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官 第121章 穷凤恶凰（四十七）

“季忆她……似乎……似乎醉了。”司马相如并没有上前仔细打量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下了定论，“那个……”

“我知道了，”苏漠的态度冷淡，也没给司马相如说完的时间，就大步走到了我的跟前，“回去了，能自己走吗？”

“我又没醉，当然能自己走。”我瞥了苏漠一眼，不满地说道，随即又抱着卓文君，在她肩头蹭了两下，换了语气，“不过，现在不想走。”

“应该是不许走，我们还没喝完呢。”卓文君也抱住了我的胳膊，仰头看着苏漠，一字一顿地说道：“季忆今天！不回去！”

“对对对！不回去！”这有人帮腔，我的劲头也上来了，“我和文君还没说完那呢。”

“文君……”看着连连点头的卓文君，上前一步的司马相如显得有些无奈，像是想要把我们俩拉开，可我们两姑娘抱得紧紧的，不知道从何下手。

“跟我回去。”苏漠瞥了一眼司马相如，眼里倒是没有他那些顾忌，只是一个箭步上前，站在我的跟前，低头瞧着我，语气接近命令。

我摇了摇头，只把卓文君抱得更紧了。

“我扶着你走。”苏漠对我伸出了手，又重复了一遍，“跟我回去。”

“我说了不走！你听不懂么！我不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嫌苏漠烦了，在他那句话音刚落下的时候，我突然就松开了卓文君，大声地对他吼了起来。

我喊得极响，声音也尖，几乎就在破音的边缘。这不是开玩笑的语气，这句话听着是满满的怒气。

吼完之后我的周围就是一片寂静，原本笑吟吟的卓文君愣了一下，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小声地唤了我一声：“忆儿？”

我很想扯出笑容回上一句我没事，嘴角却僵硬了。

被那声叫喊吓到的不止他们，我自己也是，还有那个遇上什么事都能和冰块一样冷静的苏漠也是。

苏漠的情绪的浮动却只在眼底，要不是我是瞪着他喊的大概也发现不了……他刚刚有一丝的慌乱，动作也有着一瞬的呆滞。只不过因为出现时间太过短暂，一度让我觉得那不过是我酒醉后的一个错觉。

“清醒点了？”瞧着我呆愣愣的样子，苏漠也不再多说话了，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外拉。

“要不要休息一下？”司马相如扶住了想要站起追上我们却摇摇欲坠的卓文君，大声叫住了苏漠，“店里一直都煮着醒酒汤，让她喝一碗再走应该会好受一点吧？”

“不用了。”苏漠虽然拒绝了，却还是回头致谢了一下，“谢谢二位的款待，以后有机会也请来我府上做客。”

“苏……”

我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想要和苏漠解释些什么，不过说了一个开头，就被苏漠给打断了，“离开再说。”

“这位苏大人，原本是这样的吗？怎么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苏漠拉着我怪过了转角速度就变得慢了下来，因为没见到我们的身影，还站在后院的卓文君小声地问起了司马相如。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不过他不是坏人就对了。”司马相如回答。

“我也没说他是坏人，总觉得他身上背了太多的包袱了。”卓文君嘀咕着。

“他只是责任感太强了吧……”

我们走远了，他们的声音也听得不再真切了，不过他们说的那几句倒也都对，我侧过头看着他。

一直是我们讨论故事中的人物，现在倒是故事里的人物在讨论我们了，说的还多少有些接近真相，你说苏漠他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你以后禁止饮酒。”我还没来得及调侃两句，苏漠就先开口了，“至少在回去前不要喝了。”

“为什么？”我不满。

卓文君就是一个“酒鬼”，很多事情又只能由她亲口告诉我，这接近酒鬼的方法不就是把自己也变成酒鬼吗？

三两杯下肚好说话，在女子间又不是不能用这样的方法。

“你话太多，口无遮拦。”苏漠简短的点评，“我要是再不来，你就要大谈司马相如倒霉的缘由了。”

苏漠的话听得我一愣停住了脚步，“你刚刚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吗？”

“我一直坐在屋顶上，”苏漠一脸偷听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再远你就出我的结界范围了。”

“该死。”我碎碎念了一句，开始努力回想在和卓文君畅谈的时候，有没有说苏漠什么坏话。

“你很在意那个王志猛吗？”苏漠一下换了话题。

“嗯？”苏漠突然和我提到这个人倒是让我觉得有些不适应，知道原本故事的他总是喜欢忽略掉这个角色，只当猛哥是做普通的路人甲乙。像是准备一次告诉我这个故事正确的记录方式。

“你们的对话里，提起他的次数多过司马相如。”苏漠道。

“我们只是在说卓文君回临邛的原因啊。”我摊了摊手，“这是卓文君提起的，又不是我开的头，不过我也感兴趣就是了。”

“明明是生活在两个不同时代的人，你倒是能硬拉着别人说上几个时辰，”苏漠在嘴角挂起了冷笑，“以前东书楼的仙娥总是要求调去别的地方，这话现在想来似乎就能明白了。”

“我们投缘！你嫉妒就直说！”这才几句话的功夫，苏漠这家伙又把本质暴露出来！像是不把我惹毛了，他就时时刻刻不高兴一样，“那要走的仙娥不过不喜欢自家主子是女人而已！后来不是去了西南那美男子的楼里待着了吗！”

“喂！她们不是被我烦走的！你可不要再诬赖我了！”苏漠像是没认真听我说话，我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她的……经历和你又不一样，你哪里来的投缘一说。”

苏漠还是忽略掉我的后半句话了……

“我们关系好，我能体会到，能体谅别人的情绪！要你管！”我半吼了起来，也不再解释其他了，瞧着还一脸正经的苏漠，因心中气愤难平，不由挑衅了起来，“哦～我都忘了，苏大仙记录的方法和我不一样，又总是特立独行的，自然是不明白什么叫‘感同身受’了。”

“真的只是感同身受吗？”苏漠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不行么？”

“没什么，走吧。”

苏漠没有和往常一样和我继续吵下去，这一下让人觉得很不适应，甚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对，要是苏漠话，应该不是这样的……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可我想了好半天，却只看到了特浅显的一点，没能看到最主要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说我记录的方式有问题了？”走进了苏漠的府邸，在花园的分岔路上，我终于忍不住叫住了苏漠。

“怎么？”苏漠走得比我快，转过了身看着我，“之前不是还和我嚷嚷过这是你负责的记录，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么？”

“我那么说，你就会做吗？”虽然这话说得多少有些自虐倾向，踟蹰了一会，我还是问了出来，“你从来的时候就再三提醒过我不要和故事里的人有太多的接触，让我冷冷旁观，不要入戏太深，记录出带有个人感**彩的记录……”

今天也是这样，因为怕被苏漠唠叨，我才早早地就把他给赶走了。毕竟我是打算出友情牌，被苏漠知道，他的脸一定会黑的和煤炭似的。

“所以，我不是把你带出来了吗，在你准备对卓文君说多余的话之前。”苏漠显得很坦然，“你又不是第一次记录，也不是第一天当执笔官，我亦不是你的师傅，何必每一样都去提醒你，那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你打算怎么做，就去做好了，反正，这是你的记录，我不会插手，看着你也只是要保护你的安全。”

我愣了一下，笑着道：“我还真是喝醉了，苏漠怎么可能和我说这种话？嗯嗯，一定是喝醉了，在做梦。”

“你也知道自己喝醉了的话，就去睡吧。”苏漠叹了一口气，“其他的事情等你就醒之后再说吧。”

在和苏漠分开后，我近乎是逃进自己房间的。

我猛地地关上门后，整个人还抵在门上，仰着头大口喘着粗气。

因为苏漠刚刚的话语，我想了我的师父望舒，想起了他在我来时的叮嘱……

“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不要强出头，要隐忍，无论发生什么都等回来再说。”

“我只是去做记录而已，这是执笔官分内的事情，我还能中途挂了不成？”

那时的我对于望舒叮嘱不放在心上，回应得也随意。

望舒也不像平时，我耍嘴皮子的时候直接一拳揍在我脑袋上，他一脸沉默地看着我，表明自己先前说的都不是玩笑话，让我好好放在心上。

“一定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等回来再说。”望舒又叮嘱了一遍。

“是是是，弟子谨遵教诲。”我态度依旧敷衍，“那我就进去了，要是等等天帝因为我迟到生气在让我受天劫，我怕是句真的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