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卖诡异[末世] 第36章 云蝶

川凝顿时安静下来，路灯拉长的扭曲影子慢慢变回人的轮廓。

他无法很好的理解这句话，眉头轻皱，死死盯着封荆。

像一只听不懂人话的小动物，试图通过脸色揣摩出对方的意图。

玩笑的，恶意的，冷嘲热讽的，他看不出来，但一定有。

“没人欺负我。”

他抱住胳膊，脑袋垂得很低，目之所及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

“是我在杀人，我也会杀了你。”他将眼底的狠厉对准自己，语气却小心翼翼，“不想死最好趁现在把我解决了，用你的水，一秒钟，我站远些就不会弄脏你。”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封荆问，“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也很喜欢你。”

“你放屁！”

猫尾上的骨刺张开，狠狠地抽打在路障上，鱼鳍状的刺硬生生被抽断，森然断骨刺破柔软的鳍。

川凝抓紧胳膊努力想控制自己，手指嵌进伤口中，指甲伸进去，一寸寸刮着皮肉下的白骨。

好不容易冲洗干净的衣服又开始浸血，窒息的绝望一点一点顺着呼吸往肺里堆砌。

无论深海还是岸上，逃到哪里都无法呼吸。

他不需要被什么东西喜欢，狡诈的异种玩弄低劣的把戏，跟它们扯上半点关系都会让他觉得恶心。

他怎么还活着！？川凝突然在想。

今晚也没能死。

错过今晚明晚也不会成功，后面许多晚，大概率还是不行。

做什么才能稍微好一些？还需要干点什么才好？

他怔怔地盯着封荆，步伐一步步加快，尾巴像蛇一样绕紧他的腰，尾尖的鳍张开又合上，权衡着从什么地方刺进去才能换取到足以致命的报复。

刀刺进去的时候他明明也生气了！到底为什么不动手？！

他一定找到了别的方式来折磨他！！就像现在这样，无论做什么都视若无睹。

川凝狠狠地揉了一下眼睛，手上的血在眼尾晕开，他突然抬起头，眼眶通红的望着封荆，“我能干你一次吗？”

封荆倏然站定，回眸，冷寂的眉眼终于闪过疑惑。

“你干我也行！打我骂我，拿什么东西捅我，杀了我都行！做什么都可以！”

封荆并没有因为他的妥协而心情好转，脸色重新淡漠下来。

“所有的事你都可以自己做。”他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我不行，我不能做！”川凝快步跟上他，“她不允许的。可我打不过你，你可以继续杀死我的猫，你试过的，很容易。”

“为什么不那么做了？你不再生气了吗？”他将尾巴绕上封荆的一条腿，骨刺全部张开，紧紧锁着他，猫从影子里窜出来，在路灯下时隐时现，“还是不开心了？……我抓鸟给你玩好不好？”

封荆又一次停下脚步，遥望着眼前萧瑟清冷的街道。

“还有800米就要出北区了。”他对川凝说，“你现在污染值7000往上，踏出去的瞬间就会被锁定，活捉监禁，纳入实验项目。”

“……还要继续疯吗？”

川凝轻怔，终于冷静下来，猫影重新召回，缠绕着封荆的尾巴松开。

他屏住呼吸妄想自己是个死人，好让失控的污染能够尽可能快的降到正常值。

不能这样，就算在北区也不可以。

托实验基地的福这里不会被卫星监测，可高达7000的污染一旦接触到无辜人，立刻会产生异变。

他不能再杀人了。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斗争了许久，拎在手里的链子递给封荆，声音低弱地祈求道：“你把我拴起来吧。拴好，我就听话了。”

封荆似乎终于不耐烦了。

他没接那条铁链子，却有一道水流迅速绕上脖子，水刺扎进皮肉，刺痛感让川凝有一瞬的窒息。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有水流顺着倒刺流淌进身体里，痛苦和绝望被刺骨的冷流冻住，连躁乱的污染气息都迅速平复下来。

身体像被断了电，封荆眼底的沉郁通过水流传给了他，一瞬间让他心平气和。

“小猫。”他听到封荆叫他。

他屏住呼吸，本能地倾听着后面的指令。

“吃个宵夜吧。”封荆伸过手，将他眼尾的血迹擦掉，眸色淡然的说，“火锅，吃不吃？”

川凝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他将狗链子缠绕成球扔进垃圾桶，双手插兜，乖乖跟回来，“好。”

*

出北区后灯火通明，商市中大部分店面都是24h营业制，找一家火锅店并不难。

沸腾的锅底冒出滚滚热气，终于驱散了夜的寒凉。

“今晚有故事么？”封荆开始索要报酬。

川凝插了一颗牛肉丸，思索了片刻，决定把云蝶的故事讲完。

“那只A级是突然出现的，释放了大范围污染，当时卫星自动封锁，对平海市进行了全市围控，没来得及提前通知，所以区域里几万人都没来得及撤离。”

“我的任务是拖住云蝶，尽可能吸引它往空旷地域转移，等待团队和支援。”

这故事如果放在直播间，比红牌还要上不了台面，但拿出来给封荆作消遣却刚刚好。

那家伙喜欢听悲惨故事，恰好他身上多的是。

封荆果然有兴趣，问：“只派你一个人去？”

“平海市距离内城区太远，直升机都要两个小时。只有我不住在内城，借助猫影两分钟就能跑过去。”

“我偷偷向黎队申请的行动，除了她没人知道我在里面。”

“当时她给了我三盒Ⅲ型抑制剂和两支Ⅱ型，说只要把Ⅱ型注射进云蝶体内，理论上就可以压制污染气息，使它暂时进入休眠。”

封荆随口轻笑，明知故问：“成功了吗？”

“没有，”川凝一本正经的开玩笑，“找不到血管扎。”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他将云蝶四只翅膀卸下来逼进一座废矿场，接下来只要挖出异核就能顺利解决。

可偏偏那次的命令不是击杀，研究院下达的指令，要求捕捉**，甚至要求保留异核，据说打算拿这只云蝶推进驯化实验。

不摘除异核的异种相当于一座装备着核反应堆的永动机，拔掉的翅膀很快长出来，不管多重的伤口都会在几秒钟愈合，云蝶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元气，开始大范围施展催眠。

很快，封控区内蛰伏的其他异种被催眠，纷纷爬出藏身之地。

它们迅速将废矿场围得水泄不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血盆大口对准着风暴眼中的川凝。

“打不过可以躲，没必要硬碰硬。”封荆轻声说。

“我也这么想，它们抓不住我，只要能拖到支援入场，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眼尾被火锅熏红，川凝以极快的速度眨了眨眼，弯出一抹很浅的笑，“我忘了一件事。”

“我自己也是个异种。”

而催眠，就像堕入一场深梦。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的梦境。

他与多如蝗蚁的异种周旋，猫尾中的骨刺层层立起，将它们一个又一个绞杀，又通过清空异种带来的片刻喘息，去牵制云蝶的动向。

但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尾端的骨刺收拢，对准异种的双刀调转了方向，一只只猫影穿梭在暴乱的异种当中，他开始与它们为伍。

走出废矿场，穿过寂静萧瑟的街道，一同来到荒如鬼漠的住宅区。

没有一个窗口亮着灯，但他知道，所有人都躲在那些漆黑的蜂巢小窗里，而异种们只要悄悄爬上那些窗户，就可以寻找到鲜美的血肉。

“杀光他们，饱餐一顿吧。”

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忽近忽远，像是别人，又像是自己的。

他和身旁流淌着熔岩般滚烫涎水的白狗一起冲进去，脆弱的窗户被破开，尖叫与求饶声打破寂静的夜。

猫影兴奋的在墙上跳动，他紧跟在身后，翻身进了一楼的小院。

院子里没有点灯，一个金色头发的青年正抱着什么跑回屋，看到他跳进来后，惊惧地尖叫了一声，左脚拌右脚，“咚”地摔在了台阶上。

他爆了句口粗，又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抱着怀里的东西冲进屋里，门却没关，站在黑暗的房间里大声对他叫喊。

“你进不进来！快点儿！再不进来我关门了！！！——”

声音被一股尖利的鸟鸣覆盖，三只脑袋的红羽鸠破空而来，淬毒的火红鸟喙直冲向门里的金发青年。

川凝下意识地追了进去，手起刀落砍下红羽鸠的三颗脑袋，毒血溅落满地，滋滋啦啦的腐蚀着光滑的地板。

他杀了那只异种，又理所当然地变成了新的掠食者，沾满毒血的刀刃对准金发。

金发还沉浸在刺激场景中，撑着吓软的双腿想要站起来。

“卧槽！！我说你怎么敢这个时候在外面晃，原来是练过，……兄弟，你你…这刀可不兴对准我啊！？你别是异变了吧？清醒点儿啊！！！”

川凝的思维因为“异变”两个字停滞了一瞬，终于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挣扎出几分神，有了片刻的清醒。

他借着昏暗月光看向金发，突然发现对方怀里抱的是一只猫。

和他说话的空隙，金发将猫迅速放到身后，重重地拍了一下猫屁股，让它躲进屋子里。

自己却没躲进去，仍然僵笑着与他对峙，“兄弟你清醒点儿，我心脏不好你千万别吓我！”

川凝疾步冲上去，抬脚将他踢倒，刀尖对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拆出抑制剂，迅速扎进自己的身体。

一连三针，混沌的大脑终于开始转醒，川凝听到了云蝶发出的超速音频，声音震耳欲聋，尖刀一样切割进大脑。

云蝶在对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异种进行催眠，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

他想杀人。

他手颤抖着抓起第四支抑制剂，对准颈动脉猛地扎进去，眸光猩红的看着金发，“你倒是跑啊！”

“我往哪儿跑，我……”

金发身体抖成了筛子，踉跄着爬起来挡在门口，对着他崩溃大喊，“我妈在里边啊！！”

川凝深吸了一口气，一刻不停地抓起第五支，第六支。

剧烈的疼痛开始沿神经蔓延，他握紧第七支，意识却不受控制地转到身边手无缚鸡之力的金发。

新鲜的血肉气息变成了毒.品，他就像个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瘾.君子，就连猫影也急不可耐。

他第一时间将刀锋调转，对准自己的身体猛刺了进去，又背靠墙面第二次用力，一半刀身捅进墙壁里。

他将自己死死钉在墙上，在剧痛的间隙急促的喘了几息，对金发颤抖着伸手，“帮我递…针剂。”

金发被他吓蒙了，片刻不敢耽误，眼睁睁看他把12支不间断的扎进脖子里，递出第二盒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你别这个打法啊！兄弟你真没事吗？…你是不是特遣员啊？”

川凝接过针剂，想安慰他……

……

思绪突然被抽空，断层。

……

再醒过神时，三盒抑制剂已经全部打空了，本该钉在墙里的蝶翼刀重新握在了手里，金发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四周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云蝶羽翼扇起狂风，整座楼被吹得摇摇欲坠。

他迅速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自欺欺人地迅速往屋外走。

外面已经变了一副样子，满地都是被异种撕扯的残肢断腿，云蝶像一张巨网倒悬在天上。

他的猫蹲在地上啃食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