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召唤埃及群神是决策的失误因为塞赫麦特他们灭亡并不因为伊斯兰军,所以塞赫麦特并不想向伊斯兰世界发起进攻, 只想着恢复自己的埃及, 甚至还保持了与埃及本地人王合作的习惯。jiujiuzuowen
那么召唤月神, 就是圣父做的胆大而有效的决策了。
但前提是, 如果西满不是个彻头彻尾崇拜跪舔月神的狂信徒。
月神在基督世界里大肆屠杀的时候,共济会这样触角密布消息敏锐的人, 顺藤摸瓜找到了西满。西满为了月神血脉的扩散, 有意将血兽当做一种“武器”推销给了共济会, 而所谓让“血兽”变得温顺易于运输的办法,就是向它们体内注入正常人的血液,一时降低月神血脉的浓度。
对于月神而言,大范围扩散是它加强信仰的手段之一,更是西满想要替月神达成的目标。
而埃及古神没能在伊斯兰世界掀起大战, 西满就建议圣父,将血兽病扩散到伊斯兰世界来撼动他们的宗教。
圣父权衡之下,同意了西满的做法。
但那时候的圣父,已经因为诱导异世界的神前来,而耗费了大量的生命, 迅速的老去。他居住在橄榄山的最高处, 有时虚弱的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橄榄山对内对外的事务, 全依靠他的十二位门徒, 西满神父对他欺瞒了太多事情, 他全然不知
圣父并不怕月神在这个世界扩散它的影响力, 因为他可以随时关闭通往异世界的裂缝。这些神如果被切断后路, 离开了有它们信众的世界,就会迅速衰弱下去。
这是圣父放任月神屠杀教宗国与附近周边国家的一大底牌。
当罗马城陷入混乱,他与他的橄榄山只要从天而降,在圣歌与圣光中,切断月神前来此世界的裂缝,并围剿血兽,在这个被耶稣抛弃的罗马城,他就是现世的耶稣,就是爱世人的上帝。
这个计划看似完美。
但西满在这两年疯狂的进行脑内之眼的实验,就是为了让自己拥有脑内之眼,来帮助、提醒月神
终于,就在血兽病爆发的前夜,西满成功与月神沟通,虽然没有得到月神的话语或回答,但他却学会写下了某种古老且陌生的语言,将圣父的计划中的几个关键词,告知了月神。
月神即刻意会,它不假思索的将自己退回裂缝之中,却让教皇孕育着他的胚胎,只有一根脐带与它相连。
只要等到胚胎诞生,哪怕是两个世界之间的裂缝被合拢,在这个世界诞生的月神胚胎,就会成为它的,它的复制,毫不减弱的继续掌控着这片土地
这些事情看似如今是明了了,但其实却是交织在教宗国的全面失控、共济会偷运血兽、希腊独立战争与橄榄山内部权力斗争之中。
西满神父到底做了多少次成功实验,才敢给自己培植出脑中之眼,多少年轻的生徒经历了亚瑟经历过的地狱
尤奴得知自己孕育的胚胎,将会是月神的分神,在那短短的入夜之后的几个小时,他做了多少决断
如今的希腊战场上到底血兽病扩散到了什么地步,失去拜伦的指挥、面对埃及总督阿里与血兽病夹击的希腊人民是否还能迎来正常的生活
还有被血兽病波及的伊斯坦布尔政局,不得不派兵阻挡血兽袭击的拿破仑军队,情况不比教宗国好多少的意大利全境
这些事件的起因就在几个人之间,却辐射了整个爱琴海沿岸。
俞星城甚至在想,如果只是月神作乱,哪怕是把这意大利半岛上的人都杀尽了,或许也未必有群神前来。正是考虑到橄榄山圣父的野心与能力,他迟早会波及每一位神,才有这次聚集与会面吧。
她却又很难去指责群神。
那么多本土诞生的古老的神,或许早就力量衰弱到不足以施展奇迹保护子民,可能已然化作猎人、士兵或诗人,游走在他们诞生的土地上。
而看似是胜利者的基督教,却就是支配世界的神了吗
瞧瞧现在的耶稣吧。
还有那一团从伊斯兰世界而来的光,明明最早也是一位人神,却渐渐成了“超绝于万物,不依赖于万物”的虚无存在,到底是他创造了信徒,还是信徒反方向强迫性的塑造了他
俞星城既愤怒他们对于屠杀人类的月神不在乎的态度,甚至恨他们聚集起来的本意,却一方面又深深意识到,群神的故事就是这世界唯一不会转折的悲剧。
她内心情绪翻涌复杂,怯昧却有些承受不来,他捂着胸口似痛楚的喟叹,又似低笑出声。
俞星城“你笑什么”
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灵魂深处的那种亲昵,就像是她碎片梦中,他的依赖与爱意。
他笑道“我在笑,以前只会是我有这么多不甘、怜悯和愤怒,我以为永远无法传达给你。却没想到当我变的麻木,却是你将这种情绪重新来激活了我。”
怯昧声音低且轻,一向很讨厌他的俞星城忽然意识到,怯昧或许是个极其温柔的人。
俞星城遥遥看着梵天率先出手,橄榄山那圣父的雕像头部应声而断,五官不甚清晰的巨大金色头颅,拖拽着断头处的锁链齿轮,朝群神之间飞来,而圣父所在的雕像左眼处的房间,朝外部碎裂,碎片漂浮在空中。
梵天娇媚的躺在孔雀背上,圆润肉滑的手指微微一抬,头发全白的圣父从房间中被猛地扯出,他整个人被吊在空中,漂浮在金色雕像头颅的眉心处,就像是佛祖眉心的白毫。
梵天虽然是个颇有人情味的假笑脸的可爱神明,但印度教对于排除异己的手段一直很残酷,他是第一个出手的人也不让人吃惊。
圣父雪白的须发在空中狂舞,他身上的西装裹着他过于瘦弱年迈的身体,他却在狂笑。
他狂笑后剧烈的咳嗽起来,高空中的低温使他开始发抖,他声音在空旷的罗马城上空,如同巴特农神庙地板上一只小小铃虫的振翅,却传达到了所有人耳中“我这是已经上了绞刑架吗哦,几百年来,巴黎、伦敦与你们脚下的罗马广场,竖起过太多的绞刑架与火刑架,可不像你们这些神的消亡,人类的死亡,反而可以让他永垂不朽”
群神之间虽能沟通,却无一人与他作答,圣父的目光却如炬,扫视过每一位神所在的位置。那右眼的眼皮上有着少年时候做工留下的疤痕,左眼因为一些幼年的疾病已经无法视物,却带着一枚染色玻璃的单片眼镜用以遮蔽。
“我的发家史与你们一样罪恶,我的手与你们当年一样沾满血腥,我只是复制了你们的历程,却不能成为神吗月神屠戮了这里如此之久,每一个人到达,而当我来到这里,你们却纷纷现身到底这罗马城的惨剧,是谁造成的”
他的目光中那种挑衅、狂妄与不服,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残忍与野心。那种发誓要挑战怒骂神明、到绞刑的绳即将勒紧也要挣扎的神态,让那些用他听不见的语言私下讨论的群神,也渐渐歇了声音。
这种目光,必定在人类历史上出现过多次。
布鲁诺在深夜点灯熬油,于教会最严苛的时代写下了“宗教便是人类的脓疮”这样的话语时;哥伦布即将返航前坚持最后的航行,直到在深夜两点半看到视野尽头的大陆时;当愤怒的市民的推出大炮到巴士底,高呼向六百年历史的监狱开炮时。
都必定有过这种目光。
他们都有局限,都有不体面,都有自私的另一面,却都敢不要命似的迸发。
“杀了我吧,当我死后三日,就是我的复活节,就是我成神之日”圣父狂喊着“我的橄榄山上的众多科技,终将普渡大众,传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拉神冷冷开口“如果你的橄榄山也同你一起消失呢没有了信众,你便无法成神。”
圣父似乎隐隐听懂了神语,惊讶与嘲讽浮现在他面孔上“橄榄山的故事与飞艇,已经遍布了世界。或许吧,但要知道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之后,他的故事才彻底传播开来,他的信众才聚集到一起。”
阿尔忒弥斯轻声开口“但你不是他。这也已经不是个拥有虔诚信徒的世界,人们总是在怀疑,人们愿意去改变,你的橄榄山在你死后,真的能够还在信仰你吗你给了人们救赎之路吗”
这位古老的女神说的话,平实却也诚恳。
如果圣父死了,这橄榄山还能够真的存在吗就算存在,信仰的还是他或者他的理念吗他又有什么能够让人长期信仰的教义吗
圣父却只笑“那便试试”
俞星城听到了怯昧开口向众神。
“一如既往,到了表决的时刻。拉神,你也有表决的权利。”
众神并无异议,显然这样的表决发生过许多次。异世界而来的拉神有些惊奇的望着他们“哦,你们竟然有这样的惯例。”
在表决之中,除了阿尔忒弥斯与伊斯兰世界的那团光芒选择了反对,其余群神均同意杀死圣父并毁灭橄榄山。最后一个投票的人是圣主。
俞星城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如果圣父真的成为了神,是否群神之间既冷漠也和平的协约会被破坏神之间是否会掀起新一轮争斗
可如果毁灭橄榄山,是否意味着众多橄榄山上的信徒也会被杀死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怯昧的声音道“弃权。”
弗雷“哦得了吧你又来”
梵天都早知如此的笑了笑“你是不是只会说弃权,你永远就是来主持的。”
怯昧巍然不动“我弃权。耶稣暂时无法投票,按照千年来的惯例,他也属于弃权。那么,表决结束。你们可以商议谁去动手。”
曾投下反对票的阿尔忒弥斯站出来,她骑上白色驼鹿,飞入空中“那我来动手。”
提尔“瘟疫女神去用瘟疫杀死他们,也不错”
圣父在笑,他又像是吃力的转过头去,想要去俯瞰橄榄山。俞星城忽然听到了一阵模糊共鸣的歌声,从橄榄山中传出,怯昧也转过了头去。橄榄山上竟有成百上千的人群,像是早知今日的来临,像是去献祭自我迎接神的前来一般,穿着白色的衣衫,手挽着手,在橄榄山上工业化的整然街道上唱起歌来。
那不是什么被教会规定过音阶的圣歌,而像是人人都能传唱的民间小调
“从来不需要神的爱,我们会爱彼此;从来不需要神的奇迹,我们会创造奇迹。”
圣父的所作所为,脚下横尸遍野的罗马城,与这些信徒们生涩的歌声,超脱的微笑,复杂的交织在一起。
阿尔忒弥斯拉弓的动作微微一顿,却不料有别的神代为行使了行刑的权力
月神猛然撕开了逐渐收紧的裂缝,无数触须如同千万根长发般蜿蜒攀爬而出,它几只触须终于显露出完整的模样,连垂直悬挂的脐带都被拖动,朝橄榄山而去那触须猛然张开到极致,俞星城这才看清楚触须底部腕足处,镶嵌着不知道多少圈细小牙齿的口部
橄榄山的气囊与吊舱被触须触碰的瞬间化作齑粉,而那口部猛地将这些如灰烬般的粉末全部吸入,而几只触须更是直刺向漂浮在空中的圣父。
而俞星城却低头看到,那脐带尽头竟然被拖出了地面,长满眼球的胚胎早已不在,只剩下一个湿粘软烂的巨大胎盘,挂在脐带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