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晕晕乎乎的站在屋檐下头, 跟那几位蓝衣内监拱手客气,一大堆自谦与道谢, 不过脑子似的就从嘴里说出来了。zhongqiuzuowen宫中封赏早早送来了, 各色漆箱堆满了整个院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等着来送礼的人已经都排到外大街了。
杨椿楼拎着俞星城的磨刀石出去, 跟铃眉像两个门神似的站在外头。
其实前来打招呼送礼的, 有不少都是京师的豪门贵族,比如温家、吕家。不过前来的大多是小辈或二房的。
但杨椿楼就敢真不让人进,东西也不要,哪怕人说什么“连门都进不得是不是不给我们吕家面子”之类的话,她也只抱着俞星城的宽刀站在门口,那小狐狸似的眼睛一瞟, 似笑非笑“院子就这么大, 您看看后头这些人都是要来跟我们俞大人说话的, 这些东西和人都放得下还是说宫里赏赐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您送来的金贵腾地方”
那吕家小辈男子脸上挂不住了“太爷爷特意让我前来,俞大人这才刚回来, 不至于一点面子也不给。“
她现在嘴巴不是一般的厉害“不是不给面子,是奈何我们俞大人之前不够发迹, 也确实没租个够大的院子, 来放下您和您的面子。您是吕阁老的曾孙, 我让您进了, 没让温家的进了, 这就真是有亲疏之分了,别人就说原来吕阁老跟俞大人关系不一般,倒瞧不上别人了。您这是真要来给我们俞大人打个招呼,还是要非跟她绑一块呢。”
杨椿楼又笑道“吕家小爷,都知道俞大人抱病了,除了撑着起来见了宫里人,其他谁也没见着,您回去说,绝不会有人怪罪您的。我要是只放您进来了,外头风言风语满天飞了,您看您家里人要如何给您脸色。”
她本来就生的娇俏,说话也平易在理,竟然把那吕家小辈给说愣了,甚至开始犹豫了。
确实吕家是想来打个招呼,可这事儿确实不是吕涵吕阁老直接授意的,而吕涵作为阁老,一直是当激流中的插杆,死不站立场的石墩子,从来不跟哪一派多亲近,在位和稀泥和了好几年。要真是俞星城只见了他们吕家人,其余一律拒绝,准被别人说是吕阁老跟小燕王私交密切,那还不如不见呢
而杨椿楼脸上露出几分略显嘲讽的笑意,扫向了温家派来的人。
是个老熟人,温嘉序。
温嘉序如今竟然还长高了不少,依旧是美人尖三角眼薄嘴唇,但不再像以前那样白皙,贵公子气褪去不少,以前面上的轻狂也不多见了。他看起来是不得不来,虽然面上磨了不少棱角,但心里还是有点抵触再见到她们几个主要是觉得没面。
当年他是温家公子哥,权势地位高她们好几个品级,没想到两年多再见,都快平起平坐了。而那位当年就有青云直上之势的俞星城,怕是一旦定下来,就要压他一头了。
这会儿听到杨椿楼这一番话,他转身就要走。
温家随从有些震惊。
温嘉序前来,可是家主特意嘱咐过的,而且俞星城跟温二爷关系好,应该就对温家不太待见,所以特意派温嘉序前来,就是想着他跟俞星城打过照面,应该还愿意给个薄面的。
他们哪知道,温嘉序心里咬牙切齿的骂薄面个屁
结果温嘉序门都没进就主动放弃了。
温嘉序刚一转身,就听到杨椿楼笑道“你看看人家温家小少爷多懂得知难而退啊。”
想到他当年南下指导开膛手一案,碰了一鼻子灰,要不是俞星城和他目的一致,怕是都干不成事,这是没面子。
他那时候心智不成熟,俞星城把当时的开膛手凶手又是挖眼又是耳灌蜡油,那些手段把他吓得做了几日梦魇,这是没胆子
而临走之前,俞星城不爽他对温骁的态度,还把他给活活电晕,这就是真的让他小心眼记仇上了。
虽然这仇不至于记两年,温嘉序也越来越理解温骁的选择、俞星城做事的方法甚至,他还偷偷买了俞星城那本印度游记的书,挑灯夜读好几日,向往激动的心头乱跳
但总之,他就是有点抵触见到俞星城和她那几个小姐妹。
这会儿听见杨椿楼说话,他转头想瞪她,却只瞧见她艳光四射的挑衅目光。温嘉序微微一愣,嘴边的话忘了,只觉得她有那么点眼熟,却似乎又比记忆中的某个人漂亮太多。
只是那个熟人的印象,可、可不太好啊
温嘉序就跟被蛰了一下似的,头也不回的就带着人走了。
吕家小辈看见温家都走了,也有些尴尬,自己要是不走,就像是吕家多求着见俞大人似的,铃眉那头又给了个台阶下“俞大人实在是风寒的厉害,连宫里人都不敢靠太近,您这样大阵仗前来,我们这样的贫寒舍院连招待您诸位喝茶都办不到。吕家小爷,这路也泥泞的厉害,要不我送您一路。”
吕家自然也只好离开,吕、温两家一走,其他人也自然不抱希望,只得离开。
被说成是病的厉害的俞星城,其实只是困的厉害。
她站在屋檐下一边跟诸位公公拱手假笑,一边脑袋空空。她昨儿确实是睡的太晚了。
主要都怪炽寰。
本来刚回来住,对她这样常年飘荡在海面上的人,都有些不适应,总觉得人还在海浪中起起伏伏似的。而炽寰说什么都不肯化作原型,就要一米八多一个大人,睡在床上。
虽然他算是相当老实,甚至自己把自己卷起来之后,胳膊都锁在被子卷里不乱动,但俞星城还是有些莫名紧张。
她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但好像炽寰也没睡着。
她听了太久炽寰的呼吸,自然分辨的出来他是否睡着。但她不知道为何,觉得嘴唇跟被粘住了似的,总觉得气氛一直怪怪的开不了口。而炽寰竟然也出奇的安静,都不问问她为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
幸好这地方床也大,俩人隔着个能再躺一个人的缝,俞星城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事情就演化成她跟一个成年男人同床共枕了
她到底都干了什么啊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一肚子阴谋诡计,最会使用纠缠**,然后再引发她的心软反应,在她想要挣扎出这泥潭的时候,再使出点疯疯癫癫不按套路出牌的直球攻击,让她彻底无法招架了
炽寰这到底是精,还是傻
她想的脑袋都快炸了,却也终于熬不住,开始困乏了。
她才打了个哈欠开始意识有些不清醒,就感觉到炽寰似乎伺机出动了,他展开自己的被子卷,偷偷伸手,然后把一只爪子、啊不,胳膊,搭在了她身上。
俞星城半梦半醒的想他要是再敢乱动一下,她就把他电到能在高压电下做广播体操。
但炽寰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了她的杀意,还真就是只想这样,也没再多动了。俞星城眼皮子打架,撑不住了,还没想着要怎么教训他,就睡着了。
而这早上,是早早被铃眉叫醒的,铃眉是真正的闻鸡习武,早早起床,结果宫里人也早早就来了。铃眉还是有点眼力劲的,瞧见炽寰没睡在外间的榻上,就能猜到一点端倪,便隔着门叫俞星城起来。
俞星城刚醒,就听见炽寰坐在床边,怒骂“这群太监上赶着来找骂吗老子还在睡觉呢”
俞星城连忙趿着鞋洗脸换衣裳,让炽寰给她梳头,炽寰一脸不高兴,不知道怎么就这样怨气冲天,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还嘟囔着“一个大好的早晨气死老子了,老子容易吗”
俞星城都没顾得上多安慰他,就赶紧出门迎接这些前来赐赏的宫里人了。
这会儿又包了碎金子,又给几位宫里人多客气,总算把他们送进去了,俞星城都不想看院子里堆得像山一样的封赏,困得只想倒进屋子里,炽寰正在屋里拿着壶往嘴里倒水。他瞧见她进来了,立马滚到床上去,撑着腮帮子对她乱眨眼睛。
俞星城一点也接收不到了,她左脚绊着右脚,面朝下倒在床铺上,三秒不到,就睡死过去了。
还没来得及骚的炽寰呆了呆,戳了她一下。
没反应。
他重重的倒下去,要不是怕惊醒俞星城,都恨不得蹬腿了,丧气低声道“完蛋了,这计划都成什么样了啊啊啊啊真的是,老子怎么会这么失败呢”
俞星城在家歇了没几日其实也不算歇,毕竟挡这一**来会见的人,也挺费功夫的。
裘百湖就当个中间人似的,跟她说,俞家替她寻到了城内新住处。俞星城大概知道地点,她听说那一代房价可不是一般官员能买得起的,也有点受不起了。只是那处宅院地方不小,既适合她们四个人居住,也入朝方便,她不得不心动。
俞星城搬去那边之前,吏部的公文就下来了。
她一下子就心安了下来。
她自然是升官了,而且位置也不低。
但她还是在工部。
现在的俞星城,是工部左侍郎。
虽然她最早考的是算科,在万国会馆做事的时候,也最早隶属工部,但俞星城心里知道,她并没有在屯田、营缮这类实干部门工作的经验,其实她本质还是一位“文官”,而不是“专业人员”。真正工部最核心的事务,她插不进手去,或许工部只是个跳板,或许她只是一颗放在工部的棋子。
俞星城得了消息,总觉得自己已然任职,不可能再去什么士官学府当学子了。
但事实告诉她,她还是安心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