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官 第149章 月不西沉（四）

海若上神说到做到，第三日傍晚未见望舒没有任何要回来的迹象，他就把我拎上腾云，二话不说带着我直接往他在东海所住的玄冥殿去了。

玄冥殿位于东海正中央，并不像龙王们那样喜欢造成水晶宫殿，在摆着夜明珠在殿内，弄得四处亮闪闪的晃着眼睛。玄冥殿看起来到与我见到旁的仙家所住没什么不同，硬要比较一番，玄冥殿看起来更古朴一些，能在突兀地不平的墙砖裂缝里还能瞧见褐藻，乍一眼看好像是什么宫殿沉到海底去了。

可惜我还没细细打量殿外，做出更详细的评价，就被海若揪着衣后领给提到了正殿去。

我是不习水的，屏气之术亦不能维持过久，要不是海若圈了一方避水珠给我，我怕是没游一半就要鼓着肚子浮在东海之上，咕噜咕噜地吐泡泡了。

海若见我学艺不精，什么都要他罩着言语念叨指责的却不是我，而是我那说去拿药至今未归的师父望舒。

海若说我底子不错，又是仙胎，是棵慧苗子，要在让他来教我，此时我别说下东海了，就算踏上南天门也斗过那些没有位阶的散仙们。

这话我听得中意，却也只是听听。

我知道自己是有慧根的，可是望舒的修为也不差啊，我现在会是这半吊子的模样，望舒没有认真教是一点，我也没认真学啊，所以就算此时给我换个师父也没多大的用处，要是追着我练习法术逼我闭关坐修，那还不如就这样懒懒散散地过着。

反正我也没想修个什么上君上仙上神的，这日子吗，怎么惬意怎么过就好。

海若像是许久未归，殿中众人见到他归来都一脸的惊恐，分明是一张张满腹疑问的脸，却碍于海若所展露出的威严伏拜在地上，并不敢直视海若的脸。

“海若上……神……”

海若刚想领着我往后院去，为首的仆人连忙颤巍巍地小跑了来，想要给海若行礼，也不知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跑了一半整个人都趴伏在地上滑到了海若的脚边。

“吉旦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给本尊行如此大的礼？”海若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子笑着挖苦道。

“上神……上神你已经无碍了吗？”被说了一句的吉旦红着张脸，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衣服上的尘土都不急掸，眼里却是关切，“那日……”

“你看本尊这像有碍吗？”海若打断了吉旦的话，“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这段时日好多人来找过上神……”吉旦这么说着还偷偷地瞄了一眼，“滕九上神更是派人来了好几次，还说要是上神回来了，务必要告知她……”

“滕九？”海若挑了挑眉，“她怎么对本尊上心起来了？来找本尊的还有谁？”

“天帝亦派人来过，九仙山上的真人，还有自称是上神友人的女子，小的不识那位仙家身份，她只让转告‘炳遥来寻’，剩下的就是西皇山的望舒君昨日也派坐骑火凤送来了一份帖子。”

师父派火凤姐姐送来的帖子？还是昨日送来的？

吉旦的这句话惹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更多是心中怨气，望舒明明说了拿完药就回来了，搞了半天是唬我的！

“把望舒的帖子送来，我回来的事情暂时不要声张，旁人来寻，依旧说未归。”海若看了我一眼，又对着吉旦补了一句，“季忆仙子这段时日会住在月曜阁，不用什么人伺候，你只让旁人不要接近就好。”

“是。”吉旦恭恭敬敬低头，“上神还有什么旁的吩咐吗？”

“本尊记得滕九新收的那个姓苏的小徒弟生辰要到了，看在滕九对本尊这么上心的份上，你去寻东海里好的珊瑚石送去，算是玄冥殿给他的贺礼吧。”海若原本已经准备走了，吉旦提了一句，他心里像是划过了什么非善的想法，嘴角带着一抹邪邪的笑容道。

“珊瑚石不是挺宝贝的东西吗？”吉旦走后我忍不住问起了海若，“我看你好像不喜欢滕九上神的徒弟，怎么还送珊瑚石？”

“我这东海最不值钱的就是珊瑚石，你要是喜欢我等等让吉旦也搬几盆放你屋里头，让你好好聚聚体内四散的灵气。”

我讪讪地笑着，不对海若挖苦我修为低薄发表任何的评论：“你眼里看起来不值钱，可是别人不一定啊……”

“我记得西皇山的珍宝也不少啊，你跟着望舒这么些年，应该看腻了才是，怎么这么看不开珊瑚石，这还是我的珊瑚石。”海若咂了咂嘴不解道。

“那我们就不说珊瑚石的话题了，”我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你刚说我的房间在哪？这么久没能躺在床上睡觉了，我也想去补个眠。”

不知道是不是我话题转得太快了，海若看过来的眼神十分的嫌弃。

我想此时要是有旁人在场，他一定不会承认自己认识我的。

海若并不准我离开玄冥殿，严格来说还不准我在玄冥殿内四处晃悠，但就算如此，我在这东海之中还能算过得快活，除去了一件事……

“仙子！仙子！你能进去啊！这可是海若上神的寝宫啊！你不能进去啊……”

某日午后，我刚想说爬起来，吉虽有拿着‘海若上神吩咐的’做靠山，硬是把东西往我屋子送，我说了几次未果，终于忍不可忍决定跳过受命的吉旦，直接和命令的海若沟通。

“让开！海若有说我没进这里么？”见拼死护门的吉旦，我也就双手叉腰瞪起了他。

吉旦眨了眨眼睛，像是极认真地回想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不曾，上神只说仙子不能出玄冥殿，竟然不要出现在有人的地方。”

“那不就好了！此处是玄冥殿，左右不过你我海若三个人而已！”我满意地点了点，对吉旦做了个让他离开的动作，“所以，我是可以进去的。”

“不行不行！”眼看吉旦就要被我说动了，他的手都离门缝了，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了，立马又整个人堵了上去，“海若上神说要了要闭关，任何人都不准入内，就算是仙子，也不行。”

吉旦说得没错，从那日回到玄冥殿后，吩咐完了一切海若就没有从这间屋子里出来过。他

身上的伤很重，不是那几日那座小岛上就能调养好的，玄冥殿内珍藏了不少灵丹妙药，配合着调息伤口也能愈合得快一些。

可是！这六界之中又不是就玄冥殿的有药吃！你自己服就算了！用得到每日找人也送到我房里么？！没制成药丸，药汁的味道苦涩也就算了，气味还那么难闻！只是在我屋总小小的放了一会，刺鼻的味道一整宿都散不去！好不容散开了，吉旦又憨笑着端来了另一碗！

这又是什么整我的法子！故意不让我休息好吗！你堂堂上神怎么能这么记仇！

“吉旦，让她进来吧，你们吵得本尊头疼。”

我撩起了袖子准备就这样和吉旦耗着，屋内的海若就已经无奈地开口了。

虽然眼前的场景瞧着有些眼熟，可是海若被吵到要炸毛了不是自己推门出来，而是在传音出来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听见没！还不让开！”

看着对着一扇门毕恭毕敬行礼吉旦，我扬起了头摆出一副志高气的样子就推门走了进去。

“不是你有事就和吉旦说吗？怎么又寻到我头上了。”

海若只穿了一件金丝里衫，虽然先前在打坐调息还是高高竖起了黑丝，前额探出的是龙族独有两只龙角。龙族的人并不喜自己的角被人看到，化作人形时这角都是隐去的，我亦是头一次见，不由好奇地多望了几眼，手指还发痒想上前戳那么两下。

“季忆？”

“啊……怎么了？”我的注意力全在海若的龙角上，完全没听见海若叫做什么。

“那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海若叹了口气。

“哦！那个……”他这么一提醒我算是想起来了，稍稍在心中酝酿了一下，指着海若的鼻子就大吼了起来，“海若上神！我没伤没病的你干吗老让吉旦送药来！你不知道那药斗多难喝多难闻！你还告诉他我不喝完就不能离开月曜阁！你是想故意熏死我么？”

“那药不是我让你喝的，”海若白了我一眼，“是你师父的意思。”

“哈？”我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望舒并不是送了份帖子来吗？里面留了个药方，说让你服用十日。”海若站起了身，从桌上拿过了那份贴递到了我的手上。

帖子上的确是望舒的字迹，却不知为何写有些草，上面的确有写到要我连喝那药方十日，亦写望舒拜托海若照顾我的句子，末了还提醒了一句，天帝的寿宴不可去。

“这药只要服十日，我闭关亦是十日，本想等出关的时候再告诉你的，你倒好自己闹上了门。”

“师父从未逼我这么吃药啊。”我讪讪地笑着，“不知究竟是什么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