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余骑在雪原上仿佛一条长龙般摆开架势。
居高临下,弩机对着前方。
这么多的大战,提升的不止杨峥一人,从铁与血中滚出来的将士,见惯了生死,心理素质极强。
毫无惧色的面对来势汹汹的鲜卑骑兵。
世上很多事都是如此,只要自己不恐惧,恐惧的就是别人。
鲜卑人远远望见雪坡上严阵以待的骁骑营,顿时惊慌起来,阵型一阵散乱,十几骑互相撞在一起,又绊倒后面的几骑。
骁骑营哈哈大笑。
鲜卑人渐渐止住马势,十几骑奔出,鬼鬼祟祟的望向雪坡之后。
杨峥一挥手,骑兵分开,摆出中间一条路。
“大魏平西将军有请诸位前去姑臧送死!”刘珩扯着嗓门与亲兵们一同大吼起来。
可惜锣鼓手都在大营之中,不方便带来,不然效果会更好。
那十几骑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退回。
如此气势,让鲜卑人都愣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杨峥一挥手,刘珩带着三百骑向前,扯着嗓门大吼一声:“大魏平西将军有请诸位前去姑臧送死!”
大魏二字,四方群夷谁敢小觑?
这是建立在曹魏赫赫军威之上的,曹魏立国,基本把周围部落全都揍了一遍。
张辽斩乌桓,曹彰定鲜卑,夏侯渊横扫羌氐、曹真平河西……
杨峥身为曹魏的女婿,这张虎皮自然要披在身上。
鲜卑人越发惊惧,已经有人转身逃走。
但绝大部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继续观望。
杨峥冲蒙虓使了个眼色。
蒙虓会意,大吼一声:“平西将军在此,尔等受死!”
雪坡上骁骑涌动,向下冲去,“杀!”
三千人的狂吼声,仿佛平地里炸起一道惊雷。
瞬间,雪原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骁骑营作为亲军之一,选羌胡汉弓马娴熟的健儿,骑术不在鲜卑之下,军纪在他们之上,装备不知超过了几个档次。
一场场的战火,不断淬炼,杨峥不敢说这支骑兵天下第一,但在雍凉这块地盘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不然也不可能在鹯阴一战而擒杀郭淮。
西凉铁骑,其实已经再一次重现天下。
在骁骑营滔天的气势下,鲜卑人最终还是怂了。
乱做一团。
有人转身就跑,有人原地打转,有人大声呼喝,有人欲螳臂挡车……
轰隆的马蹄瞬间就压了过去。
战斗意志完全不在一个档次,鲜卑人瞬间崩溃,四散而逃。
“可惜,若非马力不济,这一万鲜卑人,皆可留下。”蒙虓在马上叹息道。
“留不住,这帮贼子逃成十几串儿,你追哪一串?”刘珩泼了一瓢冷水。
杨峥哈哈大笑,“不着急,他们的账以后再算,先回去拿下姑臧,全取武威!”
“唯!”周围将士齐声应命。
回到姑臧城下,姜伐野领着妇孺老弱在西南面筑起了土丘,并把投石车推了上去,砲石、羽箭再次呼啸着砸向城中。
只要露头,不是被万箭穿心,就是被砲石砸成一滩血肉。
为了此战,姜伐野把城外聚集的所有辎重都用上了。
火油、羽箭、砲石,不要钱一般砸向姑臧城。
守军气势为之一弱。
此消彼长,西平军大吼着攀城。
“差不多了!”杨峥心中对姜伐野大为赞许。
姜伐野也许不是一个有天分的将领,但却是合格的
刚要下令刘珩、林森等亲卫给最后的致命一击,忽一人跪在马前,“将军,属下愿为前驱!”
杨峥定睛一看,居然是赵登。
赵登被升为屯田司副司丞,一直在后方主理屯田,此次鲁芝倾国而来,妇孺老弱病残全部压上,赵登也遂屯田奴隶一同前来。
望着他的瘸腿,杨峥实在有些担忧。
岂料赵登心意已决,“不破此城,提头来见!”
身后七百多名残卒也跟着吼了起来,“不破此城,提头来见!”
这些人中有些瘸腿、有些缺手,但缺什么,就用铁刃捆绑,厮杀时,反而得心应手,河曲历次大战,这伙人凶名赫赫,异常凶残,生羌闻风丧胆。
众目睽睽之下,士气终不可伤。
杨峥点头道:“壮哉,本将亲自为你们击鼓壮行!”
“谢将军!”赵登满是皱纹沟壑的脸上浮起一丝喜色。
似乎只有战场才能证明他们存在的意义。
不过不得不说,效果还不错。
残兵都出动了,其他人更是义愤填膺。
“我等有手有脚,难道还落于人后?”刘珩喊的最大声。
亲兵们也跪在杨峥马前,“愿为将军攻取此城!”
“愿为将军攻取此城!”周围士卒跪了一大片。
“诸军有此雄心,此城何愁不破之?但本将有言在先,破城之后不可烧杀掳掠。”姑臧城扛不住了,就差最后一把火了。
“遵令!”众军大喜。
杨峥一挥手,城下万人鼎沸,三面同时进攻。
然而先登之功却并不属于赵登或者刘珩。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以西平如今的规模和制度,上升通道被打开,猛将必然越来越多。
“拼了!”一名高大胡人青年怒吼一声,扔掉盾牌,将环首刀放入嘴中,在长梯上飞快攀爬。
接连躲三块砸向他的滚石,又灵活的闪过刺来的长矛,一把抓住,借力跃上城头,“杀!”
青年两眼通红,滚入敌群之中,环首刀带起一蓬血雨和惨叫。
一夫搏命,百人辟易。
他的英勇激励了身后之人。
“成奚!成奚!”袍泽们纷纷呼喊着他的名字。
铁甲与钢刀在敌群中杀开一条血路。
越来越多的西平军涌上城墙。
南城、西城、东城。
守军不断被压制,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尤其是赵登、刘珩两批人马登上城墙之后,胜负已经分明。
赵登与刘珩完全是两种战斗风格。
一支是洪水,互相配合冲入敌群之中,凶残绞杀,每一个击都奔着要害捅去,干净利落,绝不浪费体力。
另一支则是猛兽,刘珩一人一棒,挺立在前,大开大阖,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狼牙棒起落之间,腥风血雨。
洪水猛兽之下,敌人溃不成军,被杀的人仰马翻,节节后退。
忽然,一手持大斧浑身煞气之人立在前面。
刘珩两眼一亮,“原来是你!”
此人一出现,洪水猛兽戛然而止……
也不怪守军挡不住,而是这么长时间的奋战,早已人困马乏。
而西平军仿佛越战越勇。
孤城一座,哪怕城中粮食充足,人心也是摇曳着的。
不是所有人都想为司马家陪葬。
姑臧距离西平不远,在细作的渗透下,守军早已熟知西平,更听过杨峥的名头。
西平的奴隶,都比姑臧很多人过的好。
胡奋麾下除了部曲,大部分都是抓捕而来的青壮,他们有些人的家眷就在西平。
如果战事胶着,这些人在胡奋部曲的督战下,或许不会动摇。
但现在整座城都动摇的,他们就不得不动摇。
“后退者斩!”在士卒即将崩溃的瞬间,胡奋领着部曲出现在城墙上。
森冷的眼神如他手上雪亮的长剑。
一个后退的守军,被他一剑斩下,头颅骨碌碌的滚在众军面前。
守军们只得咬牙顶上。
但崩溃的不止是这一处,其他地方更加危险。
整个姑臧仿佛一座漏水的堤坝,胡奋一个人能遮挡几处?
“杨峥乱贼尔,与朝廷对抗,自取灭亡,守住姑臧,你彭部便有大功于朝廷,封侯拜将不在话下!”胡奋咬牙道,西平军攻势太猛,能用的都用了。
只剩下剽悍善战的卢水胡。
彭护的忠心一直大有问题,所以胡奋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严加看管。
而彭护一直表现的非常恭顺,没有丝毫怨言。
此时此刻,到了不得不用他的地步。
彭护拱手向东,“我彭部一向忠于朝廷,何须多言!”
胡奋怀疑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彭护一把抽出腰刀,在左脸上割出一条血痕,“我之忠心,天地可表!”
胡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搞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尤其是割脸,在西北是重誓。
当年敦煌太守仓慈逝世,羌胡割脸以示血诚。
“彭族长果然深明大义,可速召旧部,一同守城。”胡奋的特长是砍人,不是玩心眼,若是卫瓘再次,彭护就是磨破嘴皮子,也动弹不得。
“好!”彭护大吼一声,一脸的慷慨激昂,向胡奋拱了拱手。
胡奋松了一口气,南城有自己,东城有徐质。
只要彭护能支援西城,姑臧就还有一线生机。
只要有一线生机,胡奋就不愿放过。
越来越多的西平军涌上城墙,但都被胡奋部曲们英勇的挡下了。
东城,徐质一面大斧正在与两名敌将激战。
胡奋的目光转向西城。
而就在此时,西城传来铺天盖地的吼声:“城破了、城破了!”
胡奋险些没从城墙上一头栽下去,旋即明白怎么回事,破口大骂:“彭护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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