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星船 第5章 孜然牛肉

路星推门进入的时候，朱利安·奥利维正操控着垃圾焚烧炉将烧完的灰烬从排放口排入太空。

奥利维身上蓝灰短袖的船员制服沾染了一些棕黑的油污，光是看着仿佛就能闻见那股浓浓的化工制品的味道混杂着汗臭。他下巴冒着些胡茬，头发也有些油腻，额头和脸侧长着好几个紫色的痘，与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仅是那张脸，他驼着背，配合着高却瘦的身材，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即使独自一人，他的气质也并未松快些，实在是阴郁，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退避三舍。

路星进门来的动静不小，奥利维回头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路星对他笑笑，消解对方的警惕心：“上午好，朱利安，很抱歉打扰你工作。我，呃，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遗憾的是，他的口才和社交能力还有待提升。

“有什么事，直接说。”奥利维没好气地耸耸鼻子，出声。垃圾处理室除了他，还从未有别的人来过，因此现在这里已经被他当成自己的私人空间，自己的私人小岛。

路星莽撞地直接进门来，奥利维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已经是耐着性子了。

路星露出尴尬的表情，他挠着自己的腮帮子，结结巴巴说；“好吧，我有一件挂坠不见了，怀疑可能被扫地机器人扫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整艘新世界号飞船的扫地机器人都联通着中央垃圾处理站，从船员宿舍扫出的垃圾不会一直存放在扫地机器人的储存箱里，而是会每天中午投入堆放库。

也就是说，一样东西如果被扫地机器人扫走，不当时把它按停取出储存箱，如果之后想找，就只能在垃圾堆里翻了。

“昨天晚上。”

奥利维毫不犹豫，看也不看他一眼：“垃圾处理站隔两天清一次，昨天才清理过，下次清理是后天，回去等着吧。”

路星软声对他央求道：“拜托，奥利维，求求你了，那个挂坠是我大学毕业的纪念物，很重要很重要，我一天没有它都睡不好觉。你今天没有空吗？那明天也可以，明天帮我找也行，我可以送你两个鸡腿。”

奥利维手上动作停了几秒，开口：“好，明天下午我有事，上午九点你去垃圾堆放库找我。”

路星对他再三感谢：“太谢谢你了，今天晚上的晚餐我加给你。”

奥利维没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哼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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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星办完了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心里压着的石头被搬开了一块，心情轻松不少，连带着脚步也轻快。

朱利安·奥利维的死亡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虽然奥利维要他九点去垃圾堆放库等，但路星决定，上午八点，也就是船员们开始工作的时候就来这蹲他。

如果有他从旁保护，奥利维就不会死了。

重生后，这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件好事，路星中午给船员们端饭的时候，笑容都明亮了许多。

中午的伙食是牛肉盖浇饭，路星动作熟练地将一勺牛肉浇头浇在饭上，递给排队的船员们。

排在前头的十五岁的少女探头往锅里看，孜然牛肉的香味直冲入鼻腔，她忍不住吸溜了口口水，眼睛瞪得圆溜溜：“多给我点牛肉。”

路星也不恼她的称呼，欣然笑着说：“好，拿稳了，小心烫。”

满满一碗的牛肉盖浇饭，汤汁甚至满溢到和碗沿齐平，少女小心翼翼地端着碗，惊喜叫道：“小鹿，你今天好大方！”

路星无奈：“为什么要叫我小鹿啊……”

“因为你就像小鹿一样无害啊！”

这算是夸赞还是嘲讽？路星抽动嘴角，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回应。

少女名为胡鸫，是新世界号上年龄最小的船员，只有14岁，是整艘船的开心果，给平均年龄三十岁的新世界号带来许多年轻人的活力，不少船员都宠着她。

幸好，这时候旁边一烫着波浪卷长发的高挑女子对胡鸫出声，转移了少女的注意力：“小鸫，我昨天把探测镜改装了下，你一会儿来看看。”

胡鸫嘴里刚塞了一勺牛肉，眼前一亮，口齿不清道：“安吉拉你速度太快啦，我一会儿去舰桥找你！”

安吉拉·卡特是新世界号的领航员，主负责操作探测镜，监测星系坐标。

她今年40岁，是除了船长符梓良外最年长的人，在地球时候便是一名有多次上天经验的宇航员，但在有些时候，也要参考胡鸫的意见。

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忘年交。

等到不少人都用完了餐，路星远远地才看到奥利维揣着兜驼着背，慢腾腾地沿着狭长的走廊走了进来。

随着他的靠近，食堂里一静，接着又恢复喧闹。

奥利维看也没看其他船员一眼，踱步径直走向路星，拿过一个餐盘摆在面前一言不发，路星给他打上米饭和浇头，又拿了个小碗拿了个炸鸡腿。

“再要一点。”奥利维声音粗哑。

路星讶异地看了眼他消瘦的身材，孜然牛肉还多，于是又给他满上一点。

奥利维这才在不远处远离所有人的地方拉过凳子，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可能是今天中午心情好的缘故，路星感觉做菜都十分顺手，中午的孜然牛肉全部都被吃完，尤其是奥利维，居然要了两碗。这是值得一名厨子骄傲的事。

收拾完用具，路星这一天的工作便结束了大半。

下午的工作只剩下准备下午茶和晚餐以及夜宵。

当然这些事儿暂时不急。

路星躺在宿舍的床上，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开始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他本来就不是聪明脑子，看福尔摩斯和名侦探柯南这些几百年前的老悬疑作品都看得一愣一愣的，看些破案电视剧也看得脑壳痛。现在要他去找出前世船上船员死亡案件的真相，实在是有些赶鸭子上架了。

但这鸭子不上架也得上。

下午，路星找祁生预约了体检，祁生欣然地在日程表上加入他的体检计划，又检查了计划表有无冲突：“好，明天下午，你来找我就行。”

路星预约完，却没有离开，在祁生温和中带着等待的眼神中，他放在桌下的手指抓紧了自己的裤子，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勇气地道：“祁生，你什么时候体检？”

祁生想了想：“我吗？我不急，等你们都体检完我再做吧。”

路星对他笑笑：“你要不和我一起？那些机器都可以智能操作，我帮你操作了好几次了。”

祁生坏笑地猜测：“你不会是觉得一个人体检孤单吧？”

地球有好事者做过最孤独的事，比如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看电影。其中一个人看病名列前茅。路星露出了被戳破小心思的不好意思的笑容：“毕竟在地面基地的时候都是你陪我一起的。”

祁生闻言，想到了曾经在地面基地一同训练的日子，目光不由得柔和下来，说：“好，那明天我们一起。对了，你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吧。”

路星毫不犹豫：“好。”

重生的第一天，可以说完美。

夜晚路星躺在床上，他侧过脸，望着观景窗外深邃的宇宙遍布的星子。

难得地有这么安静的时间可以望着外面的太空景色，明明按照他的感知，那段血腥的过往长度不过十几天而已。

他一定要活下去，维护这样的生活。

路星半睡半醒地想着。

就在他马上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炸响的警报声回荡在整个单人宿舍里，接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大力敲响。

“路星，11号路星，你在宿舍里吗？”

路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未知的原因而急促地跳动，他迅速下床打开门。

令他没想到的是，门外是船长符梓良，他眉头紧锁，面色发青，身上的船长制服有些凌乱。。

他往两边转头，看见迈恩和两个船员正挨个拍门，检查船员人数，不断有船员揉着眼睛没好气地开门，被吵醒的抱怨声不绝于耳。

路星看向符梓良，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船长，怎么了？”

符梓良是一个年近50的中年人，高且壮身上带着一种精悍之气，他死死盯着路星，声音沉重。

“朱利安·奥利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