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十五万大军水陆并进,荆州形势瞬改变。
霍弋退回南中,罗宪、羊祜手上的兵力加起来还不到六万。
旁边还有五六万的陆抗军,这场大战已经打不下去了。
“我军不能克西陵,不能退钟会、陆抗,在此无益,不如退军!”羊祜果断道。
前有坚城,后有重兵。
一旦被钟会或陆抗咬住,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而且钟会还有其他选择,比如进攻襄阳……
罗宪望着高耸的西陵城,有些可惜,但战争往往就是如此,形势瞬息而变。
此战攻破乐乡,俘一万多水陆吴军,已经是大胜了,对得起皇帝的信任。
任何事都过犹不及。
钟会名震天下,手握大军,陆抗亦是名将,击败霍弋,虽然损失惨重,但损失的是武陵蛮和钟离牧,陆抗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士气正高。
罗宪放弃乐乡,也是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
就算集合三部的兵力,也不可能灭了蜀国。
朝廷定下的基调,本来就是打打看,以消耗吴国实力为主。
“钟会远来疲敝,又与陆抗有隙,我军以逸待劳,以一当十,何惧吴狗!”罗尚抢先道。
永安军将纷纷出声附和。
乐乡一战,罗尚率千余甲士攻破吴军水寨,立下先登之功,在军中声名鹊起,正是风光之时,原本就看不上羊祜,现在更看不起他的胆怯。
看在罗宪的面子上,羊祜一脸温和,“正是因为我军在,钟、陆才不会反目,我军若退,钟陆必内讧,此天亡江东也!”
钟会、陆抗无论谁倒下,江东必然元气大伤。
道理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但罗尚还是油盐不进,“以某观之,羊都督分明是怕了钟会。”
两边的气氛再度紧绷起来,这一次羊祜脸上也浮起愠色。
不是看在罗宪面子上,羊祜现在斩了罗尚也没人会说什么。
罗宪咳嗽了一声,缓缓站起,走到罗尚面前,“啪”的一声,一耳光狠狠扇在罗尚脸上。
罗尚不可置信的看着罗宪。
此战永安军大放异彩,五千就攻破了乐乡,烧毁吴军水寨,比其他两军强太多,因此军中将佐普遍看不起另外两部,罗尚只是仗着身份把别人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又是“啪”的一声,罗尚又挨了一耳光,两边脸上各一道红手印,嘴角流着血。
然后第三耳光,第四耳光……
啪、啪、爬……
罗宪一耳光一耳光的打着,直到羊祜上前拦阻,“都督何必跟晚辈一般见识。”
“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此子性情乖戾,胆大妄为,今日不教训,他日必为家门之祸。”
“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戒子亦当以静也,不可急于一时。”
两人的对话都引用了诸葛武侯的《戒子书》,正好冲淡了罗宪心中怒气,“今日若非羊将军,某岂能轻饶?”
他打的是罗尚,其实也是做给永安将佐们看的。
今日的之大秦,已非昔日之蜀汉,若不能以国事为重,绝对是站不住脚的。
什么样的土壤就会长出什么样的苗子。
司马家蛇鼠一窝,跟着他们混的人,不勾心斗角都混不下去。
杨峥一刀一矛的打天下,得国之正,也就四百年前的汉高祖能比,上梁正了,下梁就不会歪。
罗宪是荆州士人中的翘楚,羊祜是中原士人的精英,自然看的明白,在大秦搞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注定走不远。
此次伐吴,也是皇帝给的机会。
不然杜预、马隆、张特,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的大将?
还有文鸯、蒙虓、马循、柳隐等将,也是勇冠天下。
此外还有孟观、周旨、杨济、李特、秃发树机能、王濬等等后起之秀。
大秦可谓是将星云集。
如果因为两边不和,而导致此战失利,罗宪和羊祜在大秦的仕途都会受到重大影响。
“宪驭下无方,还望羊将军恕罪。”当着众人的面,罗宪向羊祜拱手行礼。
“都督言重了。”羊祜急忙还礼。
两边的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罗尚也被人扶了下去。
退兵之议,也就无人敢反对了。
罗宪和羊祜各上了一道奏表,详细说明退兵的理由。
乐乡。
陆抗看着一片废墟的城池,心中烦躁。
秦军虽然退走,但危机并没有解除,乐乡、武陵两场大战,荆州实力被严重消耗。
现在钟会来了……
“大将军,陛下有诏,令大将军至夏口觐见!”宦官尖锐的嗓音如同腐尸上的苍蝇在嗡鸣。
上一次,钟会是以自己的名义召见,而这次是用皇帝的名义。
“大将军此去,只怕有当年朱大都督之祸!”从西陵赶来汇报军情的左奕劝道。
当年诸葛诞淮南三叛,吴军大力驰援,朱异血战寿春,粮尽而退,被孙綝召到镬里杀害,临行前,陆抗还劝朱异不要去,朱异固执己见,“子通,家人耳,当何所疑乎!”
后来果然被斩杀在宴席之上。
东吴一向有这个光荣传统。
诸葛恪也是死在鸿门宴上。
当年之事,历历在目。
但皇帝孙瑾的诏令,陆抗又不能不从,不去就是落人口实了。
陆抗已经被逼到墙角。
钟会若真想解西陵之围,何必带着皇帝,出动十五万大军?
随便派一名大将,领四五万水军溯江而上,围魏救赵,攻打襄阳,秦军就退走了。
“大将军,襄阳羊祜有密使至。”亲卫进来禀报。
陆抗眉头一皱,羊祜这个时候派人来,肯定是劝降的。
他不为所动,麾下将佐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江东,还有守下去的必要吗?
整个北方和蜀中都一统了,若是算上交州的杨稷等势力,吴国其实已经被包围了。
秦国刚刚吞并中原,一旦消化,百万大军四面八方围攻,江东拿什么去抵挡?又能抵挡几次?
“派人回禀陛下,军务缠身,秦人窥伺,抗不敢擅离职守,今西陵之围已解,不劳烦丞相了,建业空悬,大军久离,恐将有不测之事,届时丞相悔之晚矣!”一向温和的陆抗眼神锐利如刀剑。
温和不代表陆家就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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