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外的守卫打起了瞌睡,就连灯光也随着呼噜声一闪一闪。
刘鑫挣扎着站起,双手抓住监牢的铁杆,浑身的肌肉都绷紧。
监牢的铁杆足有拇指那么粗,用手最先抓住的是一片冰凉,然后才是粗糙的金属表面。
用力,他告诉自己,用力。
可是冰凉的铁杆纹丝不动。
“吃不下了……”
守卫的梦话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刘鑫小心控制着自己的绝望。
他回头去看小豆芽,少女右躺蜷缩着入睡,就像春风一样安静,在她的身旁,五个先遣队的成员或躺或卧。
我们出不去了,刘鑫想,我永远无法完成这些承诺。
促进航空城和麻山城的大链接计划,张大人在出发前一脸认真,这对于航空城很重要,拜托了。
我会做到的,他的答应也很认真,这是第一个承诺。
他奉命带着五个人从航空城出发,穿过荒废的高速公路和破旧的汽车,来到那个无名的村庄,见到老朋友的鬼魂。然后他作出了第二个承诺,带那个名为小豆芽的女生离开无名的村庄。
可我现在连小豆芽的安全都没办法保障。
刘鑫背靠着铁杆滑下,脊背上清晰感受到冷酷的轻抚。
监牢的窗户透进稀疏的月光,可就连这月光也被铁窗遮拦,地面只有铁栏杆的影子。
短而坚硬的影子在月光下变形,流动,钻出了监牢。
刘鑫看着地面完整的月光,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冰凉,粗糙。这是印着月光的地面。
“扑通!”
“扑通!”
身后有重物倒地。
铁质栏传导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铁门拉开,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刘队,走吧?”
回过头,是冯不识那张带着疲惫的脸,眼神平静。
……
今天的夜晚格外清冷。
天上很干净,发光的月亮如同恶神睁开的独眼,璀璨而残忍。
刘鑫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冯不识背着小豆芽,但他的声音很平静:“西区,就快到了。在那总能找到住的地方。招待所已经不能呆了。”
小豆芽双手环着冯不识的脖子,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不是我的。”
刘鑫走在最后,抬着头看天上的月亮,心中隐约有着不安。
他们走了很久,脚下的地面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坑坑洼洼和积水裂缝。当最后一盏亮着的路灯远去的时候,陈洁突然说道:“西区到了。”
西区没有能长时间亮着的路灯,灯泡的寿命只有一天。每个灯泡总是会在亮过一天之后变成地面上的碎片。因此,西区的夜晚总是黑的。
刘鑫站在西区的黑暗之中,抬头发现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身旁只有同伴们紧张的呼吸声。
想想办法,刘鑫对自己说,在这个月光也照不进来的地方想想办法。
陈洁的声音在左后方响起:“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们该怎么办呢,刘鑫在黑暗中深呼吸,你是这个队伍里最年长的人。
刘鑫听到冯不识的声音似乎就在左边:“跟我走。”
他转过身,伸手去触碰,却是一场空。
冯不识的脚步声又在前方响起。
这片黑暗可真厉害,刘鑫想,就连听觉也会被误导。
“刘队,你走错了方向。”
有什么人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刘鑫跟着转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冯不识的声音响起:“到了。”
又是脚步声,然后有人敲门。
陈洁不安地说道:“没有人应门。”
“对,没有人。我们去下一个……”
冯不识的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你可是刘队,刘鑫对自己说,你是这个队伍里最应该负责的人。
刘鑫朝着眼前的黑暗跑了过去。
我的方向是正确的吗?
每一步都踩在坚硬的地面,可每一步都不像是前进。
刘鑫大声喊道:“你在哪?”
“这里……”
“这里……”
“这里……”
这西区的黑暗实在要命,无法分辨方向,就连声音也来自四面八方。
他伏在地面上摸索。
粗糙,石头,粗糙。
裂缝,里面有污水,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一块碎片,锋利但不足以划破皮肤。
最后,他终于摸到了一双脚。
“冯不识!”
刘鑫伸手探到了他的呼吸。
可是只有他的呼吸。冯不识背上的小豆芽不见踪影。
“小豆芽!”
刘鑫的声音开始变得慌乱。
我在这,一只手握住了刘鑫的手,刘叔叔我们应该怎么办。
刘鑫一只手抓着冯不识,一只手抓着小豆芽。
怎么办,他问自己,该往哪里走。
“先站起来,不要放手。”
刘鑫感到小豆芽的手在上升,而冯不识已经响起了呼噜声。
“刘队!”
“刘队!”
“刘队!”
黑暗中的呼唤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
他摸索着将冯不识背起,另一只手牵着小豆芽。
“跟我走。”
……
前面还是黑暗。
裂缝、砾石、裂缝。
他踢到了一处台阶,拾阶而上,敲了敲门。
什么事?
您好,我们想到这里借宿一晚。
没住的房间了。
继续寻找。
他回头对着众人说道:“跟着我。”
黑暗,未知的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深海中的一条鱼。
下潜,下潜,向着黑暗的地方下潜。那里可以有一线生机。
您好,我们能在这里住一晚吗。
请离开吧。
跟着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像冯不识一样平静,我们继续往前。
向前,向前,不要停下来。
他抬起头,看到前面突然出现一缕月光。
至少走到月光下,他心想,至少走到月光下。
背上的年轻人正在说着梦话,空气里若有若无地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那个孩子说不是他的血。总有人流血了。
刘鑫感觉自己的脚步变得很沉。
房间门前只有两层阶梯,阶梯的本体是三块粗犷的岩石。岩石两侧粗糙,中心的地方显示出一种安全的光滑。
刘鑫踩在阶梯的正中心,敲响了房门。
“请开门!”
门的那头没有声音回应。
“请开门吧!”
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
刘鑫最后一次重重地敲响了房门:“求求您,帮帮我们。”
房门干脆地打开,一个中年女人带着机警的目光朝外看:“这么晚了……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