,”擒讯雀忽地从朱鹮身后展翅飞出,落到了周采薇的肩膀上,“去找姜老板,告诉她,你们就是林俨和魔族勾结的人证。”
……
想到这一幕林俨似乎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我还以为你很讨厌她们。”
朱鹮唇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微笑。
若不是擒讯雀发现了这一幕,她还不知道,原来林俨早早就把这些女子送去给魔族虐杀取乐。
“我和你不一样,”她淡淡道,“怎么,你要杀了我?过去的林俨,可不会这么胆小,”
听见面前少女的这句话,林俨以手支颐,轻轻笑了起来:“还是被你发现了啊……我的确不是原来的林俨了。”
他抬头凝视着朱鹮,温声道:“你说,是什么样的契机,才会将一个人逼迫成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