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真想骂一句“真我”个狗屁
卡文迪许烟斗中冒出的大团烟雾, 首先在空中变形, 飞向了麋鹿。xinghuozuowen烟雾成圈,困向麋鹿合十的双爪,麋鹿想要伸手拨开烟雾,却没想到那烟雾就像是拥有实体般,明明只有淡淡一圈,却牢固的捆住她的双爪
卡文迪许的烟雾是他的武器吗
俞星城回想着,他也在他们面前抽过烟,是否那时他有过杀心
麋鹿是所有贝希摩斯中, 性情看似最波澜不惊的,烟雾紧紧勒住她双爪腕部,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可她只是垂下兽态面部上过于纤长的白色睫毛, 本来就勒进她皮肉毛发中的十字架串珠项链, 发出淡蓝色的微光,她低低闷哼一声, 荡开气浪,烟雾被轰碎,连歪斜在地板上的长椅都被气浪推开几分。
那些烟雾虽然散开, 却又淡淡的漂浮在麋鹿腰间,似乎钻向了她暴露在外的肋骨与脊柱附近, 俞星城清楚的看到那烟雾在腐蚀她的毛发与骨头上仅存的血肉, 但麋鹿却只是微微一笑, 她的都已经腐烂的差不多, 这些对她身体的攻击,她根本就不在意。
麋鹿抬起手,手臂上缠绕的十字架串珠微微晃动,一只长木杖出现在她手中,她两条粗壮的反关节的大腿用力,将木杖狠狠砸向大理石的地面俞星城看到炽寰猛地上前一步,他抬起手中的滔天杖,似乎要与麋鹿在法力上一比高下
飓风在教堂内部刮起,俞星城他们似乎在最平静的凤眼里,却看到墙壁两侧历代杰作的宗教雕像,在炽寰的飓风下就像是泥沙雕塑般,表面迅速风蚀的五官模糊,穿孔溃烂。
无数长椅,就像是搅拌机里的积木一样,相撞着被卷入空中,化作碎片,卡文迪许更是被飓风波及,其中一个共济会巫师被卷入空中,头部撞在长椅上,如件破衣服般被卷动着,卡文迪许与其他两三个巫师狼狈的躲在一处小神龛内。
麋鹿睁开了毫无反光的漆黑双眼,凝视着炽寰。
那目光中有对镜的自怜。仿佛是觉得炽寰和她一样,都在守护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俞星城不喜欢那种眼神。炽寰才跟她不一样。
他之前都能一对二,再加上他之前把塞赫麦特的灵力吞下,面对麋鹿应该不在话下。但麋鹿或许是因为就在月神的光芒下,她腐烂的更糟糕了,但力量却似乎比之前更强大了
炽寰也渐渐意识到了,他额头上青筋突出,滔天杖上浪花的图案像是在活生生的滚动,他猛地将滔天杖向麋鹿的方向一推。
麋鹿似乎预料到他这一招,她大腿鼓起,猛地高高向空中一弹跳,数道风刃在大理石地面上割出齐整的痕迹,将麋鹿身后的圣母怜子像割成碎块,那些在耶稣怀中的麋鹿角落满地面。
炽寰转头快速的看了一眼俞星城“你们先走,我可以一个人对付她”
小燕王有些犹豫的看着俞星城。
俞星城气笑了“你脑子在想什么呢我们这群人就本来无法与月神为敌了,我还把你扔在半路用来对付这种挡路怪物,我们就是上楼找到了月神或者西满又能干嘛正义的围殴就行了,如果你一个人能解决,那我们都上,就能把她按在地上打”
炽寰咧嘴笑了,俞星城推了他一下,也对周围其他人一抬手“速战速决,有什么就招呼再犹豫天就亮了”
温骁一点头,人率先朝麋鹿飞过去,亚瑟头顶缝线都在渗血,还是掏出了怀表“我会配合你们,走”
温骁打头,炽寰做主力,如果说当时在伊斯坦布尔,是他们这群人被无尽的血兽围殴,那么今日就到了反过来的时候而麋鹿似乎就是在畏惧这种围攻。
她身后祭台后,七八只仅剩的灰毛血兽再度龇着被黑血沾染的尖牙扑来,可俞星城却看到那些镰刀修女,似乎理解了他们的意图,拿起身后圆轮上的武器,冲向了灰毛的血兽。
小燕王周身仿若荡开一片区域,随着他走向麋鹿,那些断裂的椅子腿或石雕,在他周围如活了一般立起,在他前进的脚步中,纷纷化作投枪,如雨般朝麋鹿的方向刺去。
而温骁的影手,在大明时若是他不敢施展的诅咒,在此处便是狂暴有效的利器。俞星城亲眼看到那影手相距十几米,竟扎穿了麋鹿腿部的肌肉,他缓缓漂浮,沾满黑血的影手在他身下撑出一个个手印
大家已经这样配合了太久,这一路过来,他们走过许多国家,见过太多千奇百怪的敌人,每一个人都对彼此的灵根与能力了如指掌,所有的行动都想着他们一定立刻就懂得如何配合。
卡文迪许捂着被木刺扎伤的腹部,跌坐在神龛内,呆呆的看着这群环绕在麋鹿身边的“修真者”。
他们配合的眼花缭乱,有条不紊,麋鹿仿佛是他们构思商量好如何大卸八块的一头肉牛。
卡文迪许看到了那位东方女官身边无人,所有人都知道要与她保持距离,空气中有刺耳的滋滋啦啦声,他刚要探头看的更仔细,忽然看到两道细窄的雷电从两侧黄金雕像、银质灯架连接向她而卡文迪许头顶就有一个扛着金十字架的圣母,雷电就像是从远处的俞星城背后劈向他头顶。
他眼前一片空白,双手发麻,被电光震得心脏都捏紧,这时候才意识到,所谓的雷电,竟然是成千上万次放电堆叠在一起
雷电转瞬消失,卡文迪许看到那东方女官靠近了麋鹿,而麋鹿周围地面上淌满的黑血,不知什么时候被一位善用水的仙官凝成血珠,在俞星城靠近麋鹿的一瞬间,千万颗大大小小的血珠猛地从地面升入空中
电光遇到血珠,仿佛是光遇到了棱镜,疯狂向各个方向反射,将空中千万血珠连成电网,将麋鹿彻头彻尾裹住
俞星城怒喝一声,那位控制血珠的仙官面露惊讶,显然那些血珠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俞星城身上再度爆发出耀眼金光,似乎将她整个人从内部照亮
不少仙官震惊的连忙后退俞星城的灵力显然往上拔了一大截,甚至让人不知道她的天花板在哪儿。
而俞星城之前未显露出这样的水平,更是因为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上限在何处。
月光、灯火统统被横行穿梭在教堂穹顶下的雷电所压盖,他们几乎已经看不到麋鹿的模样,在视网膜上灼烧出一道道白线的雷电,丝一样辐射的白光,连接着廊柱上的小天使金像、摩西手中的铜制书本与七苦圣母心口的七把剑,照亮了穹顶的天堂画像。
但如上帝之门的光只有短短的一瞬。
所有人的眼睛半晌才适应了昏暗,麋鹿僵直的半跪在穹顶下,周身焦黑,她发出一声哀叹,而脆裂的肋骨从她胸口簌簌落下,她如一颗枯树般抬起双手,想要拦截住已经势不可挡的俞星城他们,但一只手抬起来到一半就像是烧脆的碳条一样,断裂开来,唯有那十字架串珠项链还紧紧缠绕。
炽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麋鹿”的身后,他将滔天杖的末尾,轻轻点向了麋鹿的脑后。
麋鹿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可她不是回头看炽寰,而是抬头看向穹顶,不知是看向月神还是西满的方向,但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抬起头来,炽寰的杖尖搅起飓风,将烧焦的麋鹿,一瞬卷做碎渣灰屑,她像是立着的多米诺一样,轰然塌陷倒下。
两只曾合十祈祷的兽爪,断裂砸向曾经在礼拜日光洁如新的大理石地板,摔成一地碎片。
只有那十字架项链,掩埋在了她全身的“骨灰”之下。
卡文迪许愣愣的看着麋鹿的灰堆,但俞星城只是呆立了一下,道“走。”
炽寰从空中缓缓降下来,轻声道“她也是想保护别人啊。”
俞星城望着比人高的灰堆“谁没有想保护的人呢。”
重新昏暗安静的教堂侧殿内,无数老鼠似乎从边角墙缝涌入,无视着满地的尸体,滚滚游走。几只老鼠似乎对着鸟嘴人吱吱歪歪叫唤起来,鸟嘴人道“说是西满在主殿的楼梯上,应该是在教皇靠近顶楼的小禅房内。”
他们毫不停留,像是从千里奔袭杀来的奇兵,一路都没停留过,跟着鸟嘴人往主殿的方向赶去。
卡文迪许想要从小神龛爬出,跟上俞星城他们,却没想到俞星城他们已经穿过了侧殿中心,往主殿的方向去了,反而是成群的老鼠,竟齐齐围在小神龛下,紧盯着他们
路过碎裂一地的圣母怜子像时,炽寰毫无搞破坏的自觉,雪莱忍不住哀叹了一声“那可是米开朗琪罗的传世之作啊”
拜伦转头对他道“你来这儿是拯救文物的吗”他真是毫无把脑袋挂在腰带上的危机感,这会儿还在扯淡,更是故作懊恼的一拍大腿“你刚刚就应该亲口问一下耶稣本人,他要是亲口承认受过割礼,你就可以去抢救教堂里供奉的圣包皮吧。亨利五世他老婆,说那玩意儿闻一闻能安胎呢。”
纵使雪莱这样的好脾气,也被拜伦这一通嘴贱气得脖子都红了,拔出枪来“要不是大战在前,我就把你也给割了”
俞星城有些想笑。
从侧殿到主殿之间的黑色大门并没有被锁死,虽然厚重,却有着精妙的设计,几个仙官甚至没有花太大的力气就推开了大门。主殿是由中间的华盖与四个方向的大型长廊组成,本身就是一个十字架的形状。
这里的天顶更为高大,但也黑暗一些,没有灯,只有玻璃天窗外透入的月光。
也比外头的侧殿要洁净的多,几乎没有血迹,更别提尸体了,大理石地面光洁得如同几百年前刚刚修建好时候的模样。
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主殿内回荡,交叠的好似有无数街市凡人穿过这里。但俞星城遥遥就看到,中心的华盖下有淡蓝色的光,就像是挂满蓝色灯串的圣诞树。
华盖本身约有十几米高,四根缠枝柱,鎏金制成,其下就是被紧紧封住的圣洞室入口。
也就是说,如果华盖前的这扇通往地下的黄金大门能够被打开,就可以直接到达尤奴的鸟笼所在的洞室。
但现在华盖之下,全是光亮。当俞星城走近,看清了亮光。
她既惊恐又已经在这座城市里惊恐到麻木了。
那些蓝光不是灯串,不是蜡烛。
而是坐满了人。亦或是说,堆满了尸体。
俞星城还记得,之前在火车上见到西满神父时,他背后有两位头戴鸟笼,脚有枷锁的生徒模样的人。而十几米高的华盖下,本该是教皇的宝座,却坐满了这些生徒。每个人都僵硬的保持着统一的坐姿,像是生前被绑在椅子上,直到变硬后才被从椅子上拆下来。每一个生徒都坐在身下人的腿上,像是层层堆叠被整理过的同款扶手椅,摞在华盖之下。一直堆到了几乎能碰到华盖顶部的高度。
他们头部鸟笼彼此相靠。
俞星城之前一直无法理解,亚瑟口中诸多关于西满神父的试验的描述。
但她现在可见一斑了。
因为面前几百位死去的生徒,他们被套在鸟笼中的脑袋,膨胀透明到像是海洋中饱满的水母,**挤在鸟笼的栏杆内,甚至从栏杆缝隙中鼓胀出来。
发光的正是他们的头颅。
每一颗都像是淡蓝色的灯泡。
每一个充盈发亮、且膨胀的头颅中,都有一只和头颅差不多大,且还活生生的眼珠。头皮或已经被融化的头骨,就是覆盖在眼珠上薄薄的肉膜。
而那些眼珠还在头颅中微微转动,目不转睛的紧盯着上方的穹顶,与满月的月光。